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自老太爷去世后,老夫人就很少露面了。”
这花家即使再富有,终究还是人族,重华感叹。
“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下,我去唤总管前来。”那家仆把重华带入一间小厅,镂木雕花的桌椅看的出此间的精致,盆景错落更添几分雅趣。
“不是历来由你家小姐亲手交付吗?”重华蹙眉,他可不想出什么差错,拖延自己回程的时间。
“你不知道?”仆人很是惊讶。
“知道什么?”重华不明。
“我家小姐今日招婿,你听——”这满宗州都知道的事情,这个人竟然说他不知道?
重华侧耳倾听果然锣鼓喧响,不时还有喝彩声传出。
家仆匆匆忙忙去了,一会就见一老者进了来。
见了重华就是一礼,言道:“我家小姐有请。”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小姐不是在招婿吗?
似乎明白重华的想法,老者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给上屹苑的花种秧苗历来都由小姐经手,这次也不应例外,这是小姐说的。”
重华不禁开始有些佩服这个花府小姐了,很少有女子能在这个时刻还想着其他的事情,除非——她本就没有招婿的心思。
跟在那老者身后,重华只希望早些了了此间事,回到那人身边去。
心思不属之际,一物正正从墙里飞出,重华下意识的接住,待回神,想要丢开已然来不及了。
暗暗叫苦,那手中之物七彩玲珑不是女孩家用来招亲的绣球还有什么?
老者也是一愣,随即两人就被跑出来的家丁拥进院中。
重华放眼看去,那花园里面,彩楼前头椅子一排排的摆满,在座皆是王孙公子,官宦少君,白丁是一个也无,松下口气,看这样子自己得了彩球人家也未必当真。
花家老爷也是气的胡子乱颤,想他好不容易安排的,没个模样背景的根本就进不得园门一步,这绣球丢下去,少说也砸着个秀才,招了进来作女婿,有他这个丈人照应着,只要肯努力怎么着也不会差了。
可偏偏这球飞了出去,还正巧落一花农手里,先不说这花农是否是自由身,只这样貌就实在是配不上他家女儿。
先前被阳石改了面貌的重华,此时看来确实差强人意,顶多五官平常。
面色有些抽搐的花老爷看一眼座上的宾客,这些人都是被请来见证的,这要反悔的话实在不怎么好办。
可偏又实在不想把女儿嫁与那一穷二白的小小花农,只好厚着脸皮开口:“众位看?”
“花小姐貌美如花,金枝玉叶,怎能如此糟蹋,照我看这绣球应当再抛一次才是。”讲话之人多有子侄在内,自不想放弃此等与花家结亲的机会。
这花家虽是商家,但可是和青家沾上边的,只看他这次能请到与青家与太子都大有关系的大将军阳石来参加女儿的婚事就可见一般。
“人贵诚信,花老爷先前明言此球落下,姻缘天定,怎可因为对方身份就反悔呢。”宗州郡守因皇帝幸临上屹,故在此等候差遣,就怕落了轻慢的罪名。
此次他肯来花府参加一个商人之女的婚礼,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大将军阳石是太子一派的重要人物,很得太子恩宠,他几次三番讨好,自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亲近的机会,要是平常就是八抬大轿也别想让他踏足这商贾之家。
万般下品,以商者为最。
见利忘义,贪得无厌。
这郡守一开口,花老爷吓的朝阳石瞄去,这里就这位还算能攀上点关系的大将军能救他了。
郡守他得罪不起,他也没想到这位素来厌恶商家的郡守大人肯来他家,平时他就是登门拜访也是等来等去的才见到一个管事,送了大批的礼物顶多就攀个照面,可他的根基在宗州这关系怎样也要维持的。
他花家虽说能与青家与太子攀上点关系,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花家连进入青家祠堂的权利都没有,士卒工商,这么多年,只要是贵族都没有真正瞧的起他们的,所以他才希望女儿能嫁入官家,也好少受些窝囊,花了大工夫把阳石请来,无非就是希望那些平时高高在上,明着热和实际瞧不起他们的官家人物不要太轻视他家女儿,嫁过去也莫被婆家的人欺负了,可现在……
绣球被一个花农抢了去,这可如何是好,花老爷垂头丧气,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众人尽皆往上座看去,阳石颇有些不耐,太子之事早已扰的他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花家老头三摧四请他才没工夫参加这等无聊婚礼,现在既然来了又不能不管,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挥手。
“先把人带进来瞧瞧吧。”
“当是如此。”宗州郡守跟腔。
“是,是,什么都要当面验看了才作的了准”花老爷也赶紧附和,众人忙也诺诺的跟了几句,无非就是阳石的决定怎么好之类的。
重华垂目走入;行了一礼。
花老爷叹口气;刚才下人来对他说;新姑爷容貌平常;现在看来只个平常都要打个折扣了;何止是平常;简直是平常中的平常;大街上一抓已大把;一撮一簸箕。
他的女儿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见了大人怎可不行跪礼。”骇下县丞不满皱眉。
“村野之人不懂规矩;无妨。”郡守说道;那县丞见郡守出口;不敢再说什么。
重华尴尬;这跪礼他还真行不下去。
“还不跪下。”花老爷急道;这座上的哪个是得罪的起的;也怪他;干什么都请些当官的;要是一伙子平头也不至于怕得罪这个;怕得罪那个。
重华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现在不过一小小花匠跪谁都说的过去;可这膝盖他怎么也弯不下去;哎!哪一天他不是太子了可怎么办啊!
眼前这局势又由不得他不跪;一咬牙;干脆跪了算了;也好早些回去,迟疑间——
“使不得”眼见重华似要跪下;阳石猛然回神;起身就是一声大吼;手中杯盏同时落地。
巧遇阳石
“将军这是?”宗州郡守一惊,一杯酒就扣到了自己身上;其他人也是骇了一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重华亦抬头;看到阳石也是一惊;他怎么在这里?
“咳;此间小姐算起来是我的孙侄女。”见重华疑惑;阳石忙说道。
哦!差点忘了这家还算是他家的亲戚;重华恍然。
众人更是大奇;怎么看起来这大将军好似在对这花农解释?
左瞧瞧重华;右瞧瞧阳石;一个花农;一个大将军;身份可说是天差地别;怎么倒好似认识一般?
“将军和这位——小哥认识?”宗州郡守迟疑了下才找到个差强人意的称呼。
“认识,怎会不认识。”我的太子爷啊!
众人更是好奇了,纷纷打量重华,猜测起来,莫不是不似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太——”想起不能叫太子,赶紧打住“公——”公子好象也不合适“那个你怎么会来这里?”
阳石擦把汗,干脆糊弄了过去。
“我来取上屹苑要用的花种。”
妈的竟然敢大热天的让太子干这苦差使,回去就把管园子的撤了,阳石怒火中烧。
上屹苑,众人眼光一亮。
花老爷悄悄把管事召上来,将重华到这里的始末问了个清楚。
上屹苑的花农成千上百,可能和大将军阳石论交的花农就待人深思了。
“取到了吗?我派人送你回去。”在外面可不安全,万一出什么事——
阳石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此话的怪异,一个小小的花匠要人护送这怎么也不像正常的事。
其实阳石更想亲自把人送回去,就怕重华怪罪才改了口,不过貌似他刚才那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劳烦将军了,只是这绣球——”重华颇为苦恼的看着怀里的玲珑彩球。
阳石这才想起来,重华在这里的原因。
“可要纳了花家小姐?”太子的年纪也不小了,花家小姐容貌不错,勉强作个侍妾,收在身边应也无妨。
“在下小小一个花农,与花家小姐实在不般配,愿小姐收回绣球另觅良缘。”他这一辈子爱的只有那么一个,怎么可能还会想娶别人。
“确实是不般配”阳石点头,商人之女,一介人族,怎配的上天朝储君。
“那小女?”花老爷小心的讯问,听了半天,他家女儿到底要不要嫁啊?
“花小姐再抛一次就是。”太子都表态不娶了,他当然是按太子的意思办。
“那个,可否请小姐先将花种交与在下——”他赶着回去,重华话音未落,就见一女子飞奔进来,一巴掌朝着重华而去,重华闪躲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脸上顿时一片火辣。
阳石大惊旋即大怒;快步上前一把将那女子扇到一边;小心将重华扶起;跪下就要请罪。
让太子当面受辱简直罪该万死。
重华见那女子被扇翻在地;唇边现血;心中很是愧疚;一个女孩子的终身大事被这么搅乱;自己不顾她此时心情;还索要花种;想想也是天怒人怨。。
被重华止住动作;阳石余怒未消。
狠狠瞪了花家父女一眼;就要扶着重华离开。
众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个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是真的动了怒气;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被连累;那些本来想与花家结亲的亦重新考量起来。
宗州郡守颇有深意的看了重华一眼;故作关心的上前询问”可有摔到?”随即又转向花家父女,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随便闯入不说,竟然还出手伤人,此等教化,只不知还有哪家敢要。”
此话一出,刚把宝贝女儿扶起来的花家老爷顿时瘫软在地。
看看自家女儿肿起的脸颊,再看看一旁轻触伤口的重华,一咬牙,就势匍匐在地。
“绣球一落,姻缘天定,此小哥既然拾得小女所抛绣球,既为小老儿夫婿,各位大人在上见证,还望让两人早些拜堂才是。”
眼见着自家女儿因打了这个花匠而得罪阳石,花老爷别无他法,只盼与那人成了一家,阳石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动花家,而且此人决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从阳石与他的对答以及阳石对待他的态度来看,即使把女儿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甚至还要来的好的多,商场上打了一辈子的滚,终还是要些眼力的。
众人没想到他突然又扯到女儿婚事上,一时反应不过来,尽皆楞住。
倒是重华反应过来,看来这人是要缠他作女婿,忙说道:“在下已有妻室,花小姐嫁过来只怕会受了委屈。”这么说,想这金贵的小姐一定不会与人作小,沦为妾室。
“只请公子莫薄待了小女就是。”花老爷一咬牙,现在根本就没有他回旋的余地,天下首富说的好听,随便一个指头就足够他抄家灭族了。
“我与发妻恩爱有加,曾箴言决不二娶。”只那人能懂得他一分心思,他就死而无憾了,恩爱有加——呵呵,重华心中苦涩,想想也是好的。
见重华有意推脱,花老爷急上劲来“公子说已有妻室,可能请尊夫人出来?”
重华一愣,他的夫人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就是他,都守了这么长时间的株了也还没见到个影子呢。
“家妻妇道人家没见过外人,不好出面。”父皇啊父皇你莫怪我将你说成如此,我不愿娶妻生子,还不是为了你。
“公子双亲可还健在?”
“母早逝,父健在。”而且身体康健,没个几百年死不了。
“可能请令尊前来?”
“家父现在山中,不便前来。”上屹苑建于山东道八岭之间,确确实实是在山间,而以他父皇的性子,就是他娶十个八个的女人只怕也不会来这里露面。
“那只有小老儿亲去拜访了。”
“家父脾气很大怕不会见客。”重华摇头,此次父皇前来上屹,确实是吩咐下来,一概不许人打扰的。
这下子不管是谁都看的出重华是有意推脱了,即使老父住在深山,不便前来,有人前去拜访也当见一面才是,可听这花匠的意思好似要见他的父亲比见皇帝还难。
“如此老夫还是去拜会一下贤夫人好了,夫人贤惠定能接纳小女。”不等重华开口,花家老爷抢先说道,他又岂能看不出眼前这个花匠不想娶他家女儿,心里说不气那是假的,任谁家的女儿被如此闲弃,都不可能不生气,他气,气的火冒三丈,可不是在表面上,他明白这人能在百万嫁妆之前还如此推脱搪塞,不会是简单人物,更不可能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小花农。
“家妻与家父一起,只怕也是见不到的,不瞒花老爷,就是我,现在见父亲一面都难。”众人这就奇怪了,这花匠说他妻子与父亲住在一起,而他自己想见父亲一面难上加难,是何道理?
“公子莫不是惹了父亲发火?”被扫地出门——
众人心里这个念头一起,顿时感觉所有的事都说的通了,此人身份是花农,却不像花农,而且与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阳石相识,貌似还交情不浅,家里定然权势不轻,对着百万嫁妆如无物,家底丰厚,如此推算——
“啊呀!莫不是东郡王家的小公子?”宗州郡守俯首称鄂,一拍而定。
“啊呀!莫不是东郡王家的小公子?”宗州郡守俯首称鄂,一拍而定。
重华急忙否认,众人哪里肯信,正纠葛间,外来一人附阳石耳边一通叽里咕噜。
“可是出了什么事?”宗州郡守带头问出口。
“皇上召见,我这就要赶回去了”又看看重华,询问道“可要一起回去?”他还是不放心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