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后宫中很少有人知道。韩太后又下了禁口令,所以瞒的风雨不透。毕竟这件事如果传到言官的耳朵里,可就不好开交了。韩太后未必护不住女儿。她也是觉得长宁做的不妥。
当然,不久以后,纪晓棠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她同时知道的是,韩太后之所以罚了长宁。并不是担心朝臣议论、言官弹劾,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四哥也支持阿佑。我们一定会说服母后和皇兄。”也许觉得纪晓棠跟她更亲近,且受过祁佑年的恩惠,天然是站在祁佑年一边的,长宁说完了上面的话。想了想,就又凑在纪晓棠的耳边说了一句。
长宁这样说的时候,眼神还往郑梓的方向瞟了一眼。似乎这句话她格外不想让郑梓知道。
“公主和王爷一定会成功。”纪晓棠真心说道。
“晓棠,你也认为阿佑的策略好是不是?”长宁更热切地道。
“听外祖父说过蜀中的行事。也听爹爹分析过,祁大人定下的是上策。”纪晓棠并不掩饰纪家的立场。纪大老爷和纪二老爷同朝为官,都官居四品,也是不小的力量。
长宁更觉得纪晓棠是自己的知己,她的心情也因为纪晓棠的话而更加清朗。
纪晓棠见长宁心情好,知道机会难得。
“祁大人不仅是军中的战神,还堪称儒将,学识政见都卓尔不凡。将顺义伯接到京中善待,也是祁大人的主意。”
只要沾上祁佑年,长宁就会爱屋及乌。
“就是那个齐怀瑾?”长宁就问。
“正是。”
“我见过他。”长宁告诉纪晓棠,“长的倒是仪表堂堂,可惜是个废人。”嘴上虽然说可惜,但是语气中并无丝毫可惜之意。
“他自幼就被谢氏反贼夺去收养,又被谢氏反贼所害,这一生也是孤苦的很,好在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宽仁。”纪晓棠就道。
“晓棠,你认识齐怀瑾对不对?”长宁问纪晓棠。
“不仅认识,还是童年的玩伴。”
“这样的玩伴不认识也罢了。”长宁就道。
“话虽如此,只是……,想去看看他……”纪晓棠慢慢地对长宁道。
长宁虽然觉得纪晓棠这个要求有些婆妈了,但是也不愿意就拒绝纪晓棠。
“这也是你的一番好意。你既然想去,我打发人去跟顺义伯的属官打个招呼,你就去看看他吧。”长宁很快地决定道。
“多谢公主。”纪晓棠向长宁道谢。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决定找长宁的时候,纪晓棠就决定了,看望怀瑾不能私下来,而是应该明堂正道地来。纪家与谢家有旧,她与顺义伯青梅竹马,且在清远的时候,就是纪家在照顾顺义伯。
这些事情,只要有心人去打听,终归是瞒不住的。
“上次时间匆忙,也没带你好好地乐一乐。”长宁告诉纪晓棠,今天除了品茶,她还安排了另外的节目。
所谓另外的节目,竟是歌舞。而被长宁招来表演的并非是戏班子的人,而是从教坊司叫来的官妓。
官妓始于宋,在燕时被废除,到大秦又恢复了,是专门供奉官员的妓、女,一般由被抄没的大户人家女眷充人,也有自小培养入行的。官妓不仅要有姿色,还多擅长琴棋书画等才艺,被官员设宴等场合招官妓,别人视作风雅之举。
长宁见纪晓棠认出来的是官妓,脸上就有些得意。
“终归是个玩意儿,许他们男人们玩,难道就不许我们玩!我就偏要玩!”长宁笑着跟纪晓棠说。
她之所以召集在得月楼聚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方便招官妓来这里服侍。
长宁喜欢看歌舞,杨翩翩几个也都看的高兴,纪晓棠虽无心,也随着大家一起观看。
官妓们穿着鲜艳华丽的舞裙,舞蹈起来真仿佛敦煌壁上的飞天活了一般。纪晓棠的目光在众官妓的面上扫过,见各个都画着精致的眉眼,唯有角落里两个官妓,一个弹琵琶,一个弹琴,都低垂着头,只露出乌黑的头发和一截粉颈来。
看罢了歌舞,长宁尽兴地摆驾回宫,纪晓棠也辞别众人回了馨华堂。
进了二门,就见纪晓慕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纪晓慕半垂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根本没有看见纪晓棠一行人,知道走了面对面,纪晓慕才惊觉。
纪晓慕忙给纪晓棠道歉,“一时不慎,冲撞了晓棠妹妹。”
“无妨,大哥哥可是想什么文章想的入迷了?”纪晓棠笑着问。
纪晓慕含糊地应了,就跟纪晓棠告辞,离去的脚步略有些仓促。
看来并不是想文章,纪晓棠一面朝茜华堂走,一面心中暗暗地想着,能有什么事让纪晓慕这样失魂落魄?!
第十五章 女眷
纪二太太就在萱华堂,纪晓棠回来的时候,她正陪着纪老太太说话。每次纪晓棠出门,纪二太太总会估计着她回来的时辰,来萱华堂跟纪老太太一起等纪晓棠。
自从来到进城,住进馨华堂,纪二太太与纪老太太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融洽。
同时在纪老太太身边的,还有纪晓芸和顾雪儿。
纪晓棠就将茶会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这才都放了心,同时难免有些欢喜。
纪晓芸眼巴巴地瞧着纪晓棠:“晓棠,你……”
纪晓棠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就笑着答道:“我已经跟公主说了,公主也答应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太好了。”纪晓芸喜形于色。
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都转眼去看纪晓芸,然后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却都没说什么。
馨华堂接二连三的喜事,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最近的心情都很不错。
“我本来就不爱出去走动,现在还上了年纪。”纪老太太对纪二太太说,“二老爷有了官职,你也有了诰命,以后就多带晓芸和晓棠出去走走吧。”
纪晓棠是县主,已经无需纪二太太带出去走动,纪老太太这句话,主要是为的纪晓芸。
纪二太太立刻点头应了,她明白纪老太太的意思,而且她自己也有同样的打算。
纪晓芸还在因为能够很快见到谢怀瑾而高兴,并没有注意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说的话,顾雪儿却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
顾雪儿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挪了挪,还轻轻地干咳了一声。
纪老太太的目光立刻就转到了顾雪儿的身上。
“怎么了雪儿?”纪老太太询问,“是着了风寒了?”
“姑母。我没事。”顾雪儿又在椅子上挪了挪,眼神就有些闪烁。“姑母,咱们来京城也有些天了。我想,要是不太麻烦的话,附近有没有寺庙……”
“你问寺庙做什么?”纪老太太不解。
“……给爹娘和哥哥、姐姐上柱香……”顾雪儿这么说着,就垂下了头。
“哦……”纪老太太恍然大悟,“咱们刚来。事情又多。我就没想到这个。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纪老太太答应,会尽快给顾雪儿安排。
顾雪儿就向纪老太太道谢,然而脸上并没有丝毫欢喜的神色。
见顾雪儿几次作态。纪晓棠不由得多看了顾雪儿几眼。自从回到纪家,又跟了纪家来到京城,顾雪儿已经被纪老太太养在身边,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比照着纪晓芸。
经过这些日子的养尊处优。顾雪儿已经不是当初的破落模样,甚至比原来在烟袋胡同的时候还水灵了许多。
顾雪儿会打扮了。也爱打扮了,一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小盒的上等杭粉,让她脸上的皮肤也显得细腻白净起来,三分姿色。就显出五分来。
她的变化可以说非常明显,周围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哎……”纪老太太叹气,就让顾雪儿暂且下去休息。
顾雪儿似乎不大情愿。却不敢违逆纪老太太的意思,跟众人行礼。慢慢地出去了。
“若是出门,也带上雪儿吧。”纪老太太向纪二太太说道。
“老太太……”纪二太太并没有立刻答应。
“雪儿也到了年纪了,总不能耽搁了她。而且,顾家也要靠着她延续血脉。”纪老太太是想让纪二太太给顾雪儿寻一门亲事。
纪老太太不爱出门,也没什么亲交故旧,在这个问题上,只能依靠儿子媳妇。
“老太太……,”纪二太太有些为难,然而一些话,却又不得不说,“媳妇若是出门,来往的都是官宦之家……”
纪二老爷如今是四品官,还有个位居二品,极得太后和公主宠信的县主女儿,这也就决定了纪二太太所来往的女眷们的身份。
这些身份的人家,是不可能娶顾雪儿的。
纪老太太其实心中也知道这个道理,然而还是皱起眉头,不是恼纪二太太,也是烦恼这件事。
“顾家已经没人了,我能为顾家做的,也只有这件事。”纪老太太的意思很清楚,这件事无论多困难,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得办。
若是将顾雪儿留在清远,嫁给富裕的庄户,其实是很不错的出路。
可纪老太太已经将顾雪儿带到京城来了,这样的话再说也没有益处。
“这件事,我只交给你们。大老爷大太太那里,我信不过他们。”纪老太太干脆又说道。老太太心里清楚,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待她是真心。
“晓棠,你最有法子。不看别人,就看祖母的面子,你帮着给想想法子。”纪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到纪晓棠身上,语气很是和软,甚至有些软弱。
不管心里面如何,纪老太太很少在人前表露出她的这一面来。
“祖母何必这样说,娘、爹爹和我都会想法子的。”养顾雪儿一辈子或许是个稳妥的法子,她们家不在乎多养这么一口人。可她们还得顾虑纪老太太的执念。
“这就好,这就好。”纪老太太见纪晓棠答应了,顿时就高兴起来。
正说着话,外面小丫头就禀报说姚氏来了。
姚氏还带了周念红同来。
纪晓棠这些日子暗中留心,看出姚氏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因为她刚回来,姚氏就没出现,现在应该是估计她们差不多谈完了事情,才带着周念红来了。
姚氏这个时机拿捏的非常好,既不会讨人嫌(因为她们毕竟是外人),也正赶着纪晓棠和纪二太太都在萱华堂。
一阵寒暄,纪二太太就问起周桥:“今天去上学了?不知道在学里习惯不习惯?缺少什么,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告诉我。”
周桥十三岁,正是读书的年纪。
纪大老爷在萱华堂见到了姚氏,也见到了姚氏的一双儿女,攀谈之间,姚氏提起周桥本来在家里请有西席,只是后来动乱,周桥的功课就一直耽误了下来。
纪大老爷当即就大包大揽。说要安排周桥进学里读书。
果然。不出几天的工夫,纪大老爷就将事情给办好了。周桥如今在离馨华堂只有三条街的一间私塾中念书。那间私塾是几家京官合伙请的老儒为自家子侄办的。他们都是文官,其中一位还是纪大老爷的同榜好友。
周桥就用的是纪大老爷外甥的身份在那里附读。
“一早就去了学里。二太太给准备的东西十分周全,桥儿在学里很好。”姚氏笑着说道。
“这就好。”纪老太太点头,“若是有什么不便,你不要瞒着。我可记得。你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最后自己受了委屈。”
姚氏蓦地就红了眼圈。似乎是被纪老太太的话触动了内心的痛处。
“难为老太太还记着,这些年为我操心。”姚氏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听姚氏这样说,纪老太太就有些歉疚:“琴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让我心里越发的难受。”
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郁起来。
这种气氛下,周念红就不自在起来。她皱着眉头,轻轻地扯了扯姚氏的衣袖:“娘……”
周念红的语气中包含着一丝不认同。而更多的是痛苦。
“是我不好。”姚氏似乎很听周念红的话,不等别人再说什么,她已经拿出帕子飞快地擦拭了眼角,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姚氏的脸上已经又是笑容了。
“……上次县主说喜欢的花样子,我和红儿给县主做了一双鞋,已经做得了,县主看喜不喜欢,合不合脚。”
姚氏这么说着话,周念红就从怀中取出帕子包着的一双绣花鞋来。
这双鞋用的是京城中时下最流行的莲花高底,鞋面是大红绸子,绣着精致的图样。纪晓棠看了那图样,才想起来,似乎是前几天大家一起翻看花样子,她对这个花样子夸了两句,当时姚氏和周念红都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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