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太无聊了,我卖掉了。」卖给以溪,算八折,不过这个不能说。
「无聊?你不是最爱玩游戏了吗?」
我的确很喜欢玩游戏啦……但是你要一个游戏狂,去玩一个十几年前的单机版游戏,我还宁愿拿那时间去读书。尝过线上游戏的快感後,谁还会想玩小蜜蜂?
但是这道理我说了云谦也不会懂,於是我换了个话题:「你以後想考哪间学校?」
其实问了也白问,我早就知道我们会上哪间。
「阳明。」云谦微笑,亮亮的眼睛里流转著自信。
喔,原来云谦的希望那麽高?可是……印象中,他跟我都是读私立高中啊……难道云谦考试失利?
「那你加油。」我怜悯地看著他。
云谦笑得眯了眼睛,轻声说:「不过我还是比较想跟小羽上同一间,小羽读什麽,我就读什麽。」
小羽读什麽,我就读什麽……
我愣了,云谦就是为了这个,而放弃他的志愿吗?都是……因为我……
12
「石羽!云谦!下来吃饭罗!」妈妈在楼下叫我们。
云谦见我还愣著,带著笑脸推推我:「阿姨在叫我们了,我们下去吧。」
「喔……喔!」我恍恍然地点头,云谦的手握住了我,极其自然地拉著我下楼。
云谦的手小小的,很细致,跟握女孩子的感觉很像。
我知道这双手会长大,云谦高中後就突然挑高,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会长得比我还高,比我还壮。然後他说:他会保护我。那时,我们之间老大与小喽罗的关系已然模糊。
云谦白皙的脚丫子在地下踏著,我看了许久,突然想起一件事。
「云谦!」
「嗯?」他回头。
我架住他的肩膀,严肃地说:「记得,国三毕业的那年,千万不要在凌晨出门,知道吗?」
云谦顿了顿,天真的模样:「为什麽?」
「总之你答应就对了!」我不容反驳地喝道。
他微愣,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好。」
我总不能对他说,在那一年,云谦发生车祸,脚被卡车辗过,缝了好几针,差点残废,做了好久的复健才好转,但是还是微微扭曲,也不太能跑步。也导致刚上高中他就请了很久的假,那段时间对我跟以溪,是很大的感情跃进。
我又记起了。明明应该被我遗忘的事,看到云谦就又记起来了。
想到这里,我的记忆再度中断。彷佛若是没有关键性的一幕,我就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云谦是我的钥匙,我几乎能肯定。
吃过晚饭,我又想留云谦住下来,可惜被他委婉地推辞了。我本想送他回家,但他说太晚了,对我不安全,在这方面他很坚持。可是我怎麽都觉得云谦比我还不安全,云谦的长相本来就清秀,尤其还处於国中刚发育的阶段,常常会有人把他物认为女孩子,他这种对象,是怪叔叔的最爱。
送他出门,我一送再送,直至第三个红绿灯,他才微微无奈地笑著制止我:「小羽,你再送下去就到我家了。」
那很好啊。我不会告诉他那就是我的目的。
不过想到云谦的固执,我就投降了:「那,那拜拜,明天见。」
云谦站在闪烁的灯光下,笑容灿烂:「明天见。」
我站著不动,绿灯亮了。
云谦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说:「小羽,你先走吧。」
他指指我身後。但我想看著他走,所以没答话,一动也不动。
云谦看了我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他赶在绿灯结束前到了对面,我正要转身回家,又听到他的叫唤:
「小羽!」
我的脚步马上扎了根。
昏暗的街灯下,马路上行车来来往往。
他的嘴巴在动,我眯起了眼睛,看不清楚他在说什麽,车声太吵,也听不见。
「你说什麽?」我双手圈起一个喇叭大喊。
「我说--」
叭--一辆卡车刚巧轰隆隆地过境,云谦的声音被掩没,身影被遮盖。
我烦躁地等卡车过去,再看,云谦已经不见了。
於是我只好带著疑惑回家,一夜无眠,一直到鱼肚翻白才有倦意,马上又被拉起来。老妈扔了书包给我,我匆匆带了早餐冲到学校,一到教室,云谦居然还没来。不止我,全班都吓了一跳。
云谦一直是班上最早到的乖宝宝。大头差点就忍不住打电话通知家长了,就怕云谦有什麽闪失。我也紧张得紧。
沉浸在忐忑不安中,我没有心思看书,眼睛盯著手表,听它滴滴答答。再过一分钟就要打钟了。
叮咚叮咚……钟声响了。大头拿起准备已久的电话,还待打,云谦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云谦喘吁吁地说,努力平复呼吸。
我上前询问:「你怎麽那麽晚?」
谁知云谦看到我,竟然吓得跳起来,结结巴巴:「小……小羽……」
「你怎麽了?」我不解,拿出面纸帮他擦汗。哎,现在谁是谁的喽罗啊?
「我……我没事。」云谦低著头,像只螃蟹地横著走过我身边。
然後我看见了,那两只微微泛红的耳根子。
我以前怎麽都不知道,原来云谦那麽像小白兔啊。
13
我突然觉得云谦很可爱。
在我以前的记忆里,云谦一直比我成熟懂事。反观我,总是给他添麻烦,整天不知天高地厚地闯祸,不论是老师还是老妈都很头疼,其实我了解,我无所顾忌的原因是因为,有个人一定会帮我收拾善後,那就是云谦,一个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全班的榜样。
然而今日,已不同往日而语。
虽然是十三岁的身体,骨子里却是将近三十岁的灵魂。不管云谦再怎麽早熟,也不会比我阅历丰富。
现在我很想照顾云谦,又期待著他的照顾,我真是有够矛盾。
也许是我童心未泯,又或许是太久没人像云谦一样纵容我。
我一屁股坐到云谦前面的位子,坏笑地摸了摸云谦的头,问:「告诉大哥,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啊?」
云谦犹豫犹豫地抬头,看了我几眼,忍不住笑了出来,温柔地说:「真的没事。」
「好吧,老大不勉强你,乖孩子,早餐吃了没?」我继续坏笑地问,嚣张地翘起脚。
云谦没回答,我的头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是大头。
「你啊!还在聊天!还不快回你的座位去坐好!」大头假怒归假怒,力道可是一点也没减轻。
我可怜兮兮地捂著头:「我头受伤了,你还这样对我,我不依啦!」
班上哄笑。
大头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放柔了声调:「好了,别闹了,快回去。」
呿,软硬兼施,真厉害。我不甘不愿地爬回座位,云谦回头对我施以微笑,口语道:「我吃过了。」
我也笑,笑容灿烂到让大头又多送我一个暴栗。
臭大头,忌妒我就直说!我早就怀疑你暗恋云谦很久了!
「现在翻开第一百二十页。」
无聊的课开始了。
我托著脸颊,漫不经心地往外看。坐在窗边的确是个好位子,不但有风景可看,还有自动空调,凉风徐徐地吹佛上脸,我不自主地飘移了神绪。
操场上有人在跑步,大吼大叫。
树阴下还是坐著一群女生,总是怕晒黑而藉故MC来而不跑步的女生。
学校里树木很多,吹动了草的清新。
我定了定神。左右环顾。
没有看见杏花树。
没有那片树林。
难道,那场梦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我却觉得熟悉。
窗外飘进了一片花瓣,我说不上它的名字,但这不是杏花。
似真似假,似假还真。一时间我又不确定了,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回到过去,这其实只是一场梦,因为我太渴望了解过去而做的梦。又或者,我根本就没有经过那十几年,这才是我的现实。庄周梦蝶,我是庄周还是蝶?要是跟别人说,别人一定当我是个疯子。那……要是对云谦说呢?
云谦一定会相信我。但我不敢。
脑子还在胡思乱想,就感觉到有人戳了戳我的手臂。
「那个……」
我转头。好眼熟的女生啊……
她怯怯地问:「我讲义忘了带,可以借你的看一下吗?」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好啊!」
一手把讲义拉了过去,还帮她把桌子移过来。她的脸红红的,样子很腼腆,眼睛很专注地盯著讲义,几乎可以说是用『瞪』的了。
我暗自好笑,本想找她说说话,纾解心情,突然又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她有著一头整齐的短发,浏海用小蝴蝶的夹子挟著,其实挺可爱的。
「那个……」她欲言又止地瞄了瞄我,眼神迅速转移。
「怎麽了?」我又把讲义拿过去了点,问:「看不到吗?」
「不是……」她有点紧张,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头问:「上次你没有怎麽样吧?」
上次?
「什麽上次?」我尴尬地问。希望不要是我还没回来之前的事,我怎麽可能记得?
「就……就是……我不小心,害你撞到我的椅子……」她越说越低头。
「喔!」我想起来了:「是你啊。没事啊,倒是你,别把这放在心上。」
她要不提我还真忘了,那根本就没什麽大不了的啊,走路撞到是常有的事,怎麽她一直那麽在意?
说归说,我还是不记得她的名字。我不好意思地问:「你叫什麽名字啊?」
她愣愣地看我。我觉得超尴尬,本人记性差嘛……
「我……我叫吕卉均。」她腼腆地笑著,「我坐你旁边已经坐了一个学期了。」
我在心里唾骂自己一遍,脸上挂著讨好的笑容:「是.是吗?呵呵,我记性不太好,抱歉抱歉。」
「没关系。」吕卉均甜甜一笑。
我听这个名字,怎麽听怎麽耳熟。
心里居然发毛了起来。
14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下子就到了校外旅行的日子,其实这也算是变相的毕业典礼,听说这届的毕业典礼取消了,所以大家都把这都做最後的一次旅行。这次过後,也许再也没有跟同班一起出去的机会,大家都分外兴奋。
我大一早就起床,咬了两口吐司,把背包拎起扔在背上,乐呵呵地跟老妈告别後,就出了门。我从没那麽早起过,今天我要找回童心,好好玩他一票!
一开门,居然发现两个雕像直直立在门口。
糟糕……出师不利。
我搔搔脸走上前,弱弱地开口跟他们打招呼:「云谦,以溪。你们都来等我啊?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我就笑不下去了,他们两个的气氛实在是……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吧!
云谦分神看了看我,勉强微笑道:「小羽早安。」
「小羽早安!」以溪挑高了身子,夸张地对我挥手,连口气都跟云谦如出一辙。
云谦怒著眼,忿忿地瞪他。以溪反而笑嘻嘻,两手非常得意地插在口袋里。
以溪还是一样爱闹云谦,唉唉。
我无奈地揽著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忽视:「我们上学去吧!」
我现在很想高唱张学友的歌: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
国中时候,爱情之於我们,壁垒分明;高中的时候,友情的界线模糊不清;大学的时候,只剩我和以溪,极其自然地发展成为情人,自然到……我从没去怀疑过,我是为了什麽而爱上以溪。
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变化,我只知道,我不会放开这两个人,无论是为了什麽,都不会放手。
他们各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每一挥毫,每一勾勒,都会在我的蓝图上,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
上游览车後,跟我们不同班的以溪,再怎麽想胡闹,也只能搔搔头,回他自己班上的车。对此,云谦才得以出了一口气似的,对著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为什麽你那麽讨厌以溪啊?」
「就是讨厌他!」云谦说著,用力甩下背包。
审问到此结束。
好人发起火来才叫恐怖,看看,云谦那张小脸燃烧的温度都可以煎牛排了,我才不想找死呢。
我急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在云谦坐下前大叫:「我要坐窗边!」
「好。」云谦气未平复,还是缓了口气答应我。
他从来不曾拒绝过我。
我嘿嘿地傻笑,挤了进去,云谦被我压得有点窘迫,坐下後我又看了看他,他的脸色已经毫无异常。
车开动了。
云谦从背包里翻出晕车药,递给我:「赶快吃,你会晕车的。」
其实……我已经不会晕车了。大学毕业後,常常跟著以溪坐车,坐久了也就习惯了,不会吐了。可是云谦显然把我当成那个十四岁的我,以前我是晕得厉害,只要一上车就开始晕,说几句话就要吐,云谦一直很容忍我,只有他有耐心坐在我旁边。
後来才知道我晕车是心理障碍,跟身体毫无关系。就是怕,怕车上那种香味,一闻到就恶心。
但是看云谦一脸关怀的样子,我还真不好拒绝,呐呐的收下:「谢谢。」
「水。」他温和地笑。
「唔。」我接过,顺口把药给吞了。反正这药吃了也不会死人。
我吞下去之後,下意识地回看云谦,一看就怔住了。
云谦笑得那叫温润如玉,光是那排洁白的牙齿就可以迷死人了,我的心跳快了一拍。
喂喂喂!现在我的心态可是同性恋啊!云谦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麽毫无城府?
我的脸一热,连忙转过头去看窗外,假装很专注地看著风景。
过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