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宝蹲下身,检查那些死人的伤口,随后,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站起身,朝空中大喊,“大哥!二哥!你们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着三弟?”
独孤珏听唐天宝如此说,登时神经紧张,将林青儿和孙若尘护在身后。
只听风声乍起,风沙迷眼,待四人睁眼望去时,已有两人立在眼前。
这两人,一人穿着藏红一人穿暗蓝,都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样子。
身姿挺括,眉目间,略有几分与唐天宝相似,虽是英俊非凡,却一看便知是,凶煞险恶之辈。
那穿藏红色的男子指了指孙若尘,开口道,“三弟,大哥同意你娶你这孙老头的孙女过门,也不要那血菩楠!但大哥要你带着这两位姑娘走开,把独孤珏留给我!”
唐天宝惊道,“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穿暗蓝的男子说道,“三弟!大哥的话还不够清楚吗?大哥已然同意你娶这个唐门死对头的孙女!血菩楠咱们唐门也不跟上官清风争了,但是‘独孤九式’必须给我们留下!”
唐天宝脸部紧绷,拱手坚定道,“大哥!二哥!我与独孤珏虽非亲兄弟,可咱们从小便已亲如兄弟!独孤大侠已经没入黄土多年,他唯有这一子!独孤兄避世多年,更无心问鼎武林盟主之宝座!大哥,二哥,又何必对独孤兄赶尽杀绝?!无论如何,恕天宝不能从命!”
唐天龙怒瞪唐天宝,“三弟!你果然忘了自己是蜀中唐门的人了吗?!还是跟这百草堂的医女时间久了,也沾染了那孙老头的酸腐道德经?!”
孙若尘走过来,冷冷道,“我百草堂悬壶济世多年,我百草堂弟子虽比不上唐门多,也不比唐门弟子狠辣,江湖名节却比唐门不知好了多少倍!”
唐天龙怒目呵斥道,“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我唐门男人说话的时候,从来不许女人插嘴!三弟媳!你最好记住,你嫁给我三弟,就要守唐门的规矩!否则,我提醒你,我们唐门的家法,可是很严苛的!”
孙若尘顿时,不知如何应对,忿忿地转过身去。
唐天宝拉过孙若尘,“若尘,这里交给我,你不必插手。”
孙若尘蹙眉道,“天宝,你大哥好不讲理!”
唐天宝淡淡道,“能讲理,就不是唐门了。”
唐天丰道,“三弟,大哥已经做出让步,你不要太小孩子气!你知道,自爹不在世之后,大哥为唐门做出多少牺牲吗?你一心不问唐门事,不为自家分一点忧。当日,那厉王好大脸面来我唐门提亲,你倒好!一溜烟便跑开了!你以为,那厉王非要把郡主塞给你不成?!若不是,大哥与我成亲早,此事更不需你操心!天宝,你不为唐门着想,也该为黄泉之下的爹想想,爹这一生,为了唐门扩张,做过多少不得已的取舍!你怎么就不能做一次取舍?”
唐天宝反问,“可爹对吗?他逼得娘亲跳崖身死,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牺牲?!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取舍?!”
唐天丰斥道,“三弟!做大事者,不可优柔多情!”
唐天宝惨笑,“二哥!我说的可是我们的亲娘啊!你居然说我优柔多情!唐门还有没有亲情?!还有没有人性?!”
“住口!”
唐天龙已冲过来,在唐天宝脸上就是狠狠一耳光。
打得唐天宝嘴角出血,耳内不住空鸣。
“天宝!”孙若尘惊得扑过来,为他擦拭。
唐天龙盯着唐天宝,沉声道,“三弟!我再说一遍!给我让开!”
唐天宝大声道,“恕天宝死不从命!只要天宝活着,就不会眼看自己的大哥二哥对付自己的兄弟!”
独孤珏走过来,拍拍唐天宝的肩,“天宝兄,莫再为我为难,我今日若死在你二位兄长手里,天宝兄莫要为我难过。”
林青儿叫道,“不行!老驴!你不能跟他们打!”
唐天丰突然笑道,“独孤珏,我们并非要取你性命,只要你到唐门做客数月,只需你将这‘独孤九式’秘诀教于我二人,我二人必保你全身而退。”
独孤珏笑,“唐二公子,是在说笑吗?我独孤一门的绝学,岂能拱手送与你等奸险毒辣之辈,用来贻害武林吗?!那我独孤珏岂有脸面对我九泉之下的爹娘?!休要废话了!出手吧!”
说着,独孤珏已飞身出去,立在空场,等待唐天龙与唐天丰出招。
霎时间,唐天龙与唐天丰已将独孤珏围在一处,一则,唐天龙和唐天丰,并不想置独孤珏于死地,另一方面,独孤珏使出了独孤门的武功,实力也并不弱。
暂时还看不出胜负,两方尚在胶着。
忽听听孙若尘一声尖叫,“天宝!”
这时,独孤珏,唐天龙,唐天丰,被这尖叫惊醒,均以收起手中武器。飞身而来。
上官清风
唐天宝已将宝剑刺入自己肋下,鲜血很快晕湿了衣襟。孙若尘忙着包扎止血,却被唐天宝推到一边。他抬眼望向唐天龙,唐天丰二人,语气坚定。
“大哥,二哥,天宝既不能为救独孤珏与二位兄长拔剑相向,更不会帮助二位兄长对独孤珏动手。若你们执意不放过独孤珏……天宝必不苟活!”
唐天龙脸色极其难看,他咬了咬牙,“也罢!也罢!”
说着转身走了。
唐天丰望了一眼唐天宝,又望了一眼孙若尘。拱了拱手,“三弟媳,我三弟就拜托你了!”
说着,也飞身没了影踪。
唐天宝咧嘴冲独孤珏笑了笑,独孤珏攥起拳头,刚要捶在他身上,瞬又收回。
“唐天宝!你下次再敢如此为我不要命,我独孤珏发誓不认你这个兄弟!”说着,眼圈红了下。仰天默默道,“天宝兄,对独孤珏兄弟恩情,重如泰山!我独孤珏永世不忘!”
林青儿叫道,“行了!老驴,别乱发情诗了!赶紧帮我孙姐姐包扎伤口!”
唐天宝那一下虽刺得深,却也只需保养一段,便会无大碍。
这一路上,只见江湖帮派的死尸,却再无风波。
独孤珏叹道,“必是天宝兄的二位兄长,顾及天宝兄受伤,不宜动武,在刚刚帮我们扫平了这些拦路鬼。”
唐天宝默默道,“我倒是希望,他们对我这个弟弟的关照,不是用杀人来表示”。
……
白云宫建在山腰,大半的楼宇亭台被白云水雾遮蔽笼罩,仿佛高处不胜寒的权利者,常以半遮半掩的完美面目示人。给人一种距离感与神秘感。
林青儿望了一眼,石阶之上,对开的白云宫朱漆大门。那门上的赤黄铜铆钉,晃得她,神智恍惚了片刻。
多少曲折坎坷,终于在此刻到达,只是,心意已经不复往初。
独孤珏拉住林青儿,“青儿,真不让我陪你进去?”
林青儿摇头,“老驴,你要信我。我很快就出来,你在这等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独孤珏点点头,抚了抚她的脸颊,“青儿,我等你一炷香的功夫,若一炷香之后,你还没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林青儿微笑,“老驴,你老老实实在这等我,我不会有事的。”
林青儿跟那门卫报了姓名,便由一门卫引入白云宫一侧室内。
林青儿环视这侧室,发现那正面摆着的书柜里,摆满书籍,有诗词歌赋,有萧谱,琴谱,还有史书,兵书……
那墙上,挂着的一把白玉萧,系在尾端的杏黄穗子自然垂落。林青儿轻轻握在手中,感觉手中是薄薄的凉,细细的滑。稍不小心,那穗子就从掌纹间溜走。
就像那些抓也抓不住的时光与情愫。
林青儿等了许久,还未见上官清风的影子,便急忙走出来,正望见一老管家模样的老头走过来。
“林姑娘,久等了。我们二公子刚在处理事情,我已经通报了,姑娘只需再小坐一会儿,二公子马上就到。”
林青儿忙拦住老管家,“管家,请你告诉我,你家二公子,半年前果真没生病?”
老管家“这个,这个,姑娘还是亲口问我们二公子吧。”说着,就走开了。
林青儿又回到侧室,坐着等。
等了许久,终于房门被推开。
随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林青儿忙站起身,朝那门口望去。
是他。上官清风。身后还跟着一个手下。
林青儿又望了一眼上官清风,发觉,他还是那个样子。依旧没变,又仿佛变了些。
雪白衣衫似玄天素雪,纤尘不染,映着他完美白皙的脸畔,清冷中,透着几分温玉光泽。浓黑剑眉之下,是一双深色眉目,那眸子浸在柔光里,仿佛沉在水中的黑色碧玺,漾着难以探破的城府和令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梳得一丝不苟的乌青发束上插着一只吉祥白玉簪。
“君子如玉”,他向来以君子自居,更被江湖人传颂为谦谦君子。
可这尔虞我诈,鱼肉强食的武林之中,真能有君子容身之地吗?
林青儿还在愣神,上官清风再次优雅地展了展手,微笑道,“林姑娘请坐。”
林青儿重又坐回去。
这时,一小丫鬟已来上茶。
上官清风做了“请”的姿势,“林姑娘,请。这是我们白云宫特产的‘青笋茶’。说来,也奇怪,一般的茶或者生在普通茶园,或者生在悬崖峭壁。但我们这‘青笋茶’,却是茶与竹笋生到一处,互为庇佑,待到收获时,这竹笋有茶香,茶亦有笋香,却另有一番风味。”
林青儿并不碰面前的茶杯,打断了上官清风的茶说。
“上官公子,青儿并不是来品茶的,即便这茶,青儿未碰,却也清楚上官公子的意思。这‘青笋茶’,正如上官公子与昭月公主,互为庇佑,不可分割。”
说着,林青儿站起身。
“上官公子,你想错了。青儿并非以血菩楠要挟公子娶我,一则,公子已是驸马身份,二则,青儿更不需如此自轻。”
上官清风放下茶杯,笑道,“但,清风,还是十分感谢林姑娘的一片诚心。”
林青儿淡淡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能换个人?”
上官清风顿了顿,“因为,清风知晓,除了林姑娘,不会有人如此挂念清风的生死。”
林青儿深深舒了一口气,质问道,“上官清风,这一切真地像昭月公主说的那样?你就是为了练成那门功夫,故意跟我撒了个慌,骗我去偷熊家堡的那颗血菩楠?你还故意为了转移武林人士的注意力,制造谣言,把全部危险都转移到我身上?!”
上官清风负手走来,“林姑娘,此事到此,所有真相,昭月公主都已跟你讲明。公主所言,言之凿凿,并无虚假。清风的确骗了姑娘,还险些害姑娘性命。清风,无话可说。”
林青儿扬手就是一巴掌。
“上官清风,你不值得。你不值得我的一颗心!”
正说着,忽听门外一阵骚乱。
上官清风朝身后手下使了眼色。
那手下刚打开门,却被独孤珏一脚踹回来。
“青儿!青儿!你没事吧?”
林青儿见独孤珏满头是汗,便知必是这头倔驴等急了。
“你怎么跑来了?我都说了,我不会有事。”
独孤珏回身盯了上官清风一眼,“现在说清楚了?”
上官清风微微一笑,“说清楚了。”
“青儿,咱们走!”
说着,独孤珏拉起林青儿就往外走。
上官清风忽然在背后叫道,“等等!”
独孤珏转过身,瞪着上官清风道,“还有何事?!”
上官清风笑,“清风,听闻,独孤大侠的‘独孤九式’乃武林一绝。可惜,独孤大侠已西行多年,清风未能有幸见识。今日,却能与独孤兄相见,真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独孤珏将林青儿推到身后,不屑道,“什么机会?!”
上官清风道,“清风想借此机会,与独孤兄切磋一二,咱们点到即止,如何?”
独孤珏大笑,“上官清风,你也配?”
上官清风道,“我如何不配?”
说话间,他一掌朝独孤珏肋下逼来,独孤珏躲闪不及,着了他一掌,上官清风这一掌,只是小试力度,并未用满内力,却因,独孤珏之前与唐天龙,唐天丰两个打斗时,那肋下,已中了唐天龙的一掌。新伤旧伤,落在一处,顿时,独孤珏肋下渗出了鲜血。
上官清风另一掌又随即攻来,林青儿惊叫,“老驴!小心!”
独孤珏侧身,反手扣住上官清风的腕子,另一只手,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撞在墙上。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上官清风!别以为,我杀不了你!我是怕脏了我的手!你利用一小女子对你的爱慕之情,将她诱入你布下的阴谋中,置她的生死不理。上官清风,你也配称‘君子’?真是笑话!你连男人都不是!”
独孤珏说完,就扔下上官清风,拽着林青儿离开了。
上官清风舒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