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直升机的激光告警装置显然非常灵敏,敌人飞快地下降高度试图脱离激光测距仪的捕获。
当敌人直升机正在等待我们发射的防空导弹脱靶的时候,一群空炸的迫击炮弹落了下来。当对面山丘后面冒起一股浓烈的烟雾的时候,我们确定有敌人的目标被击中了!
拿着电话听筒的战士兴奋地向连部汇报。
但是,很快敌人的报复性炮火覆盖轰向我们阵地后面原来发射迫击炮弹的炮兵阵地。大概敌人用炮测雷达找到我们迫击炮阵地的位置了。不过,不用担心。他们肯定是打了就跑的,而且都是遮蔽阵地,敌人远程炮火还不一定能够着目标,还只能用迫击炮还击了。
遭到打击的鬼子直升机半天都没有露头了。
“排副,你看,敌人退下去了!”一个趴在窗口的一班战士冲我喊道。
真的,敌人坦克炮塔扭向我们这边,慌忙地掩护其他车辆退入到山丘的另一头。
“走,去看看黄彪他们。”收拾好激光测距仪,我说道。
走到一半路上我们看见迎面老柳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战士匆忙跑向医务室。
“是谁受伤了?快!赶快去叫医务兵!”我边扭头高声喊战士边赶忙上去帮忙。
第二节
就在我向老柳迎上去的时候,外面敌人又一次的炮火覆盖开始了。
“托住大腿!”老柳低头边走边冲我说道。
我应了一声。匆忙跑到边上搭手。
我们扶着老柳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排卫生员所在的坑道医务室。在暗淡的坑道里,我扶着老柳的手感觉到正在喘粗气的老柳已经浑身湿透了。
坑道顶部不断地落下灰尘,坑道里面的视线不是很好,老柳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
“注意!”黑暗中黄彪喊了一句。
“妈的!”老柳也顾不上看脚下,直起腰继续向前走去。
“排长,走错了。是这边!”后面的一个战士见老柳慌不择路,赶忙喊道。
“哎呀!”“咣!”在转弯的时候那个跟在后面的战士没留神,一头撞在墙壁突出的角上。幸亏戴着头盔。
“看着点!别把定向雷的托架给撞掉了。”黄彪埋怨了一句。
“陈雨,快,小卡腿动脉给炸断了。”老柳一看见卫生员小陈,赶忙把小卡平放在地上。
“应急灯!快!大家帮忙把他的东西给解下来。”卫生员边打开医疗箱边冲大家说道。
“扎得太紧了,用匕首!”老柳看半天没有把小卡的衣服和装具解下来急得从身后拔出了匕首。
“小心割到肉!”黄彪在一边喊道。
“胸部和腹部也有伤口!还有肩膀!”卫生员很快发现小卡其他的伤口。
“帮忙用止血绷带扎住大腿!再上面一些。不行,伤口太多,止不住!得赶快送到后面的野战医院紧急输血!”卫生员包扎完再打一针吗啡后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在应急灯苍白的光线下小卡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可怖,随着短促的喘息他的嘴角在涔出汩汩鲜血。
“我来背!”黄彪把背着的反坦克火箭筒递给后面的战士,抢到前面把小卡抱了起来。
“快,走!”老柳在前面带路,奔向山后的临时野战医院。
大家摸索着赶往坑道的出口。
“现在出不去!敌人在炮火封锁!”跑到坑道出口时老柳顿足喊道。
野战医院设在营部旁边不远的山凹里,敌人的炸弹、炮弹轻易打不到那里。可是,我们连阵地到医院的路上有一段200多米的开阔地。由于医院是后来改动位置,我们连还没有来得及在地下挖掘坑道。
“怎么办?”老柳和黄彪急红了眼。
“敌人的炮击按惯例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以上!小卡还能坚持多久?”我急忙问卫生员道。
“他,他的脾脏好象也被炸伤了。要抢救就得马上。我没有血浆,再拖一会,恐怕……。”卫生员低下了头。
大家都绝望地看着渐渐陷入昏迷的小卡,黄彪一直在试图叫醒他,用手拍打他的脸颊不让他睡去。
可是,外面敌人震天的炮火轰炸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声声的爆炸声仿佛是在碾挤撕扯我们的心。黄彪的左手深深地插在暗红的土壤里,太阳穴上的青筋暴露。
卫生员用颤抖的双手给小卡擦拭嘴角涔出的鲜血和坑道顶部落下的尘土。搀着小卡的老柳双眼睁得溜圆,在弥漫着灰尘的坑道口边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小卡的脸色逐渐变得灰暗起来,喘息也变得迟缓无力,可是嘴角的鲜血却越涌越多。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我们的耳朵几乎被近在咫尺的炮火轰鸣震聋了,肩膀上早就落满了泥土。
看着生命的气息逐渐离去的小卡,黄彪忍不住了,他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准备抱起小卡冲出去。
“站住!你要干什么?”后面深出一只手抓住了黄彪。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连长和指导员。
“现在出去不是送死吗?”指导员叹道。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感觉好象是时间在手指间一点一点地流淌,随着小卡的鲜血落在赫红的土壤里再慢慢地融化。
在我们旁边的坑道里已经集聚了几十个战士,大家都靠着坑道墙壁默然不语。
卫生员检查了小卡的脉搏和心脏,然后冲大家慢慢摇了一下头。我们的心僳然沉到冰冷的水面以下,我感觉脸上有两道温暖的溪流顺着脸颊划落。后面的坑道里逐渐想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我们回坑道里去吧。”当我正在试图劝黄彪把小卡的遗体抱进坑道里去的时候,外面敌人的炮击曳然停止了。
“小卡,坚持住!”黄彪疯子一般抱起小卡冲进了硝烟弥漫的表面阵地向山后跑去。
“黄彪,他已经死了!”老柳在黄彪冲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把没拉住,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他还没死!”黄彪狂吼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烟雾之中。
“黄彪!”我喊了一声,跟着他后面冲进了硝烟。
外面阵地表面被敌人炸得乱七八糟的,到处密布着弹坑,地表一层厚厚的浮土。每次从浮土里拔出脚来就有许多土粒钻进胶鞋里。
前面隐约看见黄彪抱着小卡艰难地跑向医院方向。忽然,黄彪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我加快速度跑到黄彪的身边把他搀起。
“快!快!小卡还有救!”黄彪喘着粗气继续向山下奔去。
我强忍着泪水跟在黄彪后面跑着。
“医生!医生!有伤员!有伤员!快输血!”黄彪一路狂吼着跑进医院。
闻讯跑出来的医生们迅速给小卡做了检查。
“同志,他已经牺牲了。”一个医生摘下口罩冲黄彪说道。
“不可能!刚才我还看见他活着!就一会,怎么会死呢!”黄彪红着眼睛一把拉住医生的胳膊。
“黄彪!小卡在坑道里就已经牺牲了。”我在一边实在忍不住,把黄彪转过来对着他的脸吼道。
“什么?小卡已经死了?不可能!”黄彪愣愣地说道。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无神,两注热泪从眼中夺眶而出,黄彪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嘴角在痛苦地抽搐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啊!”
终于,他没有了力气,蹲下身子抱住我的腿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在一边的医生护士们同情地看着这个痛哭不止地大汉,医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寂静,只有黄彪的哭声。
“麻烦大家给小卡整理一下遗体。”我强忍着眼泪冲医生们说道。
医生们答应一声开始替小卡整理遗体。
黄彪此时的心情我能够体会,当那个不知名的战士死在我的怀里的时候,我同样感到整个人是那么的无助与虚弱,他浑身布满弹孔,两眼无神地睁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黄彪拉了起来抓住肩膀:“兄弟,尽管哭吧。”
黄彪渐渐停止了哭泣,抽搐着鼻子,看着医生们给小卡整理身体,眼睛直直地看着已经离开我们这个世界的年轻小伙。小卡年轻的脸庞没有丝毫血色,发白的嘴唇上短短的茸毛粘着暗红的土粒,失去了生命活力的手臂无力地从手术台上垂下。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躺在这里。如果这是命运,哪又有什么好哭的。这就是战争。生活在战争里的人,就因该学会坚强。”我缓缓地低声说道。
“喝口水。”我把身上的水壶解下递给黄彪。
“他是为掩护我死的,是我害死他的!”黄彪痛苦地抱着头。
“混蛋!小卡在天之灵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会怎样?像个汉子吗?”我忍不住怒骂道。
“黄彪,不用自责了。这笔血债我们要索回。”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指导员老莫拍着黄彪的肩膀说道。
我一转身,发现跟来了几个战士。
“指导员!”黄彪站了起来。
“黄彪,你记不记得我们参军时宣誓的内容?”指导员问道。
“记得。”黄彪答道。
“记住,我们不是为某个人而战,我们宣誓是为祖国而战,我们是为头顶这颗军徽而战。我们,是为母亲而战!前面,是踏进我们家园的野兽。弟兄们,拿起你们的枪,为死去的同胞而战吧!我们没有时间哭泣了!”指导员说完,走到小卡身边脱下他的头盔。
后面的战士纷纷脱下了自己的头盔。黄彪和我走到小卡旁也脱下了自己的头盔。
“黄彪是用两发火箭弹把鬼子的一辆步兵战车送上西天的。小卡是在掩护黄彪打第二发的时候被鬼子炮弹打中的。一班的战士,真是不要命!”老柳背靠着坑道墙壁边抽烟边对我说,忽明忽暗的烟头袅袅地冒着青烟。老柳已经有两天没刮胡子了,脸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上去显得苍老。
“排长,敌人又开始摸上来了,还是火力侦察分队。”一个战士在坑道的另一头喊道。
“走!”老柳捻碎烟头提起枪走了出去。
第一次鬼子从村子那头摸过来的部队没有压上雷,这次鬼子更是放心大胆地从村子东头大摇大摆地扑了过来。
“黄彪,注意,你们一班今天不能使用反坦克导弹。只能用反坦克火箭筒狙击敌人。老战术,打了就撤,不要恋战。大仗,有的你打了。”老柳在黄彪下机动狙击哨位的时候再一次叮嘱。
“知道了!”黄彪应了一声背上火箭筒消失在坑道深处。
“战场是最好的课堂,它能让懦弱的人变成勇士。你看,一班的战士们,比前几天沉着多了。”我对老柳说道。
“是的。”老柳看着在观察哨全神贯注地观察敌人动向的一班战士回答道。
轰炸、烟雾掩护、分队搜索。鬼子地面部队的作战技巧看来也就这些。在趁着鬼子歇息调整的时候一班战士很快清除了我们阵地周围鬼子发射撒布的传感器。现在,鬼子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看来,失去了耳目的鬼子,胆子也就这么大。
“班长开火了!打中了!排长!快看!一发就报销了鬼子战车!”一个蹲在观察哨的战士欢呼道。
老柳飞快地扑到观察哨窗口前。过了不到一分钟,黄彪再次出手了。这次目标却是鬼子的坦克,火箭弹准确地命中坦克炮塔上部的观瞄设备区,敌人坦克炮塔上面的附属物被炸得四处分飞。
“黄彪这小子的射击技术直追炮排的吴贲了,打得真准!看,鬼子要挺不住了!”老柳判断鬼子要打退堂鼓了。“去,叫你们班长收工。”
果然,躲在村子里盲目地轰击了十几分钟的鬼子战车不敢在前进半步了。黄彪他们也没再上敌人的当,死活不再露头了。
在村子里瞎转悠,最后一辆自行迫击炮压上反坦克雷坐飞机上天后,鬼子狼狈不堪地撤了回去。
“排长,连长来电话。”在电话旁充当话务员的战士从坑道里探头出来。
敌人在侦察失败后又热闹地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一些挖掘得比较浅的坑道有些地段已经岌岌可危了,老柳和我正指挥大家抢修加固坑道。
“老卫,你继续指挥,这些地段可不能塌了。我们还指望从这个坑道打机动狙击战哩。”老柳交代一声匆匆跑了上去。
“排副,要是鬼子往我们阵地扔温压弹和燃料空气炸弹,咱们阵地能停住吗?”一个正撑着柱子的战士问我。
“够戗!照我看,咱们这些简易野战坑道都不行。大概只有预备队呆的核心阵地坑道能撑得住,那里有大量的弯道和支撑件,还有加固门。”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全体上阵地,敌人正式大规模进攻了!”黑暗中传来老柳的喊声。
来了!全体战士轰然应诺。一班全体战士上狙击哨位,二班三班做预备队。
“咱们营的阵地是敌人主要突击方向,咱们连位于鬼子突击方向的左翼。连长下令,尽可能摧毁鬼子攻击梯队后翼的火力支援力量。”老柳匆匆向我交代一声连长的命令。
鬼子对我们着一带阵地的炮火轰击也达到了这几天来密度最高的程度了。整个山丘陷入了疯狂的震栗之中,狂野的弹雨试图摧毁着每一处战地,炮弹狠狠地咬啮着地表,撕开厚厚的红壤,凿击着下面的岩石;坑道里此时仿佛在下漫天大雪一般,顶部的岩石扑簌地大块落下碎石子,整个坑道被灰尘所掩盖,几米之外就看不清人了。
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