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回衙,将立刻行文上禀武昌抚台(巡抚)、藩台(布政使)大人,自请削职为民。”叶臣生这番话如果是一派自惭自愧的样子来说,倒是还能有些感染力,有些慷慨激昂;可他现在是面若死灰一片惨然的说出,却是让达哈苏、同知和通判都明确无误的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沮丧和绝望。
让三人明白,叶臣生已经对案件未来的发展不抱任何希望了!对他自己未来的前途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彻底的灰心丧气。
我都作践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总不能还拿我顶缸当第一面挡箭牌、替死鬼吧?叶臣生心中暗暗嘀咕着。
注释1——监狱居南。各县衙门监狱均设于大堂西南仪门之外(坤位),俗称“南监”。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五章 钱财动人心(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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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集一隐蔽处。
一行人从大堂向外走出,为首的两人,一是为梁纲,另一则是位皓发老者,便是张汉潮了。
张汉潮现已年近七旬,虽曾遭丧子失孙之痛,可精神依旧旺盛,说话间嗓门洪亮,条理清晰,与梁纲在酒桌上唠说,更是旁敲侧击小手段用的周转自如,很是了得的一个人。至少在言谈上,配得上他一方豪强的身份。
梁纲在席间谈话上略显得有些被动,他在心中不住的提醒自己要注意保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就只能被动。况且比言语技巧,他还真不是张汉潮这老头的对手。
这点被动梁纲并不在乎,张汉潮口头上掌握些主动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因为相比之下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他最看重的,其余全是虚的。
“白莲教的朋友,也该出来见一见了吧?”巷口厮杀后,随着他的这声叫话,张月梅确实是现身了,连同还有前后二十多个白莲教教众。
见面的第一句话,张月梅就是郑重的向他道歉,知道了梁纲‘短毛反贼’的身份,张月梅心中可是高兴极了,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梁纲心里当然是很窝火,可也只能忍着,谁让他有求于人呢?而且张月梅赔礼道歉的态度又极好。随后他跟着张月梅到了张汉潮隐身的住所,路上也知道了张月梅的身份,就更待忍着了。
与张汉潮的见面还是很圆满的,梁纲达成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也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白莲教的实力。相当的强劲,虽然在院中没有发现什么高手,可数量上却是够了。
行到门口,梁纲拱手抱拳,“老爷子请留步,小辈这便告辞。”这处住处是对外保密的,梁纲来的时候就是被蒙了双眼进来的,出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同样如此。虽然现在双方彼此都可以相信,但这份相信还达不到信任、放心的程度,更别说是绝对信任了。
“哈哈哈,那好,老头子就不留小哥了。明早渡口您我再汇。”张汉潮说话总透着一股豪爽、快意,虽然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正当年的豪放大汉。或许这也是他三十年来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原因之一吧。
送梁纲出去的人还是张月梅、张直昭一伙,黑布蒙上眼睛,在大门前不远的一个路口转了好几圈,然后…………
………………
三刻钟不到,张月梅回到了院中。大堂上的酒桌已经撤下,张汉潮高坐在首位,两侧是张正隆、张正时(张时)、李槐和冉学胜,算上自己和张直昭,刚才陪坐的人就是齐了。
“爹。”张月梅向着张汉潮叫道。
“幺儿,客栈那都安排妥当了?”对于这个幼子张汉潮本就是喜欢得紧,虽是正字辈的,可张汉潮愣是随着求来的名字给起了个张月梅的大号。现在长子二子又都已经去了,家中就剩下这一根独苗(虽然还有两个成年的孙子)就更为宝贝了。早早的就跟在身边进了教会,是打算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
“由直方和品舟、品言在,不会出问题的。”张月梅答道。张直方是张汉潮的二孙子,是他的侄子,而张品舟、张品言则也是不出五服的本家人,有他们三人在,梁纲休息的那个客栈虽不是南会的产业,安全却也绝对是有保障的。
张汉潮摩挲着手中的松鹤延年玉佩放心的点了点头,自己的子孙办自家事当然是用心的。
在张正时下手坐下,张月梅刚落座旁边的张正时就扭过了头来,冲着他小声的嘀咕了两句。“七百两?”刚刚落座的张月梅蹭一下差点再惊讶的站起来,嘴巴张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银子啊,这可是银子啊,七百两就是对于南会而言也是一笔大数目了,那短毛竟然甩手就扔出了做见面礼,也太大方了吧?转瞬间张月梅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起梁纲的那两口箱子,沉沉的,难道里面装的全都是银子?
“不止是七百两,还有三快上好的玉佩,加一块少说也顶个三五百两的。”李槐两眼眯了眯,目光直盯盯的看着桌上的那个小木箱,纹银五百两,龙凤玉佩一对,“师傅,这可是七八百两银子啊,真就给北会送去?”
张汉潮面无色动,可心里却也有些舍不得,北会家大业大,比自己这个南会强的何止一丁半点,七八百两银子只能算是他们的一块肉,但对于南会来讲却是一笔横财。
“休打那不着调的主意,梁纲明个就要去襄阳了,两边一接触,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咱们南会在教中还混不混了?”
心中纵然舍不得,可张汉潮也不是利令智昏之辈,钱财还迷不住他的眼。老头子当年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之所以还能硬撑下来,很大一原因就是要报仇,所以钱财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张月梅张了张嘴,想把他心中的猜想讲出来,可看李槐几人连梁纲对北会的见礼都想贪,也就知趣的住了口。自己若是真把猜测说出来,保不准下面就有人被钱财迷昏了脑袋,阴奉阳违打起梁纲的主意也不稀奇。
说实话,张月梅也为梁纲出手的大方感到惊讶,更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感到震惊,若一切都属实的话,那可是一笔无法想象的钱财啊!
但是与他老子张汉潮一样,对于张月梅而言钱财也不是最重要的,他最最看重的是梁纲那一身超强的武艺。在进入巷子的一刻,当他看到毫发无伤的梁纲站在遍地死尸中,心中就突然涌起了一阵澎湃的兴奋感,他突然间有种直觉——自己一家人铭记了八年的血仇大恨似乎有报的希望了。
张月梅出生那一年,张汉潮都四十三了,他大哥张正峰成婚已经三年,二哥张正行也快要娶亲,大侄子张直义都能下地跑了。可以说张正峰、张正行二兄弟是把这个小弟当做儿子辈来看的,待得自然好极。
可是在八年前……一切都变了。兄弟子侄,血肉至亲,一朝痛失,此大仇大恨他永远会记在心中!
然恨只恨南会的实力有限,张家手下人虽不少高手却寥寥无几,多次寻机报仇,却只除掉了三名仇敌中的一个,剩下那二人现今一为郧阳守备,一为襄阳道台,皆是位高权重之辈,四周住处守备森严……
“能不能让梁纲…………”张月梅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六章 没得比
“只听说这短毛在界牌口一案后劫了大千赌坊的杜家一笔钱财,现在看来,他悄无声息的这些日子里肯定也没闲着,准又大发了一笔。否则出手哪会这样大方?”冉学胜两眼中充满了妒忌和羡慕。这短毛才出头几日,大笔的钱财就搂到手了,比起自己这些年的辛辛苦苦,可强的不是一丁半点。
西天大乘教还有之前的收元教、三益教虽然都靠传教敛财,可同时为了发展教众它也大把大把的向外散财,可不同于八卦教这样专门敛财的教派。
长时间的发展,南会在枣阳等地固然是根深蒂固,可钱财上却一直不甚太富裕。像梁纲这样千把两的向外散银子,休说是他们就算是襄阳那边的北会也没这资本。
“休说这些了,见礼还是要送去的。”张汉潮知道冉学胜话说得有理,梁纲这些天销声匿迹肯定是干票去了,否则的话就以他在杜家劫的那一千多两银子看,谁都不会傻到拿出一大半的所得往外撒。看来南会在东边的消息还是不灵通啊,到现在了消息还没传来。点了自己侄子说道,“正隆,你来处理这件事。连夜给襄阳送去,把这儿事说一说,十九个巡校、乡勇的事儿也说一说,让那边好有个准备。还有樊城的王老教首、山里的王应琥、王延诏也都要招呼到。”
“二槐,你也连夜出发,赶去滚河边,招呼一下大潮,让他明个注意了,梁纲决不能在水路上出岔子。”张汉潮点了自己侄子,话头又转向自己弟子李槐。他口中的大潮,就是李槐的亲哥哥李潮,水性极佳,多年来一直混在滚水、汉江间。
“正时啊,你把银子拨一百两给起荣,让他打发了刘之协的人,剩下的归库。”
张正时正是南会的大掌柜,是管着钱财的。而刘起荣早年因为一些原因和刘之协牵上了瓜葛,张汉潮当初为了应对齐林的压力,就竭力交好刘之协、王延诏、王应琥等人,还有樊城里养老多年的老教首王怀玉。但现在情形是日益明朗,刘之协的作用真就没多大了,可多年保持下的关系张汉潮也不愿就这么轻易断了,中间毕竟有恩情在。现在正巧梁纲送来了一笔钱财,也好先把刘之协来要钱的徒弟打发走。
摩挲着松鹤延年玉佩的手一顿,张汉潮扬起了手,“得,这个也给刘之协送去,权当是作价一百两,抵钱用了。”一年不多,二百两银子,刘之协也有自知自明,知道南北二会关系日渐缓和,而自己的影响力在襄阳是日渐衰落,所以要价并不高。
“学胜,吩咐下去,各地方教徒全部停止活动,这地方也整一下,让老孙一家人搬回来,周边的人手也都散了。明个送完了梁纲,老头子也动一动。”镇上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还不知道官府要怎样折腾呢,戒严、搜捕肯定少不了,这张家集短时间内是呆不得了。(院子里的人太多)
“是师傅。”冉学胜是有点见钱眼开,可在要事上却没犯过糊涂,是张汉潮手下很得力的一个弟子。
弟子侄子四人都领了命,去罢,张汉潮连着张月梅进了内堂。他看得出,小儿对自己有话要说,刚才的神色明摆着呢。
果然一进内堂,张月梅就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乖乖六七千两银子?。”张汉潮两眼险些凸暴了出来,手不自主的扶上了心口,心脏“咚咚”的跳着,宛若二十岁年轻壮小伙的一样有力。
仅是杜家那一千多两银子,在张汉潮看来就已经是老大的一笔数字了,却不想……‘现实’更惊人。
“幺儿,有什么想法给老父说说看。”张汉潮定下神来,就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张月梅根本就没想望过那笔钱财,否则的话刚才在大堂里他就该公开说出来了。
“爹,大哥、二哥还有直义他们的仇…………”张月梅两眼突然一红,泪珠直落,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父亲,想到自己全家铭记了八年的血仇……
张汉潮身体猛地一震,两眼中也立时溢出了泪水,“你是说,要梁纲……”看着儿子,张汉潮想到了刚不久前的十九条人命,想到了两个月来屡屡死伤在梁纲手下的绿营兵、巡校,似乎……
“爹,以这梁纲的身手,要替我们报仇……未必就是件难事。”张月梅还清晰地记得自己那一刻所受到的触动,简直是震撼性的。在狭小阴暗的巷子里,一人垂刀直立,脚下遍布地面的都是死尸……
“爹,他一人能杀十九个,自己还毫发未损,用来除掉邱元还不是轻而易举?道台府的守卫再多,摸不到他的人影不也瞎搭?还有郧阳的……”
张汉潮心动了,这些年来替儿孙报仇一直都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他凭什么一年二百两的给刘之协,除了当初拿刘之协用来增加自身筹码外,还不是因为刘之协为他联系过山东清水教,给他找来了几个硬手,虽然刺杀邱元未能得手,可这也是一恩情。
就算是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不愿放弃,何况是梁纲。照他的战斗力来算,宰杀邱元真的是很有希望啊!
点了点头,张汉潮心中已经定下主意,这一宝他就压在梁纲身上了。手指细细的拇捻着胡须,一个计划慢慢在他脑子里生成。
…………
今夜的张家集是全镇戒严的,一直到晚上还有衙役、乡勇以及巡校和少量的绿营兵开到。二十人的死伤,其中包括着六名乡勇和十三个巡校,这简直就是在挑衅官府、挑衅朝廷的威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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