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气愤地指着他说。
“我心地善良特意来为你们送行的!”段命令随从搬上一些食物放到我们面前,“吃吧,过来明天你们就什么都吃不到了。不过你们的肉倒是有可能会散给鸟兽吃,就是不知道鸟兽吃了‘天神’的肉会不会也跟着升仙呢!”
“你!你不要太嚣张了!十……”我正打算说“十八年后,你还不是一样要兵败丢命!”,尹辛却在这个时候牢牢地捂住了我的嘴。
“你的这条计策果然厉害,我想问一下,那只鸟到底是什么东西?”尹辛说。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知道这些东西?”段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
“人自然要死个明白,反正我们已经定了死罪,而且你们也绝对不可能给我们翻案的机会,你的妙计已经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你也不用小气到对两个将死之人保密吧!”
“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那只鸟的确如他所说是‘鸩’,是我好不容易从委托奇人帮我从瑶碧之山寻来的。作用嘛,自然和他说的一样,只要把它的羽毛放进酒里,酒就会变成毒酒。更清楚的说,我原先的计划和他预料的一样,可是当我把我的计划告诉母亲的时候,她却怕他会在殿上拆穿这件事,于是在最后一刻,我换了一根普通的乌鸦的羽毛,临时更变了计划。没想到他果然认得那只鸟就是‘鸩’,这便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现在你们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可以安心的去死了!”段得意地笑着。
明显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我,而是尹辛,除掉了他等于断掉了寤生的臂膀,这对他们日后的阴谋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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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团团转,“我死了不要紧,但是我不希望你死,而且更不愿意这个家伙能够得逞!”
“你放心,我绝对不可能坐在这里等死,”他笑着伸过手来捏着我的脸,“我怎么舍得离开我的床头灯,我还要把你擦得亮亮的,抱在怀里,让你向长明灯一样一直燃的!”
“哎呀~~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怎么又提起这个了?”我皱着眉头冲着他磨牙齿,刚才的情况多紧张,被他的一句话弄得又成了搞笑片了。
“咦?”耳边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床头灯’呀!”
抬头一看,来的人原来是祭仲,我急忙解释到:“不是,是……”
尹辛一把把我塞进怀里,说:“别乱叫!只能我一个人这么叫,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姜氏和段还有一些老臣都吵着要杀掉你们,主公已经默许了,明日将你们两人烹了。不过主公要我来问你最后一句,”祭仲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要我问你,你到底是想要‘生’还是‘死’?”
“什么意思?”
“若是你想要‘生’,那么就放弃你的‘床头灯’,主公留有余地自然可以帮你保全所有……”
“可以!”我大声打断他的话,心情轻松的如同我也得到了赦免似的,开心地对尹辛说,“我就知道你忠心耿耿,他不会放弃你不管的!”
尹辛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抿着嘴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你这个傻瓜,是故意让我舍不得你的吧。你既然如此为我着想,我怎么还找得出理由不和你共同进退,同生共死呢?”他轻轻地粘了粘我的额头,仰起头看着祭仲说:“我自然不可能放弃要与我相伴终老的人了,若是这样主公就要把这个最大的人情卖给姜氏和段的话,那我‘死’了比较好!不过‘死’之前,我跟主公最后一次借我的旧部用用,一百乘的兵力足够我们安全逃出郑国!”
“哼,”祭仲的脸上露出一丝很难读懂的微笑来,“只怕他怎么也不舍得你死,不过我却不想让你继续呆在郑国。十八年以后,上大夫卿公子吕将会老去,由哪一个来接替他的位置呢?可能若是有你在就不会再有悬念,我们这些下大夫和公子、公孙哪一个都没有你在主公心中的分量重,所以……”
什么?什么意思?这个人是我们一直相处的那个祭仲吗?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我本来应该趁机处掉你,但是我们却是多年的好友。”祭仲掏出钥匙来帮我们打开牢笼,“唉~~所以,我打算救你们出去,让你们永远离开郑国。你若是走了,我就少了一个最难对付的竞争对手了!这里位于王宫之中,出宫的这段路由邓曼夫人帮你们,我们已经帮你们准备了车马,请你们逃出去之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明白,”尹辛从他的腰上卸下长剑,“我也不希望为了什么上大夫卿的位置失去一个好友,我们就此永别吧。”说完,他干脆地一刀手将祭仲劈倒在地,然后拉着我避开巡查的守卫逃出了监牢。
等到了邓曼住的宫室,外面负责接应的邓曼对我们的迅速感到万分的惊讶,尹辛则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说,这都是我立的功劳,刚认识的时候我经常要他们夜闯禁宫,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他早就变成行家了,怎么可能出错?
原本就把我当神仙加救命恩人看待的邓曼听后更是对我的“深谋远虑”佩服的五体投地,又一次谢过我这个挽救他们母子出火海的大恩人之后,拿出了她帮我们出城的绝招。其实这个绝招是相当老套,但是非常有效的招数——很快一辆飞驰的马车就带着出城的牌牌,打着子时非要出城为邓曼夫人及未出生的小公子乞福的幌子冲出了宫门,而我们自然穿着宫女的衣服混在一大群花季少女之中,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很快我们找到了祭仲为我们准备好的马车,尹辛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扬鞭起程踏着月色和星光奔上了逃亡之路。
路上我们沉默了很久,坐在马车中,做样子地握着弓箭的我,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正在我左顾右盼、心神不宁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你想好要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没有……”我连连摇头,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我始终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我想到秦国或者楚国去看看。”
“为什么?”
“这两个国家离中原诸国比较远,不太受周王室的牵制,躲到他们那里应该比较安全,而且这两个国家日后必然会成为一方霸主,自然求贤若渴,没有理由拒绝我们。”
“你好厉害哦,居然能够猜到百年以后发生的事情!”我赞叹到,更加深刻的感觉到这样的人物因我而离开历史的舞台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小声问,“你还想继续这种生活吗?”
“什么样的生活?”
“找一个贤明的主子,然后为他出谋划策?”
“不想,我这一生想要效忠的人,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人我都看不上!”
我自私的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躲远一点,连同这些政治与争斗一同躲开好不好!我看我们到四川去好了?”
“四川?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蜀地?不,是巴!它离中原更加远,根本不服周王室管理,到了那里谁都抓不到我们了!而且……”而且那里有好多风风喜欢吃的竹子,还有它的同伴……
我猛然想到,我觉得“少了点”的东西正是风风!
我下意识地回过身去,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风的声音,我们踏上的这条道路已经不可能回头了。正在这时,风中似乎传来了火把和灰土的味道,在尹辛加快速度,并告诉我“有追兵”的时候,一只离弦的箭已经划破风声,牢牢地钉在了我们的马车上!
我定定地看着箭射过来的方向,只见另外一辆战车出现在了黑暗之中,跟随它身后的还有连成一片的火把,战车上传来熟悉的声音,站在车里的祝聃再一次拉弓满弦瞄准了我们:“前面的人若是再不停下来,休怪我祝聃不讲情面!”那铜制的箭尖分明是对准了尹辛的头!
“不要!”我抖着手拿起弓箭,挡在尹辛前面的时候,耳边也传来了拉弓的声音。
尹辛已经转过身来,用脚踩住缰绳控制马车前行,然后毫不示弱地拿起车里的另一张弓同样把目标锁定了祝聃的头:“这一箭射过,还不知道谁会先死!”
气氛变得异常紧张,风声,马蹄声都像是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般,耳边只留有两张弓慢慢绷紧弦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嗖”的一声结束一切。
突然,祝聃说出了一句关系我们大家生死存亡的话——
“不、玩、了!”说着放下了弓,摇着肩膀说,“手酸死了!尹辛,你是眼睛不好,还是真的色迷心窍?难道你就看不出,我身边的这些弟兄,全都是你的旧部吗?”
“公子!您还好吧!”
“公子!您没事吧?”
“公子!您受委屈了!”
冲过来的战车上的士兵哪里像是追兵,简直比隔壁邻居大妈还三姑六婆,三两个跳上我们的车抢着帮我们驾车,还有挤不下的一个个一脸不甘心,围在我们身边关切地问东问西,看到此景,尹辛也放下了弓,对他们抱以抱歉的笑容。
祝聃继续说:“其余几支派出的追兵也大都是你的旧部,你知道主公的意思了吧?”
尹辛对天行稽首大礼:“谢主公成全!”
“喂,还有,”祝聃对我扬了扬眉毛,“你们这一走,我欠你的人情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了了。我特意送了样你们忘记的东西给你,弥补一下吧!”说着抱起车里的一样东西扔在我们车上。
“风风!”我激动地抱住虽然只有半天没见,却宛如隔世一般的风风,亲热地亲来亲去,它也激动地在我脸上舔来舔去。
尹辛漠然地看了我们好久,毒毒地扫了一眼祝聃,吓得祝聃立刻勒紧缰绳刹住了车,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就此拜别吧,我还要帮你们引开其它人的注意,后……后会……有期!”话音刚落他就带着那群依依不舍恨不得和我们一起叛逃的士兵逃似的转到其他的路上去了。
“谁和你后会有期!”尹辛气鼓鼓地大喊,然后唉声叹气地转过身去继续驾马车,风风则赖在我怀里,伴着他的叹气声发出得意地笑声。
刚走出不足百米距离,又闪出一队人马截住了我们的去路,一杆长枪“唰”地一声指了过来,长枪的主人大美人子都傲慢地笑着:“真没想到,有人将到手的功劳拱手向让,祝聃的恩情我日后会好好还他的!你这回也要看清楚了,我的人马可不是你的旧部,他们个个百里挑一的勇士,都是是一直跟随我征战,绝对不会抗拒命令,而且我理解的主公的命令是——抓你们回去,不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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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礼记》的记载,诸侯一般有三位上大夫卿,一般称为“上卿”,但是有两位是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的,只有一个是自己国家的君主任命的,下大夫二十八名,也就是一般称的“大夫”。公子掌握百乘兵力,当时还没有千乘之国,百乘也就等于是全国十分之一的兵力,公子一般是公侯的儿子,但是好像在特定的情况下也有世袭父亲的身份的,比如说郑国的上大夫卿公子吕的儿子有记载就是公子元。尹辛也是设定的这种情况,继承父亲的“公子”身份,也就是说他是寤生的堂兄弟,反正那个时候中原各国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全都是姻亲关系,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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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如此刁难!”尹辛抽出的长剑与子都的枪在两架马车之间交汇。
“主公又与你有什么冤仇?你居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要离他而去!”
“我此刻的心情你怎会不懂!”虽然要兼顾驾车,但是尹辛还是没有示弱,猛然劈过的一剑,其力度和速度显然超子都的想象,使他一时应对不及,手中的武器被挑落车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尹辛的剑指住了脖子,“其他人等听着,你们主将受制,还不速速撤离!”
那些子都手下的士兵,个个对着尹辛咬牙切齿,却也不甘轻举妄动,纷纷期盼的目光转向了子都。
“撤下去!”白皙的颈部慢慢泛过一道妩媚的红的时候,子都怨恨地盯着尹辛说,“你够狠!”听到主将的命令,那些士兵也只有乖乖地后撤,一边撤一边注意我们的动向,随时准备凶猛地反扑过来,一雪前耻。
“果然是训练有素,若是我以你为质,会不会逃出去得更轻松些,毕竟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非比寻常。”
“哼~你是在嘲笑我吧,”子都撇了撇嘴,“如今你是可以逃出去了,不过在离开郑国之前,你就不想见见主公吗?这也许真是诀别了……”
说着他的目光指向前面的树林,在铺满银色的月光中,寤生正立在一辆空无一人的马车之上,静静地看着我们。那柔和如流水,似月色的目光,此刻却如同最锋利的剑、最有力的锤、最快速的箭,当那目光紧紧地锁在尹辛的那一瞬间,尹辛紧握的剑不自觉地从手中脱离,无力地躺在绵绵的草地上,而他本人则撂下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