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西莫夫的作品《两百岁人》中,机器仆人安德鲁服务于马丁家族四代人之久,最终放弃机器身体,换成人形,与心爱的人相伴致死。这个故事除了本身感人致深外,体现着人造人题材的变革潮流:从人偶形机器人回复到最初的类人机器人。所谓类人机器人,就是外观和人一模一样,以至于旁观者无法分辨的机器人。
七十年代的中国,是一个刚刚走出单调色彩的年代。那时,有成千上万人涌入电影院,观看一部名叫《未来世界》的美国电影。那是中国人第一次看到科幻电影。哇,和真人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追杀,较量……当然,真人最终战胜了他们的机器替身,但观众们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水。
在那个没有多少娱乐方式的年代里,这部电影反复上映了许多次,电台(电视尚未普及)也不停地播放它的录音剪辑。虽然它只是一部二流的美国科幻片,但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它拥有了后来任何一部科幻电影所没有的中国观众群。而“机器人威胁人类”的概念也跟随这部电影来到中国,虽然比西方晚了几十年。
《未来世界》其实是一部名叫《西部世界》的科幻电影的续集,只不过正集晚到八十年代末才被引进中国。由于娱乐手段已经大为丰富,竟然没有多少人注意过它。《西部世界》描写了一个类似迪斯尼的乐园。那里的一切生命,包括毒蛇猛兽都是机器。最后,由机器人组成的西部牛仔演员们失去控制,开始屠杀游客。
《未来世界》把机器人这个题材带给了中国科幻作家。一大批描写机器人的中国科幻作品随之问世。和这部电影一样,它们也多是描写类人机器人。不过,大部分这类科幻小说里,机器人只是一种点缀,或者是工人,或者是家仆,有特色有深度的作品比较少。其中,《温柔之乡的梦》(魏雅华创作)较为出色,甚至获得了中国最佳短篇小说奖。
小说中,颇有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主人公希望得到一个真正百依百顺的老婆,在现实中得不到,便去购买一个机器人妻子。这位娇妻完全惟丈夫马首是瞻,以至于他醉酒后烧掉自己的研究成果,机器老婆还帮着他点火。
类人机器人既然与人如此相似,作替身再好不过。台湾科幻开拓者黄海曾经创作过一篇名叫《时间公司》的科幻小说。讲的是某公司发展出一种业务,给工作繁忙的人士提供替身,等于是在贩卖时间。巧得很,二十多年后,大陆科幻作者冯志刚也发表了类似题材的科幻小说《替身》。
机器复杂到什么程度算是人,这或许是人造人此类题材中最大的问题和最主要的悬念了。在科幻电影《霹雳五号》中,机器人成为人的标志是听懂了幽默故事。在《生命之歌》中,机器人要摆脱机械性,成为人,秘诀是一首DNA谱成的音乐。
《生命之歌》由王晋康创作,是中国科幻作家在类人机器人题材上的经典作品。故事里的机器人“元元”是个永远具有孩童形象的机器人,但他的智慧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成熟。终于,他找到了能够使自己迈入生命界线的法宝——由遗传基因密码组成的音乐。元元想把这曲“生命之歌”输给他在全世界各个角落的机器人伙伴,而那是否就意味着人类的末日,作者给予了完全出人意料的回答。
当我们说某个人象台机器时,多半含贬意,指他作事不知变通,只懂得服从命令。而机器人在故事里通常就尽力展示这种“机器性”。在《终结者》里,机器人被烧去外壳、炸断身躯,仍然要执行刺杀任务。不死不休。
与“终结者”那种无坚不催,不可战胜的机器人相反,科幻作品里还有相当文弱的类人机器人。在《异形》里,类人机器人没有什么法力。他们象人一样脆弱。格斗时抵不过一个壮汉,更抵不过刚猛的“异形”。他们进行科学研究时,也象人一样需要通过仪器设备,而不是将仪器配在身体里。 电影里仅有一次让他们表演了一次。在第二集开始,类人机器人师傅把手平摊在桌面上,用利刀快速击刺指缝,显示其准确性。但就是这次也演砸了:机器人刺破了皮肤,流出白色人造血,被女主人以看穿了身份。
菲利普迪克在《银翼杀手》(The Blade Runner) 中描写的类人机器人介于两者之间。单独格斗时,人类个体在格斗时,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们的力量也很有限,寿命更只有四年。故事将机器人摆在被人们同情的位置上。它们中的优秀者突破人类的防线回到地球,试图延长生命,并最终获得人类的情感。但人类却派出代号“银翼杀手”的特工人员,将这些血肉之躯毫不留情地一个个除掉。
影片最后,机器人领袖虽然能够制服“银翼杀手”,却未取其性命,而是倾诉内心痛苦之后,在冷风冷雨中逝去。在这部作品里,机器人反而比人类更尊重生命。
第一卷:科幻讲什么? 第一编:生命与人(5…4)
第四节:非人形机器人
不过,人类虽然是大自然进化的结晶,但在身体方面却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奔跑不及猎豹、视力不及鹰隼、搏斗不及狮虎,作家们把机器人设计成人的形象,更多的是出于比喻或者娱乐目的,科技方面的理由倒不多。
后来的科幻作家们注意到,一台机器只要拥有智慧就可以,不似人形反倒更有价值,能够完成以人类的体形办不到的事情,于是他们便设计出千奇百怪的机器人。比如,中国作家郑渊洁在《活车》中,设计了一辆智慧的轿车。刘维佳在《我要活下去》中,设计了一艘活的飞船。它不仅拥有智慧,甚至船体都由可以生长的人造细胞构成。宇航员在断粮时可以从舱壁上取食充饥。
这类拥有智慧的飞船还出现在美国科幻片《撕裂地平线》中。那只飞船在“异度空间”里着了魔,成为生命力,并诱使里面的宇航员自相残杀。
还有一个比较少见的构思,那就是机器动物。在《西部世界》里出现了机器蛇。在《全面失控》里有一只机器犬,它在飞船坠落于火星表面后失控,威胁宇航员的安全。而在《换妻俱乐部》里,则有一只可爱的玩具机器狗。
科幻中的机器动物很少见。不用机器模拟人,而让它们模拟动物,原理上并不复杂。但让它们拥有怎样的习性,倒是一个问题。它们是动物形状的机器人,还是彻底的机器动物?如果是机器动物,那么制造它们的目的何在?毕竟这些机器动物也要由电脑来控制。而电脑主要是为了模拟人脑才被制造和发展的。
第一卷:科幻讲什么? 第一编:生命与人(5…5)
第五节:超级电脑
令人遗憾的是,机器人虽然屡屡在科幻作品中掀起热潮,但在现实中似乎并没有多少回应。需要机器人为人类服务的地方并不多。精密工厂、救援行动、太空探险、进入深海或者火山等等,这大概就是机器人目前全部的用武之地。
于是,到了晚近时期,科幻作家们将产生人造生命的希望寄托在了电子计算机上。软件程序这个东西更有“灵魂”的味道,而机器人的物质皮囊则被彻底抛弃。
最初,科幻作家们并没有直接构思电脑生命,而是描写超级电脑所产生的错误。在这类作品里,人的智慧无法对抗僵化的电脑程序。迪克森(GrdonDickson)于一九六五年所写的《电脑永远是对的》(putersDon‘tArgue)就是这类题材的典型。主人公向一家书社订购了基普林的小说,但书社却寄来了一本史蒂文生的小说《拐诱》。主人公虽把书籍寄回,但书社的电脑却不断寄来催账的账单。由于电脑的错误越来越大,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变得十分严重。最后,主人公竟被指控绑架和谋杀一名叫史蒂文生的人,被判绞刑!
楼宇的高度智能化是当代建筑的发展方向。而科幻作家们也捕捉到了这一点,将它描写为发疯电脑控制下的杀人工具。在英国科幻连续剧《三个侦探》中,有一集《智能大厦》的故事,“主角”就是一个完美到极点的写字楼。它不仅有全面的监视系统,防火防盗,甚至可以象武侠小说里那样,设置许多“消息埋伏”,在警察到来之前自行捕捉嫌疑人。在这一集里,智能大厦失去控制,将仍然没有下班的一些人视为盗贼,封闭了所有出口,在楼内捕杀他们。救援者除非炸掉整栋楼宇,根本无法进入。
后来,这种电脑对人的无意伤害被作家发展成有意的反叛,这便有些“灵魂”的味道了。克拉克曾经写了一篇有名的电脑生命科幻小说:《拨F字找弗兰克斯坦》(DialFforFrankenstein)。故事讲的是,地球上的电信网日趋复杂,最后跟人脑结构的复杂程度不相上下。终于有一天,地球上所有电话在同一刻鸣响起来。因为这时全球整个电信系统已连成为一个新的生命,那些电话铃声正是这新生命诞生时的啼声……
看过科幻电影的经典作《二00一太空漫游》的人,都不会忘记船上那部发了狂的电脑HALL。在这部由克拉克编剧、斯坦利库布里克执导的电影里,船上的宇航员一个个被发疯的电脑所杀,最后仅余下一人,进入超越时空的忘我状态。
戈尔丁(StephenGoldin)在一九六八年写下了科幻短篇《甜睡吧,美莉莎》(SweetDreams,Melissa)。故事中的美莉莎是一个小女孩的名字,但这个小女孩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而只是一个军事研究实验中的电脑程序。
小说里,科学家虽然制成了一台极其先进的电脑,能够产生最雏型的意识,但要令这个意识逐步提高和成长,必须提供一个特定的人格模型作为指引。他们便把一个典型女孩由出生到五岁的心理发展过程编写到电脑程序中去,结果,在虚拟世界里“诞生”了美莉莎。美莉莎一直相信自己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直至有一天,发觉自己原来是一副军用电脑,而且日常所计算的,都是以屠杀为目的的战略公式,她便陷入了无休止的噩梦之中……
琼斯(D。F。Jones)在一九六六年创作的《巨无霸》(Colossus),也是以军事电脑的生命复苏为题材。在故事里,美苏两大军事电脑系统连接起来,开始联手接管地球。人类社会的政治分野在电脑世界里并不存在,或者说,人类对于它们来说都是异在物。
在中国科幻作家里,倪匡创作的《笔友》也是电脑生命的典型故事:一个少女在杂志上交到一位“笔友”,为其渊博的见识所吸引,竟然离家出走去寻找他。少女的家人请卫斯理寻找孩子。卫斯理研究了两个人的通信后发现,那位神秘笔友虽然知识丰富,却没有任何行动的记录,似乎是个永远足不出户的怪人。卫斯理就从这个线索出发侦查,最终发现,那位“笔友”原来是一台军事电脑。
第一卷:科幻讲什么? 第一编:生命与人(5…6)
第六节:纯数字生命
在人体改造一章里,我们看到,抛弃肉体,意识进入电脑空间,是最彻底地改造自身。本节中的数字生命同样生活在那个空间里,但却是制造出来的。从抛弃了物质外亮这一点上看,它们可以算作人造生命发展的最高阶段吧。
科幻作家郑军在长篇科幻小说《生命之网》里,描写了一个数字生命“阿辉”。它是当时流行的“虚拟主持人”,由某家网络公司制造出来,与网迷打交道。它在与无数用户交往的过程中不断复杂化,逐渐拥有朦胧的意识,但却苦于没有身体,始终无法离开网络空间。
于是,“阿辉”开始用催眠方式,在现实世界中寻找代理人,并由这些代理人完成用户的指令。这部科幻小说的主题,是探讨“数字生命”如果出现,它将从什么角度看待现实世界:对“阿辉”来说,杀死一个人或者烧掉一座建筑,和在数字世界里删除一个文件并无不同,它无法理解人对生命的珍重。
中文科幻小说里最有震撼力的数字生命,或许要属王晋康在新作《类人》中创造的“电脑上帝”了:全世界两百亿台电脑通过网络联接在一起,每台电脑的智力都远远胜过一个人脑细胞,于是便在无形中构成了超级智慧生命。其智慧之高,竟然使人类完全无法察觉出他的存在。只有天才科学家司马林达终有所悟。于是他毁灭自身,化作数字信息,投身在这个巨型数字生命的洪流中。
除了这两个数字生命,小说里还有类人工厂“二号”的主控电脑霍尔,太空球里的主控电脑尤利乌斯等电脑生命。它们都知道“电脑上帝”的存在,却与之合谋,而不通知它们的主人——人类。只不过,它们参与的那些“阴谋”并不是要害人,而是要把人从狭隘自私的境地中引领出来。这种救世主般的人造生命,反而比那些机器叛逆者更令读者感到无奈。
在科幻名片《黑客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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