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记得了。”灭明笑,他的手急速地动着,请柬已经翻成一个红球,却怎么样也离不开他的控制。
“你有多久没动脑子了?”不满地睨一眼灭明,对这人越来越懒散赖皮的性子实在不敢恭维。在确定自己的感情归宿后,原来身上不时散发的饥渴感就消失了,为人也放松了不少,不再那么尖锐和尖刻。但也因此而更加地没良心没责任感。特别是自己成亲后,他更是如此。毕竟,兄弟俩从娘胎起就在一起,在找到各自的爱人后,就等于永远地分离了。有什么快乐悲伤痛苦都不会再只找对方倾诉分享,对方,再也不是彼此的唯一。由此而来的淡淡的寂寞是一定会有的。自己排遣的方式是与妻子更加恩爱生个小宝宝来伤脑筋,而灭,却终日愈发地散漫下去了。
不是说和宗的感情不好,而是……告别自己的半身,总会有莫名的不甘和不适应。
“上次之后,我休息了满长的一段时间。”的确是很久不用脑子了,说实在的,虽然不敢说放眼四海已无敌手,但目前在北方“魅影”的势力的确已经牢牢地扎根,除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龙翔堡”以外,在北方已经罕有其他势力能与“魅影”相匹敌。在这种情况下,灭明偷点懒是可以理解的。
“娘以前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把玩着儿子圆嫩的小手,绝明淡淡道。
“什么?”不解地看着兄弟。
“创业容易,守业难。九重城的例子,难道你忘记了?”
“没忘,也忘不掉。”虽然九重城覆灭是娘亲的遗言,但亲手毁掉一个偌大组织的事情,却是在他们兄妹手里完成的。那是一段,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的过程,娘亲毕生的心血却只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完全毁灭,这样的事实,令人唏嘘。同时,这个过程中更掺杂了江湖道上各色人等的种种私心杂念算计争夺,更是让他们兄弟体会到,一个庞大的组织,一股庞大的势力,在江湖中的多么重要。不过,单人独骑横行天下也是相当过瘾却极端危险的事情呢。不过,谁怕?澹台家的,澹台小妖的孩子,是那种怕事之徒吗?毁灭和搏杀,才是他们的本性。必要的时候,甚至不惜玉石俱焚。可是,现在身处的这个组织,不是自己的,而是祖和宗的,不能,不多为他们想想。
知道绝的意思,绝是在提醒自己。所以,灭明正色地道:“放心,我还没老朽。”
“那就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我敢肯定,我没去过龙翔堡。”
“那……这张请柬怎么处理?”
“我想……”沉吟着,道,“去看看。”
“哦,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笑,笑出一脸无畏,“你在家好好守着,我们已经够老了,从现在开始,有些事情由我自己出面,你留守就好。”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怪怪的?”皱着眉毛,绝明感觉不对。“你不会打算又要偷偷溜出去玩吧?警告你哦,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可是完全吃不消的。”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然后,告知宗千问后,灭明一个人,应请柬的邀请,上了龙翔堡。
依山而建的巨大城堡,仿佛一匹野兽,横卧在北方的天地之间。
与“魅影”总坛建筑的优雅不同,这个地方所有的房子,都是用巨石搭建的。连地板,也是大块大块的石砖。气派,相当大哪。
灭明在一个年轻人的带领下进入龙翔堡,并于此刻站在龙翔堡挑高的空旷的大厅中。
灭明不认识带路的人。只知道他在堡中的身份不低,而他自我介绍的名字,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江未央?真的没听说过哪。
原本以为魅影总坛大厅已经够无趣了,没想到其实比起这里,有桌有椅有书有画虽然略显俗套但至少有东西给人欣赏的那儿已经算非常好了。第一次,灭明对自己的孤陋寡闻见识浅薄深感惭愧。
原来,无趣的地方到处都是,是他少见多怪了。
灭明知道自己在吹毛求疵,但是面对一个除了石头地板和几张木椅,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他实在想叹气,特别是,当这个大厅中坐了一个看起来如在渊潜龙的男子时而本能不断提醒自己危险的时候,想不叹气都难。
有些人,看起来就知道很好欺负;有些人,一见就晓得不好惹。不管是什么人,灭明都曾见识过,但他没见过,这样一个男人。
他的年纪并不大。细致紧绷光滑的肌肤看起来绝对没超过二十岁,可是他的气质,是很罕见的“沉”。
他微笑着,眉眼都在笑,却笑得极无心。
他只是随便坐在那里,却仿佛一只巨兽趴在那里,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很难描述的震撼感。无须他人介绍,灭明一眼就明白他是谁,天底下,能有这样的威慑力的人,绝对不多。
灭明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他勾起嘴角:“阁下,便是龙大当家的?”
“那么,澹台二爷就是阁下了?”回以同等程度的客套笑容,他肃手让客。“先生请坐。”
“谢。”不客气,挑一张椅子坐下,换来龙迟惊异的一瞥。
“我听说,澹台家的二爷灭明先生是个很谨慎的人。”
“你指的是我的多疑吗?”笑,爽朗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不满。“大当家的下帖子邀我前来,不至于再在椅子上动手脚吧。”
“你信得过龙翔堡?”
“大当家要听什么样的回答呢?”信得过?可能吗?
“既然不信,为什么如此率性?”
“大当家的既然具帖子邀请我来,不可能在事情还未挑明之前,便有什么举动吧。”
“澹台先生果然见解不凡。”叹气,唇角竟出现苦笑。“澹台先生,在下之所以冒昧请先生而来,实在是有要事请先生帮忙。”
“什么事?”说不惊诧是骗人的。他与龙迟在私人关系上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有什么地方要用上“帮忙”两个字?
“这个……先生可曾婚配?”
“啊?”
龙迟唇边的苦笑很是明显。他慢慢的,清晰无比的重复道:“澹台先生可曾婚配?”
“不曾。”虽然疑惑,还是回答出很多人都知道的答案。“不过我已经有了爱人了。”
“江湖传说中你与宗魁首的关系,应该不假吧。先生的意中人,便是宗魁首么?”
“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如何。不过,江湖传言也有正确的时候。”淡淡的笑,听出龙迟的语气有微妙的变化。他熟悉人心人情,不可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过,无所谓,这辈子,要走的路,所做的事,所爱的人,都由心而定。世间的道理,他根本从来就没放在心上。其他人的眼光怎么看,一概与他无关。
一愕,回神,龙迟亦笑:“先生的私事,龙某自然不该过问。不过,有宗魁首在的话,龙某不得不考虑其他的方式。”
“什么?”
“澹台先生受邀前来,照理说龙某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咳咳……有些事情,情非得以,尚请先生原谅。”
“恩?”侧头看向龙迟,心里涌现莫名的预感。身形微动间正要调整自己的坐姿,身下椅子的靠背、扶手以及椅角,却毫无声息地伸出钢套,牢牢扣住灭明的腰、腿和手臂,令他,再也
不能动弹分毫。
看着灭明作势要挣扎,龙迟道:“这是天下第二机关妙手孙妙妙亲手制作的如意锁,专用于对付天下高手,以先生之力,是挣不开的。”
果然是,一试之下就明白了。钢索必定是特殊材料制作的,发出去的内力如泥牛入海,一去 不回,丝毫没有反应。
灭明放弃无用的挣扎,现出他平静无波的微笑:“龙当家此举,是何意?”
“想请先生帮个忙。”
“什么忙?”
“龙某有一小妹,多年前在洛阳偶遇先生,从此朝思暮想辗转难眠。如今她已经年过十六,虽容貌端丽却毫无出阁之意,只想拥有一个娃娃以慰平生相思。龙某不忍心小妹一生孤苦无依 ,想请澹台先生伸个援手。先生大恩,龙某日后必当报答。”
场面,一时非常寂静。
灭明觉得有点头晕。他不自在的清清喉咙,问眼前那个笑得有点愧疚的男人:“你的意思是 ……不会正好是我理解的那样吧?”
“我的意思是……”点头,看向灭明有点铁青的脸色,“我的意思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借种,我家小妹,想要你的孩子。”
“那不可能。”脸色更青,但口气不容置疑。自从答应宗千问后,他便不想和其他人发生关系。与宗千问的感情,是他最重视的关系,他希望可以长长久久,所以,不论心还是肉体,他都愿意忠实。
“澹台先生有何顾虑?”
“换做是你,你会愿意被人当成一匹种马吗?”叹气,问龙迟。
“唔……也许我也很难接受。”露出一丝苦笑,龙迟承认。
“那就放了我,这件事情,我可以当成只是一个玩笑。”良心地建议,灭明忽然觉得自己很善良。
“很遗憾,接下来的时间已经不由我控制。”龙迟的目光望向正从大厅门外走进来的人,淡淡地拒绝。
“为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方才替他带路的那个人,正施施然走了过来。
“因为,从现在开始,由我接手。”
从他脸上笃定的笑容,以及龙迟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的表情,灭明似乎察觉了什么,于是,他问道:“你是谁?”
他的脸上现出一抹几乎与龙迟一模一样的微笑,道:“我是江未央,你也可以叫我龙未央, 我是,龙迟最小的妹妹。”
“什么?”
第一次,灭明为自己竟然看不出他其实是她而汗颜。
现在,灭明被绑在某个房间的某张大床上。除了眼皮,他的其他部位都毫无反应,就象一群叛离了大脑指挥的士兵一样。
灭明体质特殊,百毒不侵。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没有弱点。事实上,天下能束缚他的东西很多,迷|药就是其中最有效的一种。
当然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位列顶级迷|药前十位的高级货色,只要是人,不论身手多么高强,都无法逃脱。那个叫龙未央的女人,至少在他身上用了其中三种。现在他还能清醒地眨着眼
皮,也算是相当了不起了。
那个女人已经除下她易容的面具,此刻,正笑眯眯地坐在床头端详着灭明。
她的年纪并不大,顶多也就十五六岁,五官算不上美艳,但也清秀可人。最奇怪的是她眼中的光芒,从那里面灭明觉察不出其中包含着足以令她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的激动,那里面有的是得意、满足、好奇,甚至还有几分隐藏得很好的冷漠。
她仔细端详了半天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很想好好看看你,现在我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清清喉咙,灭明尝试着发出声音:“龙小姐……你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吗?或者龙姑娘比较好?”
“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江未央。”认真地纠正灭明的称呼,微笑的嘴角有着明显的固执。
“好,江未央,你为什么要我?”必须弄个明白。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并不疯狂,怎么会有那么骇人听闻的想法?——当然,这骇人听闻是指常识来说的——单亲母亲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
界里将要遭受多大的伤害她难道就没想过吗?而且,她难道没考虑过她这么做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
“我不是要你,我只想要个孩子而已。你只要提供我需要的东西就好。”再次纠正。力图让灭明清楚明白彻底地知道她的意思。
“那么,任何一个男人都能满足你的要求,又何必特意找我?”制造一个小娃娃的过程说简单也是不太简单,说复杂倒也不见得,她随便找个男人就好了,只执着他一个是什么意思?
“你是唯一令我心动的男人呀,我只想要你的孩子嘛。”江未央一笑,左颊上现出小小的酒窝。
直视她的眼睛,探究她眼中蕴藏的秘密,直到一张丝帕绑住他的眼,隔绝了外界与他的视觉的联系。
“为什么封闭我的视线?”
“你的‘狐媚之眸’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发挥作用比较好,我还没准备好呢。”
“什么?”
“没什么。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你等等,晚上梳洗后我就会来找你。”说着,踢踏的脚步声已经远去。
灭明全身上下一动都不能动。
他并不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的情形当中,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种马看待。
这种滋味相当不好受呢。特别是对他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来说,更是很难接受。不过,因为对方是女人,所以到目前为止,灭明还没有一定要杀了她的冲动。
也许是因为娘亲的影响,灭明对女人,大多数时候都会敬而远之。不是看不起女人,而是……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了解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依然是这样。女人这种生物,不管是十六岁还是六十岁,都是这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个女孩,当真想要一个娃娃吗?也许。但他当真想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