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信封,拿在手上很有一些分量。这是纪晓棠至今为止,接到的最厚的一封信。祁佑年在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呢,竟然有什么多的话要说。
纪晓棠这么想着,就将信拿在手上并没有立刻打开。
“成千户远途而来,在我这里不必拘礼,还是坐下说话吧。”纪晓棠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关切,一面就让丫头们将好茶好果端上来给成大忠。
成大忠这才向纪晓棠行礼,谢了座,在椅子上坐了。
纪晓棠这才拆信。
拆开了信封,她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封信,或者说,这封信并不是祁佑年在同一个时间写的,而是自祁佑年到了镇山关之后,断断续续地写下的。
这几乎不能算做是一封信,而仿佛是祁佑年与她面对面。向她讲述他在镇山关每天的衣食住行。
纪三老爷也给纪晓棠写过这样的信,那是应纪晓棠的要求,如今纪三老爷的那些信还被纪晓棠收在内室的箱子里,有时间就会拿出来看一看。并打算等闲暇了,就要将那些书信编辑成一本海上游记。
纪晓棠从来没有这样要求了祁佑年,但是祁佑年或者是无师自通,或者是曾经听纪三老爷说过,竟这样记录了他自己的生活。千里迢迢地送来给纪晓棠。
纪晓棠一页一页地看下去,仿佛祁佑年就在她面前,又仿佛她和祁佑年一起正在镇山关,她仿佛也看到了,祁佑年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几乎没时间洗去一天的风尘,却会将手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在桌上摊开信纸,将这一天的见闻感触写下来,跟她分享。
纪晓棠明白。祁佑年是在用这种办法,跟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本来,因为祁佑年一直没有来信,也没有打发人送什么口信儿过来,纪晓棠心中略有些埋怨。现在看到这样的一封信,纪晓棠心中的那一点点怨早就消失无踪,剩下的都是欢喜与感动。
祁佑年的信写到最后,还详细地跟纪晓棠说了他是如何带领兵士屯田的。
北边的屯田已经大范围展开,参与的除了驻守北边的士兵,还有被征集过去的大批流民。
看了祁佑年的书信。纪晓棠相信,祁佑年的屯田之策,应该很快就会有不错的成效。
叙述完了自己的生活,才是祁佑年这次专门写给纪晓棠的信。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称呼,纪晓棠在那个称呼上略顿了顿,目光才往下移去。
相比起之间的叙述,祁佑年的信写的很简略,他告诉纪晓棠他一切都好,让纪晓棠不用担心。接下来。则是让纪晓棠转告他对纪三老爷的问候。
祁佑年记得纪三老爷就要出海了。
之后,是两行空白。
空白下面,祁佑年向纪晓棠道喜。虽然远在镇山关,但是祁佑年还是很快就知道了纪晓棠怀孕的消息。祁佑年恭喜纪晓棠,并希望纪晓棠能够多多保重身子。
在信的末尾,祁佑年还说,他希望回到京城的时候,可以见到纪晓棠和她的孩子。
纪晓棠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才慢慢地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
成大忠立刻就站起身。
“……属下从镇山关启程,元帅就知道县主怀了身孕。元帅让属下替他向县主道贺,并嘱咐县主一定要保重身子。……元帅还让属下捎来了贺礼,希望县主能够喜欢。”
成大忠说他带来了贺礼,然而贺礼却并不在他身边。
纪晓棠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成大忠带来的礼物有些特殊,被服侍的人给留在外面了。
“什么东西那么特别,让她们给我送进来,我倒是要好好地看一看。”纪晓棠笑着吩咐了下去。
在安王府中,纪晓棠令行禁止,没人敢违背她的命令。她这边吩咐了下去,一会的工夫,就有人抬了祁佑年的贺礼送了上来。
镇山关地处大秦的极北,并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然而祁佑年准备的贺礼却十分丰富。
“……是当地山民在深山里采的老山参,虽然不足百年,也足有五十年。这雪莲,还是元帅亲自往山里,在峭壁善采下来,特意让属下带回来给县主补养身子。”成大忠就介绍道。
祁佑年送的都是镇山关当地的特产,除了老山参,雪莲,还有些皮毛和风干的野物,样样稀罕,即便是京城中也是少见的。
而这些东西之所以被拦在门外,则是因为那一只铁笼子。
铁笼子里面是一只活物,斑斓的皮毛,毛茸茸圆滚滚的,看起来如同一只体型大了些的家猫,却是一只还没断奶的虎崽。
就是纪晓棠看到,也不禁惊讶,就怪不得会被服侍的人给留在外面了。
成大忠立刻就向纪晓棠禀报了这虎崽的来历,原来是祁佑年巡边的时候遇到的。
“……母虎与熊瞎子争斗,双双毙命,就留下这只虎崽。元帅看着可爱,就收养了下来。属下回京,元帅觉得县主会喜欢,就让属下带回来送给县主做贺礼。”
纪晓棠在煕春堂的书房里,还有祁佑年送的花豹的标本。栩栩如生,每每将小丫头们吓的胆战心惊,现在竟然又送了一只活的老虎。
虎崽虽小,那也是老虎。不是猫。
纪晓棠忍不住笑了。
“……这虎崽在元帅身边养了些日子,已经很亲人。它还没有断奶,只要不吃生肉,就会凶性大减,并不会危害人。”成大忠又道。
“元帅是为了让县主开心。县主如果不喜欢,或者不方便养,就让属下再带回去。”
成大忠是个话很少的人,现在说的这些,显然都是祁佑年事先的嘱咐。
祁佑年倒是将什么都想到了。
纪晓棠的目光就又落在了成大忠的身上。
“元帅还特意嘱咐属下,县主怀了身孕,不同以往,让属下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干干净净地来见县主……”
纪晓棠还能说什么呢。
“这小老虎我收下了。”纪晓棠说着话,就吩咐人将礼物收了下来。至于虎崽,则派专门的人先送去王府的花园照看起来。“还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要问问你。”
成大忠立刻给纪晓棠行礼。
“县主请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晓棠点点头。
“你们元帅在信里面说,他托付了人照看我。他却并没有说是托付了谁,我一时也想不到。成千户,你们元帅可否跟你说过这件事?”
祁佑年在信中嘱咐纪晓棠要保重身子,并指出她怀了身孕,因为身份的缘故。必定会有心怀叵测的人要对她不利。
祁佑年说他不能亲自在她身边照料,就托付了可靠的朋友照料她,却没说那人是谁。
“启禀县主,这件事元帅并没有跟属下说过。”成大忠立刻答道。
成大忠没有说谎。看来祁佑年是真的没跟他提过。
纪晓棠微微愣怔,祁佑年托付的人会是谁。
当初,祁佑年曾经跟太长公主秦敏说过她,还让她遇到危难就去找秦敏求助。如今,秦敏早已经亡故,祁佑年还有什么可靠的可以托付的亲人、朋友吗?
纪晓棠不认为祁佑年托付的人会是秦氏。也不会是威武侯府的人,如果是那样,祁佑年一定会说明。
祁佑年暗地里还有这么一个能力超群,能够照顾她,可她却不知道的朋友?
诚心要照顾他,且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祁佑年为什么不肯明说?
纪晓棠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
祁佑年在防备着什么人,不想让这个人知道他这位隐秘的朋友的身份。
祁佑年防备的会是谁?
还没等纪晓棠想出一个头绪来,就听见院子里脚步声响,随后,就有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往里面禀报,说是王爷来了。
秦震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秦震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成大忠见了秦震,面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成大忠长了一张很忠厚,却近似面瘫的脸,别人很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波动来。
成大忠给规规矩矩地给秦震行礼。
秦震显然也认得成大忠。
“成千户请起,你千里奔波回京,辛苦了!”
“是属下的本分,不敢说辛苦。”
“成千户这是来……替阿佑送信的?”秦震在纪晓棠的身边坐下,随意地问了一句。
“回王爷,是的。”成大忠实话实说。
祁佑年的信还被纪晓棠摊开放在矮桌上,就在秦震的手边。
“阿佑写回来的信。”纪晓棠也说了一句。
秦震的目光在摊开的信上扫了一眼,就收了回去,显然他知道,这是祁佑年给纪晓棠的信,因此并没有心思要看。
“阿佑跟我说了些镇山关的情况,知道我怀了身孕,还向我道贺,送了不少东西给我。”纪晓棠告诉秦震。
秦震笑了。
“我已经知道了,方才走进来,就看见有小丫头吓的浑身哆嗦,说什么老虎、老虎。怎么,阿佑现在又送活老虎给你了?”
祁佑年送的山鹰标本,豹子标本,秦震都知道。而且并不介意纪晓棠将它们摆放在书房的显眼处。
“是的,是一只小虎崽,是阿佑巡边的时候捡到的,看着只比荧儿养的那只波斯猫大一点。”纪晓棠笑着回答。
“那小老虎在哪里?”秦震就问。
“已经打发人送去花园了。”纪晓棠答道。
“阿佑送来的。晓棠又喜欢,只是咱们府里还真没有现成的地方养它,百兽之王,总不能亏待了它。”秦震就说道。
下面服侍的人没人吭说,有些人颇知道一些纪晓棠、祁佑年和秦震之间的渊源。都在暗中思量,秦震这样说,分明是不想将小老虎留下来。
可是秦震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就在园中假山后建一处虎园吧。”
秦震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去执行。
很快的,安王府中的后花园中就多了一处景致:虎园。
而祁佑年不远千里给纪晓棠送了一只小老虎的事情,也就在京城中传开了。
当年祁佑年和秦震反目,祁佑年以下犯上痛殴秦震,并割袍断义的事情,至今还没有被人们所淡忘。小老虎这件事情,又让人们对那段往事津津乐道起来。
昔日心上人虽已经嫁为人妇,成了尊贵的安王妃,但是痴情的威武候世子,镇山关大帅祁佑年却依旧旧情难忘,就在昔日心上人怀了身孕的时候,不远千里送来活老虎作为贺礼。
而恰巧的是,祁佑年的生肖就是属虎的。
这代表了什么,又能代表什么呢!
而秦震对这件事的表现,就更加的让人津津乐道了。秦震没有任何吃醋的表现。还特意修筑虎园,将祁佑年送来的小老虎给好生地养了起来。
有人说祁佑年痴情,有人说秦震大度。
更多的人则说,祁佑年与秦震。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兵马大元帅,大秦的长城,另一个则贵为亲王,都是能够决定和改变大秦的命运的人物。
这两个男人之间,只怕总有一天会再起冲突。而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就不是赤手空拳谁痛殴了谁就能够了局的。
京城中议论纷纷。韩太后在宫中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韩太后笑容满面,她布置下的棋局,正按照她的设想在慢慢地发展,而这发展的势头还超出了她的预想,让她喜出望外。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韩太后坐在榻上,惬意地接过宫女送上来的香茶。
“太后说什么有趣,能否说出来,也让婢子们也跟着乐一乐。”送上香茶来的宫女小心地陪笑说道。
韩太后撩起眼皮,看了宫女一眼。
宫女穿着鹦哥绿的宫装,长的面容端丽,即便是在一群相貌周正的宫女们中间,也十分显眼。
“翩翩啊……”
这上前服侍韩太后,而且竟敢在韩太后面前这样说话的,正是杨翩翩。
杨翩翩如今已经成为韩太后的心腹宫女,她心思聪慧,且又博览群书,很受韩太后的喜欢,已经成为慈宁宫中最有体面的宫女之一,仅次于跟随韩太后多年的那些老心腹。
然而,这样的问话,还是有些冒险。
可杨翩翩就是这样问了。
韩太后顿了顿,也许是心情太好的缘故,她并没有发作杨翩翩。
“这人心有趣啊……”韩太后笑着说道,还有半句更为要紧的话她没有说出口……玩弄人心,才是这世上最为有趣的事情。
肃王府
秦霖和郑桂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小老虎的事情。
秦霖沉默半晌,就笑了。
“阿佑还真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确实是痴情人。心上的女子都嫁了他人,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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