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又谴责的目光却让叶栴飞心情更坏,一脚踹开门就走。
“七师弟,大师兄最近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
想半天想不出答案的秦俭只好转头向坐在他们这一车的车厢靠里,慢吞吞地吹开茶沫小口小口呷茶的师弟白云城求教。一边按着自己的想法胡乱地将手上的活努力赶完,以便将白花花的银两赚到手。
“他不是已经这样很久了么?”
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答他。
南海派排名第七的弟子,白云城是师兄弟中出了名的好性子,细心又耐心。他更好的一点人品是:不管什么秘密,即便告诉他也跟锁进加了九重锁的箱子一样保险,所以每个师兄弟都与他相厚。
坐壁上观这一出不要钱的好戏,白云城唇边一抹诡奇的笑让秦俭心头发毛。虽然他在众师兄弟间只是名列第七,不过年纪却比秦俭要大两岁,也正是初识风月的年纪,倒是比这个“三师兄”懂事得多。
说起来,秦俭的脑袋之大还真是海内罕见。说他笨嘛,不管是学武功还是算计他人、尤其是算钱的时候倒是比谁都灵光;说他聪明嘛,偏偏就在某件事情上少了一根筋。
真让人纳罕啊!
慢悠悠吹开蔽了杯中澄清茶汤的碎沫,白云城代那个总是徒劳无功的大师兄问出了久藏心底的疑问:“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你那么大个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脑汁!”
秦俭斩钉截铁地道出了唯一正确答案,白云城为之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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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呵——!谑——!”
练功场上热汽腾腾。
赏完春花不久,南海派掌门人虞沧海就应江南武林盟的邀请,出发到杨州参加一年一度的武林盟大会。帮中的事务悉数交由叶栴飞代理,被留下的众弟子们当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分外的无拘起来。
这日,海风习习的练功场上,除了掌门千金虞芳芳外,九个青少年男子都在练功场上蹦哒着,最小的是两年前才收进来的关门弟子南宫剑,叶栴飞正站在他身边,指点他应该如何出招切向木人的软肋。
而秦俭则在教八师弟南海派剑法中的“准”字诀,狭长的宝剑带起风雷之声,刺向悬于柳树下的一枚小石子——这是小气的秦俭左右看看师傅不在家,索性把练功拿来挂的铜板也收归私囊,然后才找了石头来替用。
“哎,师弟,你说大师兄跟三师兄,他们两个哪个厉害?”
练完了一套拳的南海派第五弟子,程家霖站在场外看两位师兄,顶了顶歇到一边慢吞吞抹汗的七师弟白云城,小声问道。
“……”,白云城很仔细地看着场内两个言传身教的师兄,再细细地思量了一番,这才慢吞吞道:“不知道。”
如果单凭剑术及内力,他敢打包票是大师兄技胜一筹,可是三师兄厉害就厉害在一个“狠”字,在气势上无人能及。更何况实际作战,除却本身的武功外往往还得混合许多外在的因素,是矣不见得武功高过他就会有赢的把握。
“那你想不想知道?”
再凑过来一个汗淋淋的脑袋,四师兄也对这个问题好奇了良久了。
“本来不想的……”
白云城叹了口气,这几个师兄弟都凑过来了,摆明就是要他出点子让上面两个师兄斗上一斗,分出个高下。
就算他想不同意也不行了,少数服从多数一向是南海派众弟子的风格,几个师兄弟都撺掇着,公推他出去做说客。
所以说,有时候人缘太好也是一种困扰。
“你们要不要买注?”
好奇以久的问题,孰高孰低如真能有个分晓,花几个钱买一场又如何?
虽然觉得把两位师兄当蟋蟀盘里的斗蟀有点不太尊敬他们,不过背着他们下注就好,难得师傅又不在家……
这样一想,好奇心大起的弟子们除场内四人外,其余几个全围成一个小圈,向站在圈子中心的白云城报出自己买的场。
“先把赌本拿出来。”
三赔二,都是赌大师兄叶栴飞赢的胜面大。
白云城仔细地记下了大家的赔额,伸出手将师兄弟们下的赌注收集到一起,这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走到秦俭身边亮了亮手上凑起的份子,“三师兄,师弟们说,如果你打赢了大师兄这些就都是你的。”
“喝——!”
看到他这么直接地将刚刚几个师兄弟偷偷商量的事情欲盖弥彰,旁观者都捏着汗倒抽了一口冷气。
毕竟这么明目张胆地挑拨两位师兄打斗可不算一件好事,已经有师弟暗暗跺脚,担心认为自尊受辱的两位师兄搞不好就会先教训他们这帮无聊的师弟。
“打赢了这些就都是我的?”
结果,单纯的秦俭眼中根本除了银子就没想到其它。
完全不出白云城所料的,秦俭马上就冲到叶?飞那边去开始挑衅了。
“……”
这这这,这简直像是被“探须”一撩拨就磨牙霍霍的斗蟀!当下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明了三师兄吝啬天性的七师弟——只要有可能入秦俭荷包的钱财,他当然是要拼死捍卫的。
“我不想跟你打!”
淡淡地扫了兴奋的师弟们一眼,叶栴飞将本是撩起束到腰间的衣服下摆放下,摆明了自己没兴趣陪别人玩这场无聊的赌注——平常跟三师弟背着人打打闹闹可以,只做加倍练功,到场面上就是谁都不得不使出全力,刀剑无眼,伤了和气那可是怎么弥补都补不来的了。
“不管,你一定要打,今天我们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不必他勒紧裤腰过分节俭,平白也能拣到钱的事耶!
叫他放弃入了眼的银子简直绝无可能。秦俭不依不饶——其实他心里也好奇很久了,如果叶栴飞认认真真、自己也认认真真地打一场,到底会是谁的武功强?
少年好胜的因子被激发出来,分外的难缠。
“……”
沉吟了一下,洞悉他眼中的光彩所为何来,叶栴飞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过此劫。
慢慢地将身上的外袍除下,交到一个师弟的手里,也不拨剑,只是抽出了自己惯常用来当作兵器的紫玉箫,右手三根指尖轻拈垂挂着流苏的那一头,斜斜摆了个剑招的起手式,脚下不丁不八,微一吸气,身形虽是凝立不动,但手中的箫管已有隐然发出嗡嗡低鸣,想是他内力外发,身周一切物体皆笼罩在那一团无形的劲气内。
“这才够劲!”
秦俭见状一声赞叹。见他显然是没有敷衍自己,倒也免去了自己怕他私下放水的担心。
对武者而言,还有什么能比名誉更重要的东西?
虽是份属同门,可他从来就没服过一个“输”字!
秦俭一抖长剑,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大师兄名曰“快剑”最擅长就是后发而先制,出其不意间速战速决,当下也不再客气,手中狭长的剑身一抖,顿时剑风飒飒,一片银虹裹着万点剑光,向中场屹立的人急攻而至。
“好剑法!”
底下几个弟子就先被三师兄这一剑的威势所震慑,从不知师门这本是起首让客以示谦恭的“剑雨飘花”竟然也可以是如此凌厉的杀招。
剑气森森,似欲撕衣裂肤,叶栴飞是他的同门师兄,自是知道这一剑虽然气向万千,却是以虚招为多,南海一派以这一招为起首原只是虚张声势,既是让敌,却又可惑乱敌人心神后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对手是自己这个对武学上颇有天分的师弟,他可从来就不会格守中规中矩的章法,破绽一露,虚招随时有可能变成实招,稍有不慎便会伤在他的剑下,当下也不躁进,只用一招“沧海桑田”将手中紫玉箫抡出一圈紫环,足下暗使“遁影浮沙步”一战即退,横飘丈二。
“看剑!”
秦俭的剑竟全无退招可言,敌退我追,剑光去如电掣,回似云飘,一柄青钢长剑使得矫若惊龙,追着前方一团紫影而去,和身飞起在半空,掌中明器化作千条剑影,照准全身笼在剑势下的叶栴飞当头洒落。
终于迫到避无可避的叶栴飞清啸一声,手中紫玉箫幻成一片光墙,飞迎而上,箫柄处悬着的丝绦竟已无风自动,伸得笔直,劲力外吐时荡开堪堪招呼到自己身上的丝丝剑风,两人再无分轩轾的一接而开,兵器交接虽不发出声响,但身形却不再分,丈许方圆以内,两团光影,互相腾跃击刺,卷起阵阵锐啸惊风,迫得练功场旁数株绿楠落叶纷纷。
这一番凶险看得场外诸弟子目眩神驰,他们哪里像是仅在比试过招?简直像是以命相拼!
“三师兄,住手!”
最先发现了秦俭神情有异的白云城赶紧想办法喝止这场比武,力图唤起双目赤红的秦俭的心智。
但适逢强敌,打红了眼的秦俭哪里肯收手,剑势一变,竟已由适才的大开大阖成了专攻一线,毫无回护般不要命的打法实在让人触目惊心。南海门下,除了他,的确也没有人能“狠”到这种地步,他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两败俱伤的招式就已先将自己置于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叮叮——”先前一直是在碰上前就先被真气荡开的兵器终于发出了轻微的碰击声,紫玉箫与青钢剑几乎凝成一条直线,叶栴飞面色却越来凝重。
秦俭揉身而上,宝剑疾挥,“随波逐流”、“水落石出”、“惊涛拍岸”,回环不绝地一连攻出三招,朵朵剑花如挟着巨大威力的海浪,此起彼伏地扑向屹立岸边的岩石,非要在它身上穿出个洞不可。
“撒剑!”
情知不能再有任何的避让,叶栴飞气发丹田,功聚左掌劈出一股内家劲力,终将他这海潮般的攻势化解。
搭上了他剑尖的紫玉箫也适时派生出一股黏力,引得秦俭的宝剑堪堪就要脱手——剑一脱手,他这却算输了。
此时两师兄弟相隔不过一臂之距,叶栴飞可以清楚地看到将要输在自己手下的秦俭面上一片灰败,眼光中竟有不自觉的乞怜之意,徒地心下一软,真气外泄,在众师弟的惊呼声中只听得“咔”的一声自己的紫玉箫已被他拦腰斩成两截,秦俭最后使的一招“怒海腾龙”余劲未歇,断了别人的兵器后仍是直劈而下,顿时从叶栴飞的左肩到右肋划出了长长一道、深及寸许的血口。
收招不及的秦俭这才呆住了。
本是玩闹着要他们分胜负的师弟们见挑拨他们比试不但闯了祸,还伤了大师兄,赶紧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给叶栴飞止血。
“你怎么这么狠?他可是你师兄!”
当下也有人抱怨地训斥呆立场外的三师兄——刚刚他打红了眼的样子十分狰狞,完全不若尚存理智的模样,师兄弟们连声喝止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咬牙切齿的样子是非要将敌手立毙剑下方肯罢休!
“我……”
秦俭看着地上彤红的血迹,心头一片茫然。
好象,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致使他一旦动上手就绝不罢休,非到其中一方倒下。刚刚他明明知道对面站着的不是敌人,是自己的大师兄,可终还是铸下了大错。
“六师弟,别怪他,我没事!”
在场众师兄弟皆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为了几个钱差点就想要同门师兄性命的秦俭,唯一开口帮他脱解的却是受了伤的叶栴飞。
强笑着想拉住步步后退的秦俭,可是那个自己知道犯下大错的人连剑也不要了,转身就跑出了院子,向着远处的海滩奔去。
“师弟!”
叶栴飞着急的呼唤却让他越跑越远,还在渗血的伤口又让他疼得没办法追上去。
怅然地拣了断成两截的紫玉箫,叶栴飞叹了一口气,也许是让他自己反省一下也好。
习武者也应养身静气,切不可持勇好斗。他这三师弟虽然不会主动挑衅,但打起架来那种不要命的态度却大大不妥,他想劝他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良机,也许伤了自己,他在内疚下会有所领悟也不错。
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示意小师弟南宫剑跟出去看看,叶栴飞在师兄弟们的扶持下回房休息去了。
第三章
“呜呜,呜呜呜~~”
午夜梦回,休养了七天的叶栴飞虽然还在为伤口仍有疼痛而皱眉,可是听到了若有若无,自己非常熟悉的哭声后还是挣扎着醒了过来,果然一睁开眼,就看到躲了七天的师弟秦俭正坐在自己床前。
“你终于良心发现回来看我死了没有了?”
没好气地拉起趴在自己身上哭得好伤心的人,叶栴飞可不想让他再逃了。附近又没有哪户象样的人家,这样一个孩子能到哪里去?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要他说几遍都没关系,那天的事的确是他不对。不该为了一时好胜,竟然下手也不懂分寸,将自己人都伤了。秦俭十分羞愧,怯怯地奉上自己宝贝之极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