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多,由此,天竺成不毛的边疆一跃成为经济和文化重镇,多亏了燃香大典。
这种事情,镇元子一向是能推则推,实在推不了,掐着时间到会场,做完报告,等那些高级神仙大佛离席,赶紧闪人。
比起那些虚无的论道谈经,讲究所谓的领悟,他更愿意研究法术。一届又一届,他都应付了事,所做报告和听到的经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过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给他送帖子的那个不同寻常的女孩。
当时他还在研究新的阵法,全入定,浑然忘我。当一个阶段结束,抬起头来,发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穿着白绸衣裳的女孩子,个子有些矮,按照镇元子身高打造出啦的试验台,在她坐下来之后只露出不长的一截。
不过她很不客气地找了最舒服的姿势趴着,白嫩的小脸搁在胳膊之上,澄澈的眼睛充满着浓浓的好奇。
镇元子很肯定这个女人好奇的东西不是试验台上的法阵,而是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确定呢?因为目光一对上,那眼睛就立刻闪亮,粉嫩的小口就冒出了这样一句:“你好帅啊!”
跳出轮回多年,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被众多雌性生物觊觎,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就这么直勾勾不害臊地盯着他,还有这么露骨的花痴,他还是头一回碰上。
于是,一时晃神,就没注意那小丫头已经将他的手抢在手中,用他的掌心摩挲着自己的侧脸,一边蹭一边啧啧赞叹:“好长的手指,又软又暖和……”
镇元子这才回过神来,抽回了自己的手,在道袍上擦了擦,却像是错觉,感觉那小姑娘脸上细腻的触感已经残留在上面,擦也擦不去。
该死!他堂堂镇元大仙竟然让一个小姑娘吃了嫩豆腐,要是传了出去,三界估计都要笑塌了!
只见那个小姑娘因为他的粗暴和拒绝有些失望。镇元子就觉得,相较起那些欲求不满的女人,她更像是早上赖床,被扯走了被子的小孩。
镇元大仙一时间因为那小脸上的失望和沮丧的神情萌生了一种负罪感——他就是那个欺负小孩的无赖。不过这种负罪感转瞬即逝,他又变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镇元大仙。
因为他看到,那个刚才还撇着嘴准备哭出来的小丫头,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仰面朝天挣扎一挥后,又生命力极强地咸鱼翻身,恢复了精神。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抗打击力极强还是脸皮太厚,镇元大仙清咳了一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十九回 缠郎 (2)
“门开着,也没人守着,我就进来了。”那小丫头绕着试验台转了半周,以便取得最佳的“观赏角度”。
镇元大仙别开脸,不知为何,就不想让她称心如意地花痴,心中甚至有了收观赏费这种荒谬的想法。他念了段定神咒,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的确,五庄观人少,大门也从来不上锁,出了本身严密的结界体系之外,也吃定了蟊贼还有妖怪不敢惹他镇元大仙。
“我知道门没锁,但是我五庄观也不见得是想来就来的地方。”
那小丫头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你们五庄观的结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呀,难不倒我。何况,我有这个。”
说着,她掏出了一块牌牌,金制的莲花,他给佛庭贵客的特殊通行证,整个三界也没有几块。
“你代替观音大士来的?”
小丫头点了点头,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是月牙:“师兄没有空,我给你送今天燃香典的帖子。”
师兄?她也是如来的弟子?好久没有出五庄观,这佛庭筛选人才的标尺怎么低了这么多?不过他们佛庭好像没有天庭那么讲究的,一个扫地的和尚也可以管观音燃灯什么的叫师傅。
看着那张一如往年制式的请柬,他接过,扔在一边,客气地说道:“客房在右边,出了门有人会招呼你的。”
这是让她赶快滚的婉转的说法,那小丫头再迟钝也该知道,她笑语盈盈:“的确呢,天色已晚,你我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的,对我的名节不好。”
镇元大仙顿时有翻白眼的冲动,不过碍于他大仙的身份只好忍下来。什么对她的名节不好,从头到尾,都是她在用眼神剥他的衣裳好不好!他甚至觉得,他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早就被她一边狞笑,一边强行扑倒,辣手摧草了。
“既然天色已晚,还请姑娘下去休息。”维持着最后的礼貌,镇元大仙就想着,她若是还不走,他就准备一脚把她踢出书房。
“不对。”她就停在了那里,表情有些古怪。
虽然镇元子一再警告自己不要搭理她,但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不对?”
“你应该说,敢问姑娘芳名,然后我就答,我是如来弟子金蝉,镇元先生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小蝉,蝉儿,小金蝉……”
“金蝉姑娘!”镇元子忍无可忍,真的就提起金蝉的衣领,很不客气地拖着她往门外走。“天色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你不能把我扔出去,这不符合待客之道,不符合你大仙的身份,更不符合天庭和佛庭世代的传统友谊……你不会扔我出去的……你不会……啊!你还真的扔!”
十九回 缠郎 (3)
重物落地,身后的门合上,落闸,关得严严实实,镇元大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心里是久违的自在和快意,就像是恶作剧得逞。听着门外那一声接一声的一点都不淑女的咒骂,镇元大仙原本心里有的一点歉疚都烟消云散了。
“喂!”一个脑袋就这样凭空地从关紧的门缝中出现,差点把他吓一跳,原来金蝉应是用穿墙术伸了个脑袋进来:“看你脸上那高兴的样子,把我扔出门就这有意思吗?告诉你啊,就没有我通不过的墙!”
镇元子眼睛微眯,默默念咒,形成的白色光束就径直填满了门窗之间所有的缝隙。
金蝉就大叫起来:“唉,我开玩笑的,我是晚辈啊!长辈不可以跟晚辈动手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谦让啊?”
镇元子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筋,用上了八成的法力,把那聒噪的声音顺便也屏蔽掉了。在那些喊声消失之前,他似乎听到金蝉喊着:“镇元,你根本就不想去燃香典对不对?”
这话让他一怔,就像内心坦诚于众人之前的不自在。但是那声音已经因他的结界起效而变得像蚊子的嗡嗡声一般,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了。
算了,不去理会她,反正世界清静了。镇元子想着,倦意涌了上来,想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那么,天色不早了。”他对自己说,和着衣裳往塌上一趟,沉沉睡去。
头挨着枕头,思绪不知为何,沉甸甸的,觉得怎么睡也睡不好。干脆起身,推开了门。依稀,看到树下有个练剑的男孩,有些眼熟,却没认出是谁。他刚想开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妇人,手执拂尘,一言不发,就朝那男孩的胳膊上打去。
镇元子似乎可以感到那男孩的疼痛,像是火燎似的难以忍受。但那男孩咬着牙,倔强地不吭声。
“你究竟有没有用心在练?”那妇人的声音是好听的,语气却宛如寒冰,“我们家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差的资质,偏偏你又这样的惫懒,生出你这种儿子,真是我的天劫!”
那男孩依旧一声不吭,眼中噙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滑落。
“就你这样,练上一百年连轮回都跳不出,还想名列仙班!”
镇元子就冲上去,挡在那男孩面前,但是那妇人高高扬起的手穿过他仿佛无物的身子,重重地打在了那男孩的脸上。
小小的身子摔落在地,那妇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弱者,是从来不会被留恋的,纯粹的同情这种东西在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即使那个人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童年的回忆。
十九回 缠郎 (4)
而那对打骂他的夫妇,恨铁不成钢的两位居士,早就抛弃尚年幼的他升仙去了。不知他们看到那个又笨又懒的儿子现在成了地位超凡的镇元大仙,会不会后悔当初这样对待他。
“跟你说过多少次,修炼要先修心!光光在你那些小小法术上钻牛角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那对夫妇——他根本就不承认那是他的爹娘——离开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证明给他们看,不用那种虚伪的修心就可以达到力量的顶端。
何况,那些修心修了千年的人,不见得有多么洒脱,多么豁达,全修成了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不过施了个小小的法术,就赶在那个号称修心修成正果的老道之前找到了人参果树,有了三界人人嫉妒的草还丹。调什么阴阳,配什么龙虎,轻而易举地与日月同寿,他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修习法术上。
如今,三界,谁人不忌惮他三分?想要他的人参果也好,畏惧他的法力也好,没有人再敢小瞧他,自然也没人敢接近他。
每次小心翼翼地靠近,都是带着企图,带着藏在心底的嫉妒和愤恨。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不在乎。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人,靠近他不是为了他的法术,不是为了他的人参果,只是为了纯粹的喜欢,在喜欢他的外表的同时还喜欢他指尖的温度。
突然就好想,好想那澄澈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只注视着他,留在身边,永远不放她走……
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纱帐。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梦境。镇元子支撑着坐了起来,身上搭着的被子滑下……
嗯?他什么时候盖上被子的?再看,外袍也脱掉了,搭在床尾,鞋袜也脱掉了,整齐地摆在床尾。
莫非是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自己脱掉的?他什么时候有了梦游的习惯了?甩甩头,准备起身,发现腰间多了一条……光滑白嫩的胳膊!
镇元子骇然转身,埋在被子里的小小头颅就露了出来,青丝散乱,和他的纠缠在一起,就像戏本里的结发夫妻,
幻觉幻觉一定是幻觉!他一定是太累了中毒了被下蛊了走火入魔了,不然怎么会看见金蝉那张纯净的脸就摆在他的枕头上,瑟缩着小肩膀,就靠着他取暖。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镇元子觉得喉间一紧,有种冲动就想吻上去。
事实上,他已经俯身上去,就在距离只有一寸的地方生生刹住。他是疯了吗?千百年来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偏偏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让他方寸大乱。
可是,流窜在他鼻尖的淡淡的牛奶味道,甜甜的引诱着他去品尝这一抹甘醇。
十九回 缠郎 (5)
还是不行!镇元子紧了紧搁在她脸侧的拳头,准备离开,谁知下一秒,罪魁祸首醒了。澄澈的眸子因为睡不够而有些迷蒙,不过在看到他的脸的一瞬间,笑意就溢满了整张脸。
“你终于醒了。”声音和她的香味一样,带着让人舒服的甜腻。
镇元子正想说什么,脸侧被一双小手巴住了,避无可避的情形之下,柔嫩的唇瓣已经贴上他的,停留一秒之后迅速离开。
镇元子就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一声被雷劈中了,空荡荡地什么都没剩下。只见偷香成功的金蝉快乐地在床榻之上打滚,欢叫道:“赚到了~赚到了~”
他终于清醒过来,一把揪住像毛毛虫一样在被子里蠕动的金蝉,厉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都说了,这世上没有我穿不过的墙,不过你还真狠心,下了那么大工夫布置结界,花了我好长时间,差点在外面被冻死。”金蝉说到这里,撅起了小嘴,接着说道,“而且,人家进来的时候,跟你打了招呼的,只不过你睡着了没有听到而已。”
“这该叫非法入侵吧?”镇元子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突然间一惊,自己睡得连她进来都不知道,会不会他们糊里糊涂的……
他在脑海中苦苦思索关于昨夜她离开后的记忆,但是除了一些梦的片段外,什么都没有。努力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放弃,决定从那个清醒的人嘴里挖答案。
“我的外袍是……是你脱下来的?”
金蝉点了点头:“对呀,人家见你揪着衣襟,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先帮你脱了鞋袜,再解了袍子,不过没扶好,你一下子就倒下来,压在我身上,你好重啊……”
镇元子看着金蝉的脸上泛着幸福的或者是吃到豆腐的兴奋的嫣红,就像在刀尖上走路。不会吧?他真的和这小姑娘……难道这就是不修心只修法的后果?定力不够吗?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啊!
还记得那时仙狐世家的当家想抢他的人参果树,派了二十多个外貌出众的男女狐狸精怪,轮番或者蜂拥而上,挑逗,勾引,或者用摄魂咒,全都铩羽而归。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当家临走前还唾了一口,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