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要再提- 第14部分

等到风景都看透，怎会有人陪你看细水长流。　

平淡的日子其实正在期待打破的一天，而且是非常激烈的那一种。　

















陆继凡和沈枫早已杀到费城，这时正在满校园寻找叫做“伊尹”的人。　

某天，沈枫拦截了某位沃顿的良民“逼问”“伊尹”的去向，并提示说就是那个76人助理教练的“伊尹”。这时，那人才恍然大悟说那个人呀，我知道，应该是叫做“尹。YOUNG”吧。刚才下了课，他现在应当是在餐厅吧。　

问清楚餐厅的方向，沈枫立刻狂奔而去，果然，在临窗的位置找到伊尹，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谈笑风生。而这时，气喘吁吁的陆继凡也站到他身边。　

两个人痴痴看着伊尹的侧脸，清秀的脸线扬起心底的波澜，努力思考嘟起嘴唇的样子是山岚的风声水起，展颜一笑更是魂牵梦绕的伊甸园。　

走上前，万语千言拥到嘴边却被堵住出口，只能上演瞠目结舌的滑稽剧，倒是伊尹察觉到什么，抬起头，轻轻的问了一句：“好久不见，你们好么？”看着两人颤抖的不成样子，伊尹和身边同学解释了几句，就领着他们到了角落里的空位子。　

“你们来了。”在面前交叠起双手，伊尹不看他们的脸，问道。　

“我，我……”沈枫还在持续发呆中，而陆继凡则片刻才答非所问说一句：“为什么改名字。”　

“办签证时为了方便。再说——”伊尹抬起头，扫了陆继凡一眼，“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沈枫终于开口了。　

“当然。”伊尹答的干脆。“我没有那么好的气度，‘相逢一笑泯恩仇’？这种境界我作不来。”　

“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求你了。”陆继凡恳求道，沈枫也在一旁拼命点头。　

站起身，伊尹道：“和我无关。但若是为了赎罪，你们大可不必。我现在过得很好，要去要留可随你们便。我还有课，恕不奉陪。”转身走了。　

走出学生餐厅，伊尹便开始发足狂奔，一直跑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才停下来。跌坐在地上，伊尹把头埋进双腿。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后悔莫及的陆继凡和沈枫，云淡风轻的自己。无论现在是多么风光无限，总是不甘心，就是望不掉当初的屈辱与绝望。18年的惨淡经营不过是他人眼中一出戏，被逼到走投无路又再次遭到背叛。身体的屈辱和伤痛虽然可以治愈，但是一次次被践踏的心则像那艘“休伯利安”，缺了一块，再也拼不起来。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多么大的荣耀之后，都会回忆起当年的伤痛，那天记者招待会下的闪光灯让伊尹想起18岁生日时陆家的灯火通明。那个人，淡淡提到了自己的身世，一点不在乎的样子，无关风月，就像讲述着柴米油盐般的随意。　

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个错误，一个自以为是的影子。原来结局早已写好，不管自己的挣扎只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玩笑。怎么能够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一声声喊不出来，塞在喉咙里长出尖刺，把声音划破，鲜血淋漓。　

杨安救下自己的那一天，暗自决心，一定要好好活着，给自己看。但潜意识中，始终无法忽视对他们的在意。陆继凡，沈枫，如果我真的离开，你们会想念我们，会像我想念你们一样，时不时想起我们？会么，不会么，会么，不会么……　

听说你们在疯狂找寻我，我好高兴，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在意我的。但是，那么大的创伤我不能这么样就算了，我要失踪的久一点，让你们再痛苦一些，再疯狂一段时间，或许，那天我心情好了，就会微笑出现在你们身边，真想看你们那时候的表情，真的，好想看，好想看到你们，真的，我想你们了。　

我原来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师欣赏我，大家喜欢我，我甚至成为76的英雄。但是，总是在疑惑，做到这个地步，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想看到你们跌破眼镜的样子。甚至是因为，要想和你们在一起必须能和你们并驾齐驱，跨到你们的高度，才能与你们平视。　

这么长久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呀。难道说，我的一生就会这样永远在你们的影子下，不得解脱么？所有的所有，只不过是因为吸引你们的注意，原来，从头到尾，大声要求着关注，要求爱的，是我，是我，是我！　

就像今天这个样子，看到你们的颤抖，我却一点高兴不起来，拼命想点头，却还得逼自己逃开；虽然一开始就输掉了这场感情，但还是任性的不肯低头。　

原来我一直讨厌的只有我自己，从昨天走不出来的自己，为了爱不成样子的自己，伤害爱我的人的自己。　

谁来告诉我怎么做，谁来帮帮我……　

低着头哭泣，却没有发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是个陌生人，高高的各自，脸色惨白，声音呆滞，“你是‘尹。YOUNG？”　

惊诧的抬起头，却看到寒光一闪，胸口钻心的痛，有人歇斯底里的狂笑：“你去死吧。”　

渐渐的，不痛了，身体也慢慢变清，好累呦，让我睡过去吧，这样什么都会忘记的。好舒服，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围着，睡在我耳边大叫，不要吵，真的要睡了，嗯，杨安对不起。跌入黑暗前这是我最后一个念头。　

听到喧哗，忽然有不好预感的陆继凡和沈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伊尹躺在那里，胸口满是鲜血。而此时在办公室心神不宁的杨安第N次把手中的文件扔到一边，心脏没道理的砰砰乱跳，好像，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接到学校电话驱车赶到医院的杨安听着身旁的喋喋不休，“杨先生我们很抱歉行凶的是湖人的狂热球迷我必须说令弟的状态不是很乐观因为他的血型很少见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派人去紧急调运了……”　

杨安只是走上去，狠狠给了陆继凡和沈枫一人一拳。“我是尹的监护人，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么？”　

“是你把他带走的。”陆继凡扑了上来。　

一把挥开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杨安突然失去了怒气，“尹只要见到你们就一定会受伤，我应该把他带得远远的，让他永远见不到你们的。你们是他的煞星。”　

“尹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利替他做决定。”沈枫站了起来。　

“等他醒了，你们再去征求他本人的意见吧。现在我是他的监护人，如果我要带走他，你们没有权利阻止我。”　

“你疯了，尹他在危险中！”　

“他死也不想死在你们眼前。”杨安毫不留情。“当年你们把他扔在沙滩上，你们知道他最后的念头是什么么？他想的居然是会不会给沈枫添麻烦！他求我杀了他，如果我再晚去一个小时，他当时就没命了。现在呢，尹变漂亮了，你们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了，又想把他抢回去么？你们有这个资格么？！”说完，杨安不去理会陆继凡和沈枫，在急诊室外面找了个位子坐下，发呆。　

过了十几分钟，杨安的专署医师到了。简单询问了几句，就立刻消毒进了急诊室。又过了十几分钟，稀有的血液居然调到了，是很久之前捐献的，放在库里一直没有用的，现在居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　

陆继凡突然冲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沈枫很想大哭一场，或是撞墙，或是放话如果伊尹醒不来他就殉情什么之类的。但是沈枫忽然觉得自己也很累。一直寻找着伊尹，不放过蛛丝马迹，两年来不知多少次经历了希望到失望的巨大落差，他其实也在一直问自己，对待伊尹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爱。后来想想算了吧，先找到再说。　

然后今天中午就看到了伊尹，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从喉咙中跳出来，涌动的爱意澎湃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自己是这么爱着这个人，这一生，就不要放手了吧。但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什么都变了，伊尹躺在那里，有生命危险；见到了叫做“杨安”的人，告诉自己两年前就是自己让伊尹这样子躺在沙滩上，等死。　

原来，一直，伊尹都爱着自己，甚至可能比自己爱伊尹还来得深沉。自己是第一个向伊尹伸出手的人，而也正是这双手，把伊尹推入深渊。　

沈枫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掌心，痛，不痛，这点血怎么能会有伊尹流的血多；就像两年的煎熬又如何有伊尹的受伤相比。　

杨安和沈枫站了起来，却因为双腿麻木站不稳。伊尹进了病房，医生嘱咐说只要等他醒了就好了。　

伊尹却总是不肯睁开眼睛来。杨安回家收拾了东西带来，伊尹的衣服，喜欢吃的东西，消闲的书，电脑，鲜花……；沈江也赶到医院，带来了茶；甚至陆继凡，不久风尘仆仆赶来，还带来了陆然，一脸百感交集，欲说还休。　

伊尹却还是没有醒来。躺在病房，模糊中却仿佛无比清醒。是不是永远不醒来会比较好一点，自己不用面对选择，别人也不在有期待。　

基本上说，死亡真的是包治百病，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闭上眼睛，所有的所有就是过眼烟云了。再也不用难过了。　

可以么，就这么一死了之，留下的人要怎么办，杨安会生气的，这样子放弃。杨安他，即使看到我在别人怀里也不会希望我出事的，我还有事情没有说清楚，不可以死呦，现在还是不可以死。　

所以伊尹睁开眼睛，看到空气笑的灿烂，还有满屋子人的黑眼圈，立刻发出光芒。　

在一堆冲上了的人和七嘴八舌的问候中，伊尹挑出一个最没有攻击性的说话。“沈江，拜托你，我想喝那个茶。”　

虽然很高兴伊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因为那个茶确实特别好喝，所以顺便就记住了么……），但是背后的眼神实在是足够把自己砍死无数次，里面的幽怨也可以淹死自己许多次了。　

还是杨安机智。　

凑过去帮助伊尹坐起来，准确收到对方的道谢。就着沈枫的手喝一口水，伊尹对着看起来跃跃欲试扑过来的陆继凡开口，“说吧，有什么事情么。”　

说话的却是陆然，他在讲那个故事，他和那个人还有他的妹妹的故事。那个人的名字，是叫做伊凡。　

伊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是陆继凡。他说听到伊尹的血型他就觉得头大了，因为他分明记得，当年伊凡就是因为缺少这种血浆而死的，因为当时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一点他反复解释到伊尹忍无可忍放话说他要不stop就把他踢出病房才罢休）所以索性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于是一查查到伊尹血液来源的那家医院，翻出住院纪录，而且居然被他找到伊恋（伊凡之妹）的日记。里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因为伊凡不想因为自己伊家后继无人，所以曾经提供过精子，而她，则取出了伊凡的精子，让自己受孕，然后产下伊尹。后来等到陆然找到自己，就把伊尹交给陆然。陆然带伊尹回国，去为他改了生辰，其实，伊尹应当是小自己一岁多的。　

日记最后一段是这么写的：陆然，你毁了我，也毁了我哥。我把这个孩子交给你，他可能是白痴，也可能是恶魔。总之，我把这个被诅咒的孩子送给你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是你最爱的男人和最恨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你就替我好好报复这个孩子吧，我会永远诅咒你的……　

房间里静的能听到心跳声。各种分子原子在拼命搏杀，寻求一席之地，所以就好像一匹帛要被撕裂的样子。是谁的手表在走动，秒针划过的，不是我的伤口么？是谁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在我记忆深处。为什么我要醒过来，为什么，伊尹觉得自己的头要裂开了。“杨安，你要他们都出去。”还好，他们都很听话。　

呆呆坐在床上，伊尹从未如此希望有什么来了结他的生命，原来，就连他的出生，就是被诅咒的，他注定，终生不得幸福。　

是谁没走，温暖的嘴唇擦过我的额头。为什么，他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我听不清，你能再说一遍么，什么？你居然说，“你很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伊尹不说话，他总是用点头或摇头表达自己的想法，万不得已，他会写卡片。陆继凡，沈枫，片刻不离绕在他身边，还有沈江，不知为什么也那么闲，还有总是抓住自己的手向自己道歉求自己谅解的陆然，一把年纪了，还是泪流满面。　

伊尹总是不开口。陆继凡和沈枫喂他饭他就张口，跟他说话他也安静的听，沈江跟他开玩笑他也会微笑，陆然流泪他也会递上纸巾。他只是不说话。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娃娃，任他们摆弄，甚至陆继凡和沈枫（必须两人同时）解开他的衣服替他擦身，他都丝毫不反抗。（两人想着，其实这样也是很好的。）　

但是，那只叫做杨安的，却一直不肯出现。　

伊尹的读物，却总是由杨安派人每天送到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