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费尽力气振臂一呼也比不过东海之滨一块巨石裂开,产出的一只石猴子,目运精光,直冲斗牛那样引人注目。人们,包括我们的最终BOSS玉皇大帝更加关心这种特别的新闻。
于是,浩瀚星河之中,除了我,没有人察觉到吴刚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一但绽放就比太阳还要耀眼。除了吴刚,也没有人知道我的梦想和野心。
“我呀,就像做个统领天河八万水兵的元帅,让所有人都朝我行礼,说:朱元帅,请下命令!然后我一挥手,多么意气风发,声音之嘹亮堪比雷霆万钧,说:那小股溃兵就不用我下命令了,你们不是饭桶,自己看着办!”
我双手叉腰,威风八面,即使面对的不是八万水兵而只是一个伐木匠,我的派头依旧相当到位,并且自我陶醉着。这话要是对同僚说了,他们绝对会嘲笑我痴人说梦,或者怪腔怪调地喊着:“快点查查朱小烈是不是跟周公旦交往过头,受了怪老头影响开始疯言疯语了?”
副队长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冒个头出来,喝令一声:“没事就给我去训练!”不过还是为了添上后面那句她自以为很搞笑的:“如果我当了元帅,会考虑给你安排一个副职。”
于是,为了不自讨没趣,我只和吴刚分享我小小的狂妄,当然,这事成真之时,手下的天河水兵已经不止八万而是十万。不过当时的情景早在我还是个小卒子的时候就被吴刚料中。
“等你当上天河水兵统领元帅的时候,他们不会叫你朱元帅,而是称你的封号,就像广目天王和多闻天王那样。”
“那为何李靖又叫托塔李天王?”
吴刚看着我胡搅蛮缠的样子,有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私底下的叫法,口间传传还可以,实际上为了尊重,无论是玉帝的金旨还是正式的场合,我们都应该叫他托塔天王。”
廿八回 勾搭7
对于这个天庭兵马的总统领,我还是有些不待见的:“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带挈着三个儿子一起升仙,顶了原来托塔天王的位子,也就因为在人间的官做大了,顺便和三清弄了交情……”
吴刚叹了口气:“这话你跟我说说便好,他毕竟是你的上司,何必为了一些闲言碎语背上这不忠不敬的罪名。”
我摆摆手,不以为意:“闲言碎语也好,我先入为主也好,看了那人就觉得他是个伪君子,看在他小儿子哪吒还算是性情中人,存有三分本真,我对那老头还算忍得下去。”
温热的手指就贴上了我的嘴唇,有效地制止了我对于上司的长篇大论,异样的感觉也让吴刚和我同时一怔。他收回了手,看都不敢看我。
“你应该小心点,天庭到处都是耳目。”他说的没错,却给我顾左右而言它的感觉。我无法解释刚才心脏突然的狂跳也依然留在唇瓣的属于他的温度,还带着些许的汗味和桂木的清香。
脑子很乱,于是找点其他的话题,正如吴刚所说的。“干爹,既然你懂得那么多,是不是从前也是个什么天王,元帅之类了不得的人物,然后让玉帝那家伙看不顺眼,才……”
“休得妄言!”吴刚再次制止了我,却带着不同于刚才的紧张。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转问:“你呢,为什么想到当天河水兵的?”
我想了想,因为离我当水兵的第一天,已经是一段相当长的日子了:“我得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在无所事事中游荡,见到副队长他们在招新兵,而他们宣传海报上那个比着大拇指的元帅看起来很拉风,于是我就入伙了。“
“呵呵,真像是你的风格呢!”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吴刚就是这样,话语之间让我有种感觉,像是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
他又问道:“你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所事事地游荡,去了什么地方呢?”
我想了一下,不可思议的,那段日子竟然理不出半点头绪来,只好坦白地告诉吴刚:“说实话,我不记得了。”
对于这种很自然的忘却,我归咎于时间的漫长。吴刚一时间就有些欲言又止:“那么,你还记不记得,你得道之前的事,例如,让你开悟的人是谁?”
我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说:“还是不记得了。也许因为我是猪精,记性不好吧!我的师傅,也许是个眉毛和头发全都白了的老头子,整天背着个酒壶晃荡晃荡的,嗯,这样才又意思……我还记得自己是头猪的时候,喜欢呆在竹林子里啃竹笋,林子里有个穿绿蓑衣的老头子回挥舞着他的长手赶我走。”
吴刚就笑了:“他是绿竹翁,你在吃竹笋,他当然要赶你走!”
“啊,我不吃那笋子,总有其他人要吃的呀!”想想,那真是个抠门的老头。但是就在一瞬间,我那不灵光的脑子突然就闪出一个情景,一个面容很模糊的人,俯下身子,摸着我的大耳朵,好像说了同样的话。
“这是循环,所以你不能浪费。你在每一个笋子上只啃了最嫩的一口,难怪绿竹翁要生气。”
恼人的大道理,但是我得乖乖听话,因为明知道他是对的。
“等等!”我瞪着吴刚,他充满着宠溺的眉眼一瞬间凝固了。“为什么,你会知道!”
他的嘴唇抖了一下,起身,拿起他的斧子,木制的把手已经磨得光亮,而他的手掌却在同时磨出了粗糙的茧子。
“你该回去了。我也该砍树了。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是一样。”
无论我追问什么,他都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于是,我也乖乖地闭嘴,他不会知道,疑惑的种子已经在我的心中种下,只等待适当的阳光和水分,破土而出。
廿九回 决战妖王 (1)
廿九回决战妖王
不知为什么,天庭的日子并不像人间和妖界传颂的那样,和平得可以让人无聊到想找一千根不同形状的面条,一一挂在树上上吊,如果自己有幸没有死成,就写一篇关于横截面形状对面条韧性和承受能力的影响以及用面条上吊自杀的可行性分析,发表在《科学家》杂志或者《探索者》频道上赚点名气和稿费。
简而言之,和平的局面打破了,作为一个军人,即使是天河水兵中的一个小卒子,我必须结束混吃混喝混饷银的日子,去打仗。
征召令就在一个清晨降临,我还来不及跟吴刚道别,就已经开赴前线,那个他们成为滴翠山的地方。命令上说,那山上聚集了十恶不赦的妖王,
命令用百分之八十五的篇幅写了该妖王无恶不作,扰乱三界秩序,致使生灵涂炭,血染山河,若不除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还写了普通百姓,低等妖精等弱势群体在其压迫之下如何悲惨。
在一大通文字悲壮而煽情地妄图激起我们这些小卒子对妖王的最大愤怒之后,剩下的百分之十五文字自然是某某长官或者某某老大急弱势群体之所急,想弱势群体之所想,顺应天意民心,除之而后快。
结果,就是颁发这道命令,表现了他最大愤怒正义感以及悲悯之心的位高权重的人物,安然地坐在营房或者干脆在天庭华丽的楼宇里,吃着提子葡萄荔枝桂圆,身后漂亮的侍女妹妹为他们扇着凉风,“决胜于千里之外”,嗅不到半点血腥。
我们这些小卒子面对的真实的血腥,他们是永远体会不到的。也许他们曾经体会过,可是当他们到达这个位置之后,就再也不用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我要说,杀妖怪的感觉,并不好受。道德体系内被灌输了仙佛在人之上,人在妖之上的理论那么久,我始终觉得,杀一个妖怪和杀一个人一样,让我感到胃中和心脏的纠结。
并不像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杀一条鱼也不敢的号称“君子远庖厨”的文人那样,可以轻易地写出一长串的小说话本,英雄一出场,一棍子或是一钉耙下去,脑浆四溢,鲜血横飞,小妖怪们一出场,半句台词都没有,只有一声“啊!”就挂掉了。
即使是最低微的妖怪,即使你的武艺远胜对方,即使那个妖怪连人形都没有完全修成完全就是一张毛茸茸的脸,当你的武器刺进他的胸膛,你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划穿血脉的搏动通过你的武器传到掌心,血液喷洒在你脸上。
你可以清楚的知道,即使是妖怪,他的心和你的心一样在跳动,他的血液和你一样是鲜红色的,有着温度。
廿九回 决战妖王 (2)
也许我是妖精一步步走上来的,会特别感同身受,但是我问过那些由人身修来的同僚们,他们也没几个好受的。很多人在第一次杀掉妖怪之后,沉默好几天,或者数日不吃东西,或者当场吐出来。
我们队的队长延河,是个沉默的汉子,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过来,在神情恍惚的新丁中间,开了金口。
“记住你的爱和你的仇恨,盖过你心中的悲悯和善良,握紧你手中的剑,盯着任何一个朝你扑过来的目标,使出最直接也最狠毒的杀招,否则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
我记着他说的话,正如记得他带队来到包围的山口,看到将近数十万的天兵天将,围着一小股作困兽之斗的妖王及其部下时,他说的另一句话。
“也许这种景象用‘屠杀’来形容更为贴切,但是记住,这就是‘战争’。”
但是,天庭的报表或者呈文更喜欢用另外一个词语——围剿。
在巨大的优势下,我们“围剿”着那些妖怪,在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山坳和角落,妖怪形成了局部优势“围剿”我们。
不管是哪一种围剿,其结果都是血流成河。以至于杀到后来,杀的数量实在太多,当初的那些不适就变成了适应,换句话说,我们都麻木了。
身经百战的敌军就没有我们这种适应的过程。他们在杀戮我的同僚的时候没有任何心慈手软,跑的慢的全被拖过去生生啃掉——所谓的让敌军兵粮寸断之类的计策在天庭和妖王的战役中绝对是一记烂的不能再烂的招式,这样只会助长他们吃人的气焰。
就好像那些饿极了被逼到尽头的狼,眼睛冒着绿光,吐着猩红的舌头,指不定就在你松懈的一瞬间高高跃起,撕开你的喉咙。
被派遣为天河水兵前锋营的我们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张张熟悉的面容被挑开咽喉,划开胸膛,甚至在眼前哀嚎着,生生撕成碎片,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吞咽声还有鲜血未干的脸上,饥渴的凶光。
我们不得不面对,因为前锋营,这个称号在意味着卓越战功的同时也意味着最大的牺牲。
原本毫无瓜葛的双方,渐渐地滋生了一种称为“仇恨”的情感。而在战争进行到第一百六十五天的时候,我们的仇恨到达了顶点。
那天,副队长带领的侦查小队与我们总队失去了联系。几个参谋商量的结果,是放弃。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的同时,这些远在安全的帐营里的高等神仙还振振有词。
“他们铁定是被妖王抓去了,我们应该趁现在摸清妖王的行踪,将它们一网打尽。”
“没有错,营救他们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与其派出众部救那些可能已经被吃掉的人物,不如加强主营的守备!”
廿九回 决战妖王 (3)
“是啊是啊,妖王诡计多端,说不定随时可能偷袭,元帅安危为上!”
啊,多么冠冕的理由,主帅的性命重要,我看是这些参谋们觉得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吧?
我们队中的兄弟姐妹,全都握紧了拳头,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我们眼中的愤怒。
是夜,黑影陆续地窜出营房,在偶尔从乌云中露脸的月光下,只要一眼,就可以辨认出彼此——那是曾经许诺同进同退,纵情醉卧沙场的兄弟,又怎会不记得?
于是,分散的队伍集中了起来,朝着同一个目标。心知肚明,是因为我们不会放弃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也许再次之后会有上万个“理智”的人嘲笑我们那天晚上的幼稚,那只是他们用来替代自私和冷血的借口。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让自发自觉走到一块的小队中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我们都清楚,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本队的队长,也是前锋营的营长——延河。我们可以不听元帅的命令,甚至把玉皇大帝的金旨当一个P放掉,惟独不会违抗他的一字一句。
我们是他征召来的人,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我们信任他正如他信任我们,此刻心中竟有了一丝害怕,生怕他会下达让我们回去的命令。
但是,在月光映明了他的侧脸及装束的同时,我心中的大石头彻底地放下。只见他背着长弓,别着匕首,盔甲未着,只穿着贴身的夜行衣,一如在场的所有人的装束,是他亲自传下,为偷袭而设。
这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了。
于是,我放心地调侃,即使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