罗伊抽掉最后一口烟,将烟屁股从悬崖上方扔下去,小心的折叠好地图塞进背包里。大概只有上帝才会知道,从未涉足过北美的女皇陛下究竟是如何绘制出这详细无比的地图的吧?
整个北美地区,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峰,从海拔到深度标注的无比详细,甚至连野生动物和植被都有详细说明。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呢?罗伊不禁暗自慨叹。
正是由于这详尽无比的地图,以及他对她彻头彻尾的盲目信任,才使得北美探险队顺利攀越了落基山。当人们脚踩北美的脊梁,大口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时,望见山脉东侧广阔的平原沃土,心中不禁被狂喜侵占。
他们沿路而来,背负枪械弹药,由于没有马匹代步,徒步翻越高山还是比较艰苦的。但好在山林中大角羊、驯鹿等野味繁多,探险队甚至还打到过灰熊
在山上,他们也曾路过印第安人的村寨,但罗伊果断的放弃与他们多做接触。按照地图上的标记,这些居住在落基山的印第安人是肖肖尼族,他们以家庭为单位,在丛林间搭建起枝条编制的棚屋,家庭与家庭之间极少接触,缺乏组织和规模,语言方面也难以沟通。
他们看到罗伊的军队通常的习惯就是:静止不动,仿佛活生生的人瞬间化成了山林间的树木。他们依林而居,就像埋藏于沙土内的植物根茎般坚韧而贫瘠。
罗伊不打算打搅他们寂静的生活,按照女皇陛下的意思,他们需要最先建立联系的应该是落基山以东,大平原区的印第安人。
“准备下山”罗伊上校一声令下,连队的成员迅速从背包内掏出冰镐和缆绳行动起来……
两天之后,营队顺利的下了山。他们面前是一片开阔之地,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一望无际的水牛草随着夏季的暖风来回摇摆。
远处有些黑点在缓缓移动,大约一百多个,一定是鹿群或者野牛群士兵们活跃起来了,要知道山林间的野味已经将他们的胃口都养刁了
“打猎去”有人叫嚣起来。罗伊乐呵呵的望着士兵们明显都瘦了一圈的脸,心想是时候让弟兄们找点乐子了。
一群人将行李物资放在原地,留下百来个兄弟安营扎寨,其他三十多个活跃分子跟着他们的上校,背着长枪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一群野牛,大约一百多头,正一边悠闲的吃着草一边缓缓前行。
罗伊和他的连队距离野牛群大约三四百步,所有人都半猫着腰,牛群没有发现他们。带头的是一头老公牛,个头令所有人大为吃惊:它起码有两米高,三四米长,硕大的脑袋隆起的脑壳,虽然短却很粗壮的牛角弯曲着伸向前方。
弟兄们嬉皮笑脸的冲罗伊挑眉伸舌头,意思是:今晚可以大吃一顿了。
不知是谁先放了枪,一声巨响过后,牛群躁动起来,开始四散奔逃。士兵们也不管不顾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接近牛群,一阵乱枪过后,五六头野牛倒在了血泊之中,头牛也跌跌撞撞的往人群处冲了几步,充血的双眼直瞪着人们轰然倒地。
士兵们高举着枪欢呼起来,他们奔上前去准备收拾野牛,罗伊双手插兜乐呵呵的点燃了根香烟。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阵嘹亮的‘Hiiiiii’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尖锐而有穿透力,仿佛一群魔鬼从地底下冒出来狂呼乱叫。只见一群马队踏着漫天尘土,从逆着阳光的方向飞奔而来。
马上的骑手们光着上身,他们的皮肤黝黑偏红、黑色的头发向上扎成冠状。五官轮廓分明有棱有角。他们的脖子上挂着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多数人手中都拿着战斧和刀子,有的身上还背着弓箭。
是印第安人罗伊和他的士兵一样张大了嘴傻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些传说中的土族,他们矫健的身姿在马背上灼灼生光。
由于没有马,步行的探险队立刻就处在了下风,三十多个士兵也顾不得野牛了,统统返回到他们的上校身边,有的手端着枪,有的忙着上子弹,虽然出发前再三说了要和平接触,但此时对方气势汹汹的架势令士兵们难以放下戒心。
“我们没有恶意”罗伊率先高举长枪,走到队伍前面,用意大利语、英语和法语重复了几遍这句话。
一百多人的印第安马队围绕着他们绕了几个圈,马蹄扬起的灰尘扑头盖脸。最终一个年长的印第安人和他身后的一位年轻人跳下马背,走了过来。
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父子俩,年纪大的父亲身材中等,却十分壮硕,他的举止有种说不出的尊贵,他的目光祥和从容,看不出太多的敌意。他腿上穿着鹿皮靴、带流苏的绑腿,腰带上别着把刀,旁边还挂着许多小囊,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圈熊牙,还有一个烟斗,他冠装的头发上插着根鹰的羽毛,这标志着他是位尊贵的酋长。
而年轻人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他的装束与他的父亲基本一样,只是装饰物更多些,他的皮靴上有豪猪的鬃毛,绑腿和皮裤上绣着精致的红色刺绣,他脖子上也有烟斗和一圈熊牙齿,数量甚至比他父亲还要多些,他乌黑的头发上编入了根闪着蓝光的响尾蛇皮,成瀑布状披散在他黝黑的背脊上。
他们的颧骨很高,眼睛深陷,棕红色的皮肤上带有风霜侵蚀的痕迹,他们与落基山上的肖肖尼人很相似,不过更为壮硕和彪悍,年轻的儿子甚至可以称得上英俊,他瘦削的脸颊和鹰钩鼻子组合在一起显得英气勃发。
酋长先张口用铿锵有力的语言说了一大串话。接着他的儿子开了口,以一口纯正的法语翻译道:“白人什么时候到了大平原了?这儿是苏族拉科塔人的土地,白人没有收到邀请却随意在别人家的土地上猎杀野牛,却说自己没有敌意?”
罗伊苦笑了下,摸摸鼻子,看来第一次见面就没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为了几头牛莫名奇妙的成了偷猎者,真是嘴馋惹的祸。
“我很抱歉,”他以法语回答道,“我的人以为野牛并非圈养,我们刚刚从落基山那头过来,还不熟悉情况。”
年老的酋长又说了一通话,他儿子翻译道:“野牛是苏族人的口粮,苏族人只邀请兄弟一同狩猎,从不邀请白人”
“我认为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几头牛爆发冲突,”罗伊挥挥手让手下人收起枪,“我们刚刚从海的西边过来,在西海岸无人区域定居,我只是带着人翻过山和好邻居打个招呼。”
看到罗伊的人放下了枪,骑着马不停转悠的红种人似乎也没那么气势汹汹了,张开的弓箭被重新背上了背,战斧也被别回了腰上。
可就在这时,留守的一百多人看到兄弟们被印第安马队包围,便急匆匆的拿着武器奔了过来。结果不知是谁情急中朝天放了一枪,人群再度躁动起来,印第安人也纷纷又拔出战斧高声叫喊马背上的弓箭手射出了箭,好在没有他们的酋长正式宣战,箭只射在探险队员的脚前方并没有人伤到任何人。
“住手”罗伊大叫道,“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
这次还没等老酋长开口,他的儿子就愤怒的回应出声:“和平?白人的和平是伪善的白人只会用谎言夺取我们的土地你们没有自己的土地吗?你们的土地上没有房子吗?你们的土地上还能容纳几百万人,可你们每个人却都想拥有一个国家”
他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憎恨,声嘶力竭的吼叫仿佛在宣泄心中的滔天怒火。无论是先前的法国殖民者还是如今的英国人,他们对于红种人的种族灭绝政策已经将人种的矛盾推向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罗伊叹了口气,尽量以缓和的语气解释道:“红种人兄弟有不同的族群,听说你们的族群与族群之间也经常爆发冲突。有人流血,有人死亡,有人复仇……我们白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和阿巴拉契山脉那头的白人不同,我们与他们是敌人,你看我们的装束、发型、模样与他们都不一样。”
说着罗伊上校摸摸头上的板寸,指着手下人一溜排的板寸接着说道:“我们有两百人,虽然没有马,但是我们手中有枪。可我们的枪朝红种人兄弟开火了吗?没有我们只是来打个招呼,是来寻找朋友的。”
红种人中爆发出谈话声,罗伊从一张张焦躁的面孔上什么都看不出,他警惕的盯着老酋长的表情,只见老人皱起眉似乎在考虑什么,可他的儿子明显没那么好说话。年轻人开口道:“不必再骗人了‘疯马’不同意你们留下,‘疯马’要你们今天就离开这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们可以仔细考虑。现在‘疯马’和他的父亲‘坐卧公牛’要走了,一个礼拜之后还会回来。到那时你们走,我们就是兄弟;你们不走,你我之间就要动斧子了这是苏族拉科塔人战争酋长‘疯马’的话Howgh”
罗伊听的云里雾里,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明白年轻人口中的‘疯马’就是在称呼他自己,而‘坐卧公牛’则是指老酋长。他不明白战争酋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职务,也没弄懂最后那句Howgh是什么含义,他只知道猎杀野牛引发的冲突似乎不了了之了,但是他们却被苏族人下了逐客令。
见鬼的刚刚翻山越岭回来怎么可能无功而返?罗伊朝纵马离去的印第安人翻了个白眼,心中郁闷极了。
如履薄冰 第一百七十四章 马贼
第一百七十四章 马贼
印第安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啐”罗伊的副官朝草地上吐了口涂抹,狠狠的说道,“头,和这些野蛮人有什么可说的?我们拿枪的难道还怕拿石斧的吗?‘你我之间就要动斧子了’瞧他说话的模样,真令人想狠狠揍他们一顿。”
“是啊是啊我们对他们太客气了”其他人也叫嚣起来。
“忘记临行前我是怎么说的了吗?”罗伊板着脸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女皇陛下再三叮嘱不得起冲突。”
“可是头陛下她远在千里之外,不知道这儿的情况这些印第安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分明是野牛却说得像他们家养的似的”
“是啊头我们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闭嘴”罗伊皱起眉头低声喝道,“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女皇陛下的命令都必须被无条件执行你们是从十万东军中挑选出来的,是精英中的精英军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就是服从命令谁敢抗命就军法处置”
士兵们低下头不吭气了。
“……那……头,我们难道真要返回山那边吗?”副官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罗伊摸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子,“我们先跟着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苏族人了,可不能轻易放弃。”
探险队开始纠结还要不要地上的野牛肉,要是花时间收拾野牛的话又要耽搁不少时间,何况印第安人有马而战士们只有两条腿。
但最终对野味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反正都是赶不上的,那晚十分钟和晚一个小时也没啥区别。
胡乱的拆解了野牛,人人背包里塞上了血腥味极大的生肉,士兵们心满意足的开始追踪印第安人的足迹。矮草草原上马蹄印非常明显,几百人的痕迹是压根没法在几天内消失的,当然印第安人似乎压根没想隐藏踪迹。
蹄印一路南下,沿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延伸,罗伊带着他的人倒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有时候还在印第安人前几天留下的营地上安营扎寨。直到草原拐了个弯,出现片稀稀疏疏的树林,马蹄的印记到了此地突然增多了起来,几乎翻了一倍,他们在此处与族人汇合了?
罗伊带着人仔细的检查树林中的痕迹,与他们之前看到的印第安人野营的痕迹不同,林间有不少折断的树枝、脚印非常凌乱,地面上甚至有深褐色的土层:那是被血液染红的土层。
他们不是与族人汇合,恰恰相反他们在这儿遇到了敌人
不难看出双反发生过激烈的斗争,谁胜谁负无从知晓,但赢的一方将所有人或者尸体都用马运走了,除了鲜血什么都没留下。
罗伊皱起眉头,该怎么办?原本他是准备缀着印第安人到他们的定居点去,进一步接触他们的族群,可现在似乎再跟下去就要卷入部落纠纷了。
“头柴堆还有余温,他们看来在这儿停留了不少时间,我们再快点就能追上他们了。”副官兴致勃勃的说道。
“那就让兄弟们带快点吧”罗伊一拍大腿站起来,下定了决心。
探险队加快了速度,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战士了,他们甚至能负重持续三十多小时的急行军。于是,在第二天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河道的分叉口,草原在此处被分隔开来,灌木和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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