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军情危急,剿匪耗资日重,我襄阳全体官绅士民当为朝廷敬心,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李家素为城中富户,随州宗门,世受国恩,当此困艰之际,应为官民之榜样。特请李家在三日内筹办白银五万两,米面一万石,以供军需……”
门子见李元清呆坐不做声,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站在一旁的李永昌也感觉不对,轻声提醒说:“爹,外面等着回话哩!”
李元清这才仿佛是惊醒过来,一拉李永昌的手说:“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不在家,让他们先回去。”
李永昌见父亲脸色难看,心中也猜到了一些,胡齐仑的那封信……当下走去了厅堂,封了十两银子给那捕头,待来人走后,立刻折回了后院。而这时李元清已经让贴身长随李庚明带着胡齐仑的这封信,骑一匹快马,出城火速向郧阳奔去。
“五万两银子,一万石米面?”李永昌听了后不禁一声惊呼起来,“胡齐仑他疯了?胃口这么大就不怕被噎死?”脸色已经变得与李元清的一般无二,铁青铁青的。
“我已经让庚明去郧阳通知你叔父,看他能不能使上一些劲。”随州的宗族对自己家已经不管不问了,这官面上李元清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陈诗了。他要是也不管什么用,那李家就真的危险了。
李元清脸色铁青,虽然一部分是有胡齐仑狮子大开口的原因在,可更多的则是因为胡齐仑这件事情背后所透漏出来的信息……
太危险了!李家虽然富足,但在襄阳城也只能排在十名开外,前十都进不去。这般的情况下,胡齐仑怎会对李家下刀比对严继宗、朱光倜还要狠?里面必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李元清猜不透是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胡齐仑对自己家已经心怀叵测。
对方是一道道台,从三品的大员,在对方的地盘上,自己又失去了宗族的庇护……
难道要动用那个?
李元清一时难以决断。他是真的不想同那边有过多的牵连,可是现在……形势逼人,真到了那个份上也由不得自己了。
“永昌,事情若不妙,你就用那飞鱼木符……”
……………………
郧阳府,郧阳书院内。
“胡齐仑真是岂有此理!”平时温文尔雅的陈诗咆哮起来声音也一样洪亮,这一声吼,震的内室的他夫人都吓了一跳。陈周氏急忙从内室走出,书房内习文的李永成也放下了书本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夫人。”李庚明向着陈周氏问了声好,然后李永成行了一礼,“二公子。”
“老爷,什么事情惹得你这样大怒?”成婚二十多年,除了在京的那几年外,陈周氏还真没见过陈诗这般大怒过。
“胡齐仑贪得无厌,竟然打着朝廷名号向大哥索要五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米面……”陈诗气的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么多?陈周氏也不禁呆然,俩家关系密切,她这心里也一阵发愁起来,喃喃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胡齐仑这是欺大哥没了宗族庇护,以为是软柿子好拿捏来的,我却是不依他。打着朝廷名号却行勒索恶事,好不肮脏。”陈诗越想越气,把手中书信一扔,高声向外喊道:“备马!我要即刻就去襄阳。”
“永成,你也与我同行!”反正他留在书院也是看不进书,倒不如直接带上也省的他耐不住性子自己一个人再跑去!陈诗向着边上一脸怒火的李永成招呼道。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七章 火烧眉毛顾眼前
待陈诗等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襄阳城时,李元清已经被一伙衙役‘请去’了道台府。陈诗一听,当即勃然大怒,立刻打马赶去了那里。
“哈哈哈,陈先生可是冤枉齐仑了。”道台府内,面对着陈诗的诘问胡齐仑毫无惭色,夸夸言道:“先生也曾是为官之人,当该知道,这兵事一起耗费是何其巨大?”
“我湖北自从逆匪立事以来,数月有余,官军与之连番激战不知折损了多少将士性命,现在江北四县又陈列着万五重兵,这一应人马耗用和军资物器费用,每日都不下两千两白银。抚台大人虽竭尽全力,我襄阳府更是倾尽库囊,也只能勉强支撑到现下。
仲春之时,襄阳府库干竭,齐仑就曾赖着颜面向城中商绅募捐过一次,那时还有省上的藩库做后依。可眼下连省上的藩库都已枯竭,再过几天,这军需饷银就要供应不上,而户部拨应的钱粮却还在路上,湖南解来的银子也同样需要时间。前线一旦断银,军心就必然会涣散,到时后果是不堪设想。齐仑连日来为此事忧心如焚,千思百虑,无计可施,最后无奈才只得行此之举,再次向城内募捐饷银。
李家乃是襄樊大富,世受国恩,身被荣泽,自当怀抱忠义之心,岂有坐看国难,袖手旁观,置之而不理?
此番筹银,也非是全部募捐,很大一笔是齐仑以襄阳道台名义向城内诸公借的,待户部银两、湖南银两解到,藩库富裕,难关度过,齐仑当立即申报朝廷,表彰诸公爱国之心,且连本带息具数偿还……”
胡齐仑功课做得非常好,陈诗虽然满腹的怒火,可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却也发不出来。扯虎皮,拉大旗,胡齐仑打的招牌让陈诗着实是无言可硬。
不过事情真是如此么?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在道台府的一间偏房中陈诗见到了李元清,见到了一个狂怒不已,愤不可遏的李元清。
“什么?是袁宝森?”陈诗大感震惊,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元清,“这怎么可能?”转而又扭头看向道台府大堂所在方向。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简直是……简直是……”陈诗一时间气急攻心已经找不到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事了。正如他所言的一样,事情真的是太荒唐了。
“胡齐仑好歹也是一道大员,怎会陪着一浪荡子行此荒唐之事?”陈诗万万没想到一切事情的原有竟然是袁家的那个小儿。“兄长不比懊恼,待我给令长贤弟去封信,非狠狠参他一本不可!”
陈诗口中的令长贤弟就是湖广道掌印御史(汉)李明贵,与满掌印御史景额相比,完全是白黑两面,清浊两分。
李明贵正途进士科出身,素有清明,很对陈诗的脾气,他在江汉书院任主讲的时候,两人交往甚密。
李元清黯然一笑,“德言不必去信了,去了也没用,袁家那人领圣谕就要回视湖北了。”李元清现在是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昨天被‘请’来之后袁宝森就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露面了。
自幼生长在那样的家庭中,婚事上的变故,令袁宝森怎么想都感觉自己是被人羞辱了,而且是毫无顾忌的彻底羞辱。
他心中怒的发狂,年前袁家出手捣了李元清在东面几府的生意,是给他出了一口气,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心中的怒火完全发泄出来,他要将李元清一家彻底踩在脚下,只有这样才能消了他心头之恨。
李家所给予他的‘羞辱’,他要变本加厉的无数倍偿还回去,李元清不是宝贝他那个宝贝女儿么,那么他就是……
心中这般想着,但是袁宝森并没有立刻付之以行动,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除了家世外别无依靠,而自己的家世放在襄阳府则并不见得就一定能压住李元清。
父亲是袁宝森一切的来源,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在京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因为自身(都察院)的原因,还算是一个拿的出手的人,而放到地方上,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省部大员也都要给三分薄面,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看你官袍的份上可以给这个面子但也可以不给这个面子,并不是一定的。袁宝森没有肯定的把握,所以他选择了忍耐。
可是现在,襄阳逆匪的名头早已经传到了京城,上达了天听。湖北省连番用兵,损兵折将虽然部分隐瞒了下来,可是没见到肯定的成果,乾隆依旧不满意。
尤其是冬天时梁纲出山逛的那一圈,江北四县竟然全被他拿了下来……
如此消息在京城看来简直是骇人听闻,是不可饶恕的。乾隆下旨申斥湖北军政,同时一份心思也留意到了襄樊。
时间从开春转到了现在夏天,湖北方面始终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忍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的乾隆终于出手了。
他没有撤换军事主官的意思,梁朝桂可是他的心腹爱将,对于他的才能、忠心乾隆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湖北的地方官员他就信不过了!在乾隆看来,区区江北一地梁纲就能拉出这么多的人马来,显然是地方治理有失,而且江北临近还有郧阳这样一个大火药桶,富庶的襄阳都能有如此多的‘刁民’谋逆,那短毛逆徒要是杀进了郧阳,还不待立刻出天大的乱子来?
所以乾隆就把眼睛盯向了湖北尤其是襄樊、郧阳一代的官吏上面,虽然贪污什么的乾隆的容忍度很大,可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决不能危及他的江山。
派遣重臣钦差巡察?乾隆没有选择这个,钦差大臣到了那里必然会凌驾在湖北地方军政要员之上,反倒是对于剿匪不力,而且如此一来也显得他不信任成德、毕沅、梁朝桂等人。所以他就从都察院选出了一个人来,钦命巡视湖北地方,尤其注重襄樊、郧阳地界。
袁宝森的老爹是湖北人,老家距离襄樊本就不远,当然是知道那里的基本情况的,如此也就不容易被地方官吏蒙惑。而且职位是四品衔,也很是适合。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宝森的老爹带着乾隆的旨意从京城一路赶回湖北了。家信都是要比人走得快的,江汉书院蹲着的袁宝森知道这一消息后立刻就则返回了老家安陆,然后一番准备后人就到了襄阳城。
胡齐仑一从三品大员如此买袁家的面子,给袁宝森‘办事’,其原因就在于袁宝森的老爹身上。他自己屁股不干净,虽然一些责任可以推到前任道台邱元身上,甚至是能推到施南林这个知府身上,可是屁股下面有屎他就是不干净。
深怕袁宝森老爹‘铁面无私’的他,这样的给袁宝森办事,那一方面是买他老爹一个好,而另一方面也是趁机拿捏住了袁宝森的把柄。
必要时刻,凭这个他就能把袁宝森甚至是他老爹拖下水,这个就是一张‘保命符’。
这里面的一些道道李元清不知道,可是推想他也能想出个大概。听到这样的消息,陈诗脸色也是一黯,如李元清所说的一样,有了袁宝森他老爹使劲,再加上景额和胡齐仑,即便是没有毕沅、成德、惠龄他们这些封疆大吏捂盖子,李明贵也是独臂难撑,当不得大事。
“德言,你回去后立刻让永昌拿银子出来……”李元清这时候已经把一切都考虑个清透了,银子算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而只要自己能缓过这一步,待来日放出一头猛虎来,未必就不能翻盘!
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干的?李元清现在是泼出去了。虽然这样做会连累到陈诗,让他感到十分的抱歉,但是火烧眉毛顾眼前,就是饮鸩止渴也只得认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一百四十八章 情报网
“大当家的,人都到齐了。”詹世爵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
梁纲抬起头一看,就见堂外台阶下二十条大汉已然在目,“走!”他起身说道,右手伸缩间一枚把玩着的飞鱼符就已经消失在了手掌之中。
既然做下了承诺那就要兑现,现在这枚飞鱼符已经由西天大乘教转到了自己手上,出山走一趟襄阳就是势在必行了。
好在是现在局势还很稳当,一万多清兵部守四方却还没流露出一丝要强攻猛打的势头来,所以梁纲暂时离开会儿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而且这大山四面八方虽都有清军重兵把守,可是他们防御的只是大规模人马的出动,像今天这样的二十来人的规模,只要自己行动时小心一点根本就不会让清兵所察觉。
这些天里梁纲与山外的西天大乘教的联系一直没有断灭,其原因就在于此。
群山高岭间,单人独行实在是太好隐藏形迹了,尤其是眼下这样的时节。
带着姬延良、姬仲良兄弟和精心细选出的二十条大汉,梁纲一行人无声无息的就穿过了曾攀桂部的防线来到了汉江江边。然后再从那里乘坐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西天大乘教的运船,光明正大的驶向襄阳城,沿途巡视的襄阳水师营战船就如若摆设一样,毫无半点的作用,众人只消一天时间不到就安安全全的抵达了襄阳城下。
留姬家兄弟和那二十条大汉在城外等候,梁纲再一次在西天大乘教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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