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我挡看他的手说,“我不会再上你这个小鬼的当了!说什么‘贤人’?你是在嘲笑我吧!被你的幼稚外表欺骗的笨蛋!”
他抿了一下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手中的药:“我不是在骗你,只是……反正我现在不可能回到段那里去了。”
我愣了一下。
“段,真如尹辛所说是个疑心重,而且歹毒的人。我第一次无功而返,而且毫发无伤,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却安排我和我几个下属前来刺杀主公!他明明知道主公身边高手如云,却要我们做这样送命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他无奈地冷笑,“第二次再这么回去,他又会要我做什么事情呢?纵使他对我有恩,我也早就报答过了!尹辛说得对,我的确应该另投明主,但做这件事情之前,我必须把他救活,以报答他两次不杀之恩!”他再一次慎重地用双手把解药递过来。
我正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他很不耐烦地说:“接着吧,反正那个毒强得只有这种药可以解,不用也是死,用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死小孩,真是恨死他那种嚣张的态度了!我收回了眼泪,一把抓过解药,翻开盒盖,看着那中间金黄|色像蛋黄一样的粘稠液体疑惑地盯着他:“这个是对的吗?你刚才找的时候口气那么犹豫不决,会不会搞错了!”
“不信你试试!”他大叫。
“好!”我正打算试一下却又被他拦住。
“你知不知道以毒攻毒?我用的毒那么毒,这种解药自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药!你没常识、没脑子、不怕死我没话说,但是希望你还是不要浪费药材了……”
“……”这个小孩!真的超级欠扁!我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心中把站在我身后的这个家伙列入了我暗杀榜的第一位!
这个时候的尹辛再度进入昏迷状态,我掰了掰他的嘴,发现要他吞进这样的东西有点难度,于是从放在榻边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打算喂给他。虽然有毒,但是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想干什么?”祝聃抱着手站在我身后,冷冷地说,“他中毒的地方在手臂上,这种药自然是抹在手臂上的伤口上的……”
刚刚含了一口水的我,“咕嘟”一声把水咽了下去,愣愣地看着他。
只见他又摸出一条木简来:“这个才是内服的药方,涂上那个膏药之后一个时辰,你再让人去抓药材煮来喂他服用吧。”
我特丢脸地张了一下嘴,居然还是内服外敷,里外结合的先进治疗方法!我郁闷地低头专心地将药膏涂在尹辛的伤口上。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身后惹祸的那个小子继续乐颠颠地说:“我要投奔的明主就是主公,所以救这个家伙也算是我向新主子献大礼之一了!”
“你也真够懒的,走到哪里就投奔到哪里!”我没好气地说,“你自己不是说他是一个比段还疑心重的人吗?”
“对呀!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的手段远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高超,区区一个段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他的目标不会只停留在郑国之内!”
良禽择木而栖?只在这种不强迫人从一而终的自由时代生活才可能真正存在吧。
“哼哼哼哼!重要的是——我要看着段那个家伙不得好死!”
不用看也知道这家伙的嘴脸,报仇不如看仇,这果然是祖上继承下来的优良传统……
之后,我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寤生,他显然对祝聃送上的见面礼相当满意,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幅营养不良的虚弱样子,不知道他这种样子要装几年才会被其他人识破。
内服外敷后的第二天,尹辛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人气,正当我们双手交握激动地打算交流一下劫后重生的感想的时候,祝聃那个死小子又一幅主治医生的架势,在后面絮絮叨叨。尹辛立刻决定回自己家里住,并且再我的指导下做了一块谢客的牌子,打算悬挂在大门之上,为的就是把这个现在没有正式职务整天闲逛的小子挡在大门之外!
“清扬,那天在宫里说的话你再说一次嘛~~”修养中的尹辛公子学着他主子的模样装出一幅虚弱状撒娇道,可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说!你要是死了,我陪葬!”我搅了搅碗里的肉粥,塞了一勺进他嘴里。
“不……不是这一句!”他了立刻咽下肉粥,委屈地看着我。
那天的事情想起来就丢脸,居然还被祝聃那个死小子全部看到了!要不是他武功高强,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早就把他灭口了!我斜了一眼一脸期待的尹辛,飞快地亲了他一下,然后继续搅肉粥。
“不够!不够!”他大声抗议,哪里像是“晚一点就毒发身亡,还需要修养一个月”的人!
“好了好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南丁格尔的教诲,我再一次倾向他,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像被针芒刺到一样不舒服,我慢慢转过头,发现我最近一直疏忽照料的重要角色正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我们,身体则做出一幅准备攻击的架势!
“风风!他是病人啦!风风!……”
如果这个时代有新闻报道,那么这一天的头条一定是:尹辛公子在家养病时,再度被家中宠物袭击……
26
虽然尹辛可以在家里休息一个月,但是公事也跟着转移到了家里。不过这天傍晚,来家里交代宫中事物的居然不是祭仲,而是子都。当这位大美人面对尹辛不再带有任何敌意,而且是笑盈盈的显得更加美艳动人的子都亲切地看着尹辛的样子让我感到心里不怎么舒服。
“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你坐在这里也无聊,不如出去和你的貘玩吧。”尹辛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细微心里变化似的,打发我出去。
我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还心情复杂的最后看了一眼子都。
只见他眉眼生动地笑着,对尹辛说:“你是因祸得福,我也……”
实在看下去的我抓起一抱竹子,挑出一根最漂亮的逗着我已经抱不动的风风,说:“风风来,我们到院子里去玩。”
好久没有单独和我在一起风风颠颠的扭着圆滚滚的身体追着我跑,我们跑到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到了最后它突然直起身子,一口咬住我拿得高高的竹子,然后“扑”的一声趴在我身上,仰起头来用闪亮亮的圆眼睛看着我,憨憨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不知道多少次把它毛绒绒的身体紧紧抱住。
“风风,我是不是有毛病?”坐在楼梯上的我摸着靠在我身边坐着,把一根一根竹子塞进嘴里嚼个不停的风风说,“只要是和某人有关的事情,我都特别在意,实在太过在意了,已经不正常了~~”
风风一听到我又在说它的对头,“哼”了一声,不满地转过头去。
“你本来就不正常,居然和一只貘说话,”披着衣服的尹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送走了子都,从我身后抱着我说,“它怎么会知道?”
听了他带有歧视性质的发言,风风不满地磨着牙齿,愤愤不平地“哼哼”着。
“好了!”为了不让他再次伤上加伤,我亲了一下风风的额头,安抚它的情绪,“风风乖~~大人不计小人过哦~~”
“我什么时候变成小人了?”尹辛不满地说,“都说貘能吞食噩梦,但是这个小家伙简直就是我的噩梦!”
“原来你还能吞食噩梦呢,”我笑着靠在尹辛身上,回忆起那个充满大红色的婚礼的梦来,“想想看,包括那个梦现在看起来都是好梦呢,风风果然很厉害~~”
“你不要太偏向它了,我可是会嫉妒的哦。”尹辛酸酸地说。
“没关系,我听说有一种动物叫‘类’的,吃了以后可以治你的嫉妒。”我得意地说。
“要吃的话,也比较适合你吃吧,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的表情,”像是钓鱼上钩似的,尹辛得意地说,“哼哼,你敢说你一点嫉妒的意思都没有吗?”
“才……才没有呢!我是觉得反常!反常!那个人不是和你一直水火不容的吗?”我大声反驳。
“……”他愣了一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也是,我们都是站在主公这一边的,平时也没有什么政见不同,大概是因为主公的原因才会弄成这样的。真正该治治嫉妒的是子都,为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总是和我过不去。”
“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比起身体的出轨,心灵的出轨更加让人胆战心惊……”我叹了一口气。
“‘出轨’?”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一脸小学生一般求知若渴的尹辛,叹了一口气,唉——这个时候的“轨”好像是“车轨”的意思,而“出轨”的“轨”到底是“车轨”还是“铁轨”我也搞不清楚,真后悔没随身携带一本缩印版《辞海》过来。
“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家都可以安心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说,“至于其他的就不用太计较了!”
“怎么可能不计较?”他斜眼望着吃光了竹子,开始啃他的衣袖的风风。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原来不是说老妖婆和段有什么重大的阴谋要针对你家主公吗?怎么最近都不见你提起此事?”
“不见提起自然是因为解决了,”他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祝聃说过为了投奔主公他准备了一些大礼,其中的一件就是救我的解药?”
“记得,他说救你是大礼之一,那之二是什么?”
“之二,自然是那个重大的阴谋,段已经屯集了二百五十余乘的兵力,迫不及待的打算突袭新郑!之前,他派人与姜氏商议的时候,大概不巧被什么人听见,因为害怕这个秘密泄漏出去,姜氏就当日在宫室中服侍的宫女、内侍全部杀掉了。”
“所以,就有了那场火灾和那些人的骸骨?”
“对,不过这件事情会这么快暴露出来,还要多亏有你在。”
此刻他的笑容似乎更加琢磨不定,我完全傻了,似乎在整件事情中我都是最后知后觉的一个,居然他说多亏有我在?
“若是没有你,姜氏就不会因为害怕他们的阴谋被你这个‘天人’猜晓,三番五次设计加害于你,反而漏出了许多破绽。一次用火烧、陷害两重手段,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保全了我们、邓曼夫人以及主公未出生的孩子在宫中的地位,于是她更加害怕,说服段派出了祝聃这样知晓内情的将才前来刺杀你,一是觉得以祝聃的身手杀掉你应该绝无问题,二是觉得就算杀不死你,此时的祝聃也不会泄漏半分,我们更不会留下活口。没想到,你会放了祝聃,那孩子就是嘴硬,连段那样的人施与的小恩小惠,他都会不惜性命的报答,有何况你的救命之恩呢?他说他欠你一条命,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向他讨要。”
古代人真的够义气!想想看那个孩子臭臭的嘴脸又添加了几分可爱来。
“既然段已经开始怀疑祝聃,为什么还要派他来刺杀你家主公呢?”
“我说过他心胸狭窄,难成大事,祝聃说过他派他们出来就没想过他们能活着回去,祝聃他们此次能取到主公的性命自然上好,若是不幸都被杀掉,无疑是帮他除掉了一块心病,以他的肚量怎么会想到主公会再次放走祝聃?”
“莫非,你家主公放走祝聃的时候就考虑到之后,那小子会因为走投无路又想报复段而回来投奔他?”
“嗯,你放走祝聃只是出于仁义,但是主公放走祝聃却是考虑了这一切,段绝对不会想到主公不但会放走祝聃,而且会重用这个曾经刺杀自己的人。现在有段身边的近臣祝聃的投靠,他的所有阴谋自然浮出水面。”
“我记得历史上还有一个有名的诸侯也重用了曾经刺杀自己的人,这个诸侯后来还称了霸,不管你家主公有没有称霸之心,以他现在的作为的确可以预知他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原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寤生的控制之中,原来那张羊皮下藏的是一条沉睡的巨龙,“对了,段的阴谋既然已经暴露,现在是不是要出兵讨伐他了呢?”
“你怎么变得和我一样心急了?主公说时机尚未成熟。”
“那怎么办?”我紧张地说,寤生那家伙也太沉得住气了!
“正好前段日子姜氏代段向主公借兵,说什么镇守京城兵力不足,其实是为了削弱主公的势力,增加段的势力,主公已经派人带领三百乘兵马前去‘增援’,其实是要人盯着他,以防生变。”
“哦,你家主公实在是太聪明了!派了谁去呢?”
“新郑的兵马自然动不得,于是就要颖谷的颖考叔带兵马过去。”
“颖考叔?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我的脑子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
“是吗?大概我什么时候跟你提起过吧。”他轻飘飘地说,似乎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关键性的重要人物。
“‘颖考叔,纯孝也’不是你跟我提起过是我老爸常常说他孝顺,这几句好像是《左传》上的,下面的是……”
“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来了?”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我在想!”初中时代无聊翻过的老爸的《四书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