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他更喜欢疯掉的自己;也只有疯掉的他才能毫无顾忌;放心大胆的接受仲骆所给予的一切;而不会日夜难以安寝;辗转反侧。
重华害怕到手的温暖只是一场梦;或者仲骆所给予的这一切下一刻就会彻底消失。这种恐惧就如炼狱的恶鬼一般缠绕着他;他怕了;真的怕了;很怕很怕;这次回来;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他更害怕了。
这个世界可以没有重华;可重华的世界却绝对不能没有仲骆。
“太子殿下,陛下已经在安贵妃那里歇了,今夜想是不回来了。”先开始太子只是愣愣的望着房门不眠不休,不言不语,就好似一座雕像似的,后来才意识到,太子这是在等陛下回来,可多德永远也想不明白,太子怎么不下床去找陛下呢,毕竟先前的例子还在,重华找人缠人的工夫他也是亲眼见识过,这么突然转了性子,还真让人无所适从。
可说也奇怪,陛下现在竟然连问也不问太子的事情,知道太子没有离开熏宵殿干脆直接在娘娘们那里歇了,虽然这也是好事,但多德还是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摇摇头,甩去脑中一些奇怪的想法,多德上前诱哄“您也该歇息了,让奴才等伺候您梳洗可好?”
重华还是愣愣的看着飘忽的纱帐;不言也不语。
多德命宫女拿了锦帕给重华擦身,漱口,又命人取了参汤给重华服下。
重华乖乖的让宫女门动作,不配合却也不挣扎抗拒。
多德看着这样的重华担心不已,这都三天了,太子天天在这龙床上发呆,给吃的就吃,给穿的就穿,只要不把他和那床分开就不会遭到任何反抗,莫不是脑子又出什么问题了吧,多德思虑着太医会诊的结果;摇摇头。
“太子殿下看来没有任何病症;我等再研究研究。”
不是没报告皇上,可皇上却什么也不说,只吩咐仔细照顾不得有半点差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在这里只是等皇上,若皇上肯回来见太子,只不定这病就好了呢。
多德如是想着,领了一班宫女退了出去,打算再去请示皇上,他跟了这么多年,虽然皇帝不问,但也猜出皇上还是惦记着太子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重华终于有了动静,起身,下床,在墙上一阵摸索,墙壁竟然无声的滑开,形成一道宽可容两人通过的月牙形小门,重华毫不迟疑的隐入其中,墙壁又悄然无声的合了起来,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逼宫谋反
重华,你怨我不接受你,可哪一回不是你先后退,三年前是,三年后你还是这样,重华,你可知道你让人恨不能将骨头都磨成粉——
重华,你就象横于江中的大船,雕龙画凤披尽威仪,却停在河间,前不得,后不得,无力之极——
……
重华;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杀了他吗?重华有些怔愣的看着无限延伸的通道,手中的火折根本照不出尺寸之外的任何事物,黑糊糊的一片,连空气都跟着凝结。
想我仲骆一生叱诧风云,统六域之极尊,就是圣祖在世朕也敢说决不会亚于他,可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担当的儿子,畏手畏脚,优柔寡断,男子汉大丈夫,当放则放,就是无法放手也应全力去取才是,可你呢?当断不断,藕丝并连,逃逃避避,既然连你都不想与我长久,你又要我如何将你想要的感情双手奉上?要我如何将你想要的感情双手奉上?……
他没有逃避,只是太过害怕失去,可这种失去就再也不能拥有的恐惧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色,让他措手不及。
突然周围大亮,三个青衣人出现在重华面前,额头碰地。
“殿下”
重华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三个身着青衣的矫捷汉子,开口“青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俱已办妥。”
“很好,”重华颔首看向延伸出去的黄|色光晕,随着火光不断的跳跃着,就像无数的触角纠缠着远方的黑暗“走吧”言罢当先一步跨入左方的一条通道。
父皇你说我畏手畏脚,当断不断,那么假如我真的抛开一切,屏弃所有令你头痛的权势,你是否就会奉上您所谓的感情——
那么,等他,等他断去这最后一条路,那时候他将再没有逃避的可能,鱼死网破再所不惜……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长如玦。
熏宵殿内,御座之上。
“事情办妥了?”撂下手中的折子,仲骆头也不抬的问道。
“臣幸不辱命。”
“很好”仲骆终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看的侍立在侧的李修束也不禁一愣,赶忙收束心神,恭敬行礼“总算没令陛下失望”
“修束才大,朕自然放心。”似乎很满意臣子的谦虚,仲骆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愉快。
可惜李修束并不了解他的君王,否则他会知道那可不仅仅只是一点愉悦而已,一个筹谋了将近二十五年的计划,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刻,这份胜利的果实,如何不让人期待呢?
“陛下,三皇子意图行刺,证据确凿,只是流刑只怕不足以正法典。”迟疑了一下,李修束终还是说了出来。
殿内沉默下来,良久方才听到君王的颇为飘渺更多为感触的回答:“那毕竟是朕的儿子。”
如果他当初不是没有留余地与重华,也许就不会有那众多的事情,重华也许就不会疯——
心没有来由的痛了那么一下,抬眼去看殿外,一轮明月高照,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圆了,是否该去看看那个人呢?
“陛下宽厚。”说实话,此时的李修束着实有些感动,毕竟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三皇子也该知足了。
突然殿上将军斯广一身铠甲的闯了进来,神色愤懑,见到仲骆立即行礼,纵使匆忙也能看出其军人特殊的沉稳气质。
“出什么事了?”仲骆看到他,立即面色严肃起来,若不是有大的事情发生,斯广决不会就这么贸然的闯进来。
“三皇子逃出天牢,不知去向。”斯广垂头声音沉重“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天牢是他治下,他难辞其疚。
正在这时,又一人慌张闯入,没有斯广的镇定,只有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是灾难灭顶的恐惧“不好了,陛下,不好了,皇城突然被一群来历莫名的人袭击,眼见就要打到宫城……”
仲骆一掌拍在御案之上,脸上神色数变“重勉”。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三子。
一片轻云笼过,重华将最后一滴血涂在青衣人的剑上,站起身,看一眼默默跪在那里的青卫,转身没入树林。
结束了,从此以后这片大陆上将再没有青卫的存在,而他重华也不再是青卫的主子——
月光透过层层树叶打在身上,泄在地上,斑斑有华光,显的轻盈灵动,重华不觉勾起唇角,甚至连脚步都有些飘然,他期盼着,期盼着他与仲骆新的开始,等天亮了,他就去找父皇,不、回去就找,然后、然后……
重华不知道然后要干什么,现在的他只想紧紧抱住仲骆,甚至是吻他,碰他,他甚至愿意让仲骆来抱他,无论怎样也好,只要可以和他呆在一起。
不由想起那晚的缠绵,那绝妙的滋味简直让人发疯,摸摸鼻子,夜色成功的掩盖了重华发热的脸。
树叶沙沙有声相互击打,碎在空中,碎在月光下,就如破碎的水晶一般,那美妙的旋律让人迷醉。
摸索到掩盖在植物里的石门,石门上沉重古旧的文字也好似注入了白色的柔光,轻灵的让人忽视他的本质,重华似乎可以看见他与仲骆之间美好的未来,甚至想到每天早晨醒来时枕边可供他贪恋的温度,夏可共采莲,并舟湖上淡看风月,秋可品桂花佳酿,赏月同伦,冬可观浩雪千里让青山白头,绿水止歇,春更有百花齐放,双骑踏游千里,红尘染面,何等快活逍遥。
随即遥遥头,忆起仲骆的身份,如何有这闲情陪他胡闹,但若能夜夜抵足而眠,黄昏后奉茶揉肩,挑灯对眼,那——也不错。
心思流转间,重华的脚步不断的加快,到最后竟然奔跑起来,就如当年急匆匆的去追下朝的仲骆一般,只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
这一次,他要站在他的面前,亲口说出自己的爱意,而不是含在口中懦弱的欺骗,可笑的谎言,他怎么会满足呢?关于那人的一切,哪怕是他周围的空气,他都毫无疑问的想要霸占。
什么只要这样远远的看着就好,什么只要在他身边就满足了,什么留有回忆想念一生,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退后了——
重华的面前就好似打开了一道门,那道门让他看到未来的希望,而不是固执的执守着脚下可怜的那一寸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土地,对于此时的重华来说,静谧甚至有些阴森的通道就如铺满了黄金一般,耀耀的带他通往光明的世界,他甚至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甚至是神的祝福,就好似下一刻他就可以拥有双翼,飞翔而起。
小心的关上石门,重华从假山中转出,就见外面火光冲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眼前遍地的尸首,残箭,让他骤然变了脸色,出事了——
顾不得太多,重华拔腿就往人声最众处冲去,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人杀入宫中,那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皇帝,自立为王——
烟火比想象中的要大,人们慌乱的奔跑着,尖叫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烘托出谋反的气氛,重华穿梭在慌乱的人群中,此时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只穿了一身中衣的他,混乱的情况在延续着,火势也更为猛烈,在这一片混沌中重华就如失去了伴侣的凰,久久徘徊不去。
凤阁龙楼,玉树琼枝,此时不过火场中一段焦木。美丽的宫妃同那些杂役的宫女一样,慌张的逃窜着,狼狈的有如葬家之犬。
重华却没有工夫理会这些,他只想知道仲骆怎么样了,他可以不在乎这个国家的灭亡,却决不可能不在乎仲骆的生死,尽管在他的认知里,仲骆是一个永远不会输的人,可担心、焦虑还是让重华心肝俱颤,压抑的不能呼吸。
在重华的认知里,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仲骆更来的重要。
落叶至秋
“站住;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许动”一队人马冲出;人群混乱的同时也刹那静止下来。
重华锐利的扫过多于百人的军队;犀牛软甲;全身武装;袖上有鹤型标记;虎贲军?
再看那边火势果然减少许多;骚乱也跟着平静下来。
暗暗松下口气;虎贲乃父皇亲军;应该没有事了;正这么想的同时;忽然那貌似将领的中年军官将重华一指;立时有一小队官兵涌上将重华团团包围。
锐利的兵器泛着冷光;毫不留情的指着秋风中单薄的身影;冰冷而又绝情。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虎贲军难道想谋反不成?”重华面上镇定;心下却焦虑不安;要是虎贲军当真叛变;形势对于父皇来说定是不利;甚至——
重华一颗心颤抖不已,迫切的想要知道仲骆现在到底如何了,是不是受了伤,还是——已经罹难?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人的权谋手段天下哪个是他对手,正如他所说的就是圣祖在世只怕也不如他,这小小的一场叛乱如何能让他束手就擒?
“太子殿下,皇上待你不薄啊!”那将领下得马来,颇为哀叹却满含愤怒,在他眼里重华只是一个试图杀死自己父亲窃取皇位的叛逆,皇上如何待太子众人都看在眼里,可却换得如此狼心狗肺的回报,他们为他们的君王不值啊!
再看身前这个白眼狼,眼神更加愤恨,声音冷下甚至充满厌恶的说道:“太子殿下既然找到,就请移驾冷宫吧。”
“谁敢过来?”重华拣起脚下一柄断剑持在手中,单薄的中衣被风吹的列列作响,似乎下一刻这有些瘦弱身躯就要被强劲的秋风带走,就如凌卷于空中的菊花瓣,离根而去,可也就是这么一幅单薄到让人忽视的身躯,却挺拔的站在那里,散发着属于强者,属于帝王的威严、气势,让人不敢冒犯。
披散于脑后的黑发,如夜间绽放的墨莲,火把照耀在那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犹如神祗。
“拿下”那将领显然对自己竟然不觉退了一步而恼羞非常;狠狠下令。
士兵回神,蜂拥而上,重华举起断剑毫不留情的挥去,他是仲骆的儿子,那个骄傲的帝王绝对不允许他的儿子束手待缚。
身上被划出无数伤口,手腕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包扎的口子再次裂开,随着挥剑的动作,血水就如泉水一般,汩汩的冒个不停。
晕眩,疼痛,他并不如他相象的那般坚强,使他支撑到现在的一个理由只是仲骆的不喜欢,苦笑都显现的是那么无力。
可是他想知道,知道为什么误会会再次出现,知道为什么仲骆会如此绝情的将这场叛变毫无疑问的安到他的头上,难道使他最不放心的还是他吗?还是——可笑的信任根本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两人之间——
突然包围在外圈的官兵层层退开,庄严的帝王依旧华丽的走在猩红的土地上,仿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