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在穿衣打扮上,与普通的男子有一些小区别。
若说起来,主要是两大区别。
其一,赘子一出生就必须穿耳洞,并且要戴上耳环或耳钉,若真的穷苦,买不起耳环或耳钉,就用红线代替。
其二,赘子的衣服与男子的相同,区别在於赘子要披上“披帛”。
披帛,又称“画帛”,通常是由轻薄的纱罗制成,上面绣印著图纹。长度一般为二米以上,用时将它披搭在肩上,并盘绕於两臂之间,走起路来,不时飘舞,非常美观。
当然,用轻纱制的画帛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普通人家都是用粗布制成的披帛。再穷的人家,出门时,也会披上用碎布缝成的披帛。
若哪位赘子没有披上,会被扭送到官府,告其不遵“赘道”(… …|||||||),要行杖型的。
莫川望著丰神如玉的韩公子,这才後知後觉得发现,原来与他同桌许久的人是一个赘子。
不过,莫川素来欣赏美人,尽管这美人是赘子,也是他的欣赏范围,所以,韩公子的笑让他有那麽一瞬间的闪神,亦微笑起来,脸上硬朗的线条,顿时变得柔和醇厚。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或许就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结下。
莫川与韩公子本来是彼此双方都无意结交,结果,一场强抢赘子的意外,却让两人惺惺相惜。
无他,让两人英雄所见略同的,仅仅是对赘子的看法。
两人都认为赘子亦是人,实在不该被轻贱。
劝慰了长相美豔的赘子几句,待他们告辞之後,莫川与韩公子再回酒馆,打算痛饮几杯。
两人坐定,韩公子手执酒壶,为两人倒满,端起酒杯,笑道:“古人云:酒逢知己千杯少,在下韩暮枫,先饮为敬。”
“不敢。在下莫川。”莫川举杯一饮而尽。
韩暮枫眸光一闪,眉峰耸动,随後马上恢复平静,执起酒壶,再次替莫川续满:“暮枫身为赘子,所以才会觉得这世道对我等太过苛刻,而莫兄是一男子,却能理解赘子的无奈,实在让暮枫心生敬佩。”
莫川并没有留意到韩暮枫的刚刚那一瞬间神色的变化,因为韩暮枫的话让他觉得有些汗颜。
他会为赘子抱不平,是因为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受的教育,与这个世界不同。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他若生於斯,长於斯,今天的想法是否也会如一般男子那般浅薄。
莫川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韩兄过奖了。世道公允,自在人心。就如刚才,敢於挺身而出的,不也是赘子吗?我相信,终有一日,赘子也能与常人一般,昂首挺胸地立於世人面前。”
“呵呵,希望如此。”韩暮枫笑笑,觉得莫川说得像天方夜谈,於是他换了一个话题:“莫兄,说到刚才那位挺身而出的赘子,暮枫有些疑问。”
莫川正夹起一块鸡丝,见他有疑问;便将鸡丝放置於碗内,静待韩暮枫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什麽大问题。我见莫兄仍是散发,可见未成年,也就是说年龄并未超过十八岁,而刚刚出手的那位赘子,已经绾起发丝,已经成年,显然比莫兄要大上一些,为什麽莫兄唤他为小公子呢?”
这个世界,成年人与未成|人的最大区别在於头发。未成|人,无论是男、女或赘子,一概散发披於身後,成年之後,男子与赘子绾发,女子挽髻。
莫川听了黑线一下,他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是快要三十的人,见到一个二十来人的人自然要称为他小兄弟,哦不,文雅一些:小公子。
只是,他忘了,他现在这身子还差半年才满十八岁。
莫川不好意思地笑道:“嗯,随口乱称呼的一句,真是让韩兄笑话了。”
“哪里。是暮枫大惊小怪了。暮枫自罚三杯。”韩暮枫很爽快地自饮三杯。
酒过三巡,两人更是放开怀抱聊天。
韩暮枫曾周游列国,见识广博;莫川在被软禁的时候,曾阅读过这个世界的大量书籍,博闻强识,加上中华五千年的文化精华,所以两人从天文地理聊到风土人情,从文学诗词聊到历史文化,从历史伟人聊到国家治理……
越聊越兴奋,酒越饮越多,两人的感情也急剧升温,从“莫兄”“韩兄”三级跳到“小莫”“暮枫”。
莫川讶异於韩暮枫的见识不凡,尤其是在这种时代,并且还是一个赘子。
而韩暮枫则是讶异於莫川对国家治理的见解,简直闻所未闻,却让人如醍醐灌顶,很多烦心的事,不但让他三言两语就轻松指出要害,并还提出许多可行之法。
喝到最後,两人都醉糊涂了,迷迷糊糊地相互搀扶著离开酒馆,到客栈去开了一间房,一同扑向大床,迷迷糊糊地相拥而眠。
当莫川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头好痛,第二感觉是枕头很奇怪。
他揉揉眼睛,慢慢转溜,望著陌生的床帐,思绪有些接不上来。
他昨天好像认识了韩暮枫,然後两人把酒清谈,再然後……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
“咚咚──”很稳定有力的声音静静地传到莫川的耳边,让他很疑惑……
嗯,很像人的心跳声,从哪儿传来的呢?
再细细聆听一下,莫川肯定:这一定是心跳声。
只是这心跳声好像从……
从枕头上传来?
咦?
莫川困惑地转动脑袋,却让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定住了,然後头顶上传来迷糊的嘟囔声:“不要乱动,你好容易才安静下来,这会儿换我休息一下。”
莫川这才後知後觉得发现自己身後有一个人斜斜地坐在床上,而自己被他抱著,斜斜地仰躺著,头上的枕头,正是那个人的胸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暮枫。
莫川呆呆地望著头顶上那张显得有些疲惫的美丽面容,一瞬间,脑筋有些短路。
他在一个男人,哦不,赘子的怀里醒过来。
这个念头猛地窜进他的脑海,让他哗啦一下,如床上有钉似的弹跳起来,差点儿摔下了床。
“我怎麽会在这儿?”
他边问边看著凌乱的大床与床上的韩暮枫,不小心瞄到了韩暮枫脖颈上青青紫紫的吻痕……
莫川心里一惊,努力地回想著,昨晚究竟有没有发生什麽事,但是空空如也的脑子总是定格在他与韩暮枫喝酒的情景,再无其他。
他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的里衣穿得有些凌乱,但是身上干干爽爽的,似乎洗过澡来……
洗澡……
要命,他喜欢在做了那种事之後洗澡……
只是他身体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被做的不是他吧?
但是……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赘子,他与韩暮枫之间如果真的发生了什麽事?究竟会不会怀孕?谁会怀孕?
万一他就这麽珠胎暗结了,他……
莫川拍拍脑门,这种念头,仅仅是想,就无法接受,万一是真的,他干脆拿根绳子吊死了算,一了百了,干净利落。
韩暮枫望了望一脸惨白的莫川,心里不禁好笑。
虽然,两人在床上,这种情形会让很多人想歪,但是,那种事,有没有做过,他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一转想,莫川还未成年,似乎情有可原。
但是,就算他们发生了什麽……
该脸色惨白的应该是自己吧?
毕竟自己才是“赘子”啊!
只是韩暮枫哪里想到,莫川是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认定了被做的不是他,只是他没有搞懂这世界上赘子是怎麽怀孕的,所以才会惨白了一张脸。
其实,他们什麽事都没发生过,只是莫川这具身体的酒品不怎麽好。
两人迷迷糊糊地睡到大半夜时,莫川半梦半醒中,居然发起酒疯来,抓住韩暮枫就又啃又咬,那种啃法,让韩暮枫觉得他是一道真真正正的美味佳肴,而莫川就如饿了七天八夜饿鬼一般,差点没把他的皮给啃了下来。
韩暮枫好不容易,动用到武力,才把给他压制住了。
但是还没安分两秒,莫川开始呕吐,吐了两人一身都是。
无可奈何之下,韩暮枫只能抱著莫川一起去洗澡,等折腾完了,也让人收拾好了床铺,莫川又来啃韩暮枫,让韩暮枫想直接把他给丢出房外去清醒清醒。
只是想到自己若与一个发酒疯的人计较,实在有失身份,才放弃了,打算自己出去,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边疯个够。
谁知道莫川又死死地抓住他,不许他离开,而他居然挣不开,也只能无奈地抱著莫川半坐半眠。
好不容易,莫川安静了下来,睡沈了,他终於可以休息的时候,莫川就醒了。
韩暮枫这边在想著昨晚的事,那边莫川见他没回答,心里又开始不安了。
这回不安倒不是为自己。
只是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男子,而韩暮枫是赘子,那他岂不是变成破了他的身,坏了他的名节的可恶男子吗?
难怪他沈默不语。
莫川回想一下他所知道的有关赘子的条条框框,只觉得前途一片暗淡。
虽然自己是赘子,但是据他所知,赘子若是被做了,无论对方是男子还是赘子,又或是女子(不要问我女的如何做赘子… …|||),都会破身,身上的罪之印,也就锁骨上的那朵豔红色的梅花胎记,会变成紫红色。
韩暮枫被他做了,给他破了身,而他没娶韩暮枫的话,那韩暮枫会不会去寻死,以全贞洁?
哎──
这酒真是不能乱喝。
现在好了,喝出人命来了!
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韩暮枫,千万不能让他去寻死。(草火:小莫,你想得太多了。… …|||)
“那个……暮枫,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对你……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那个……暮枫,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对你……你放心,我会负责的。”莫川咬咬牙,决定把责任先负起来考虑其他问题。
莫川说这句话时,语气虽然有些吞吐,但是神情很是慎重。
只要望著他的表情,以及他认真的眼神,就能感受到他的诚心,若是一个正常的赘子,一定会被他感动。
只是,韩暮枫并不是一个正常的赘子。
韩暮枫其实是一个男子。
他因为特殊的原因,从小就被当成赘子来养,除了近身的心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赘子,包括他的父亲。
他虽然从小就受著赘子的教育,深刻地学习过赘子的贞洁观,但是他毕竟是男子。
让一个男子对他负责?
笑话!
更何况,他们什麽都没做过,莫川究竟要负哪门子的责?
韩暮枫正打算开口解释一下这个莫明其妙的误会,而莫川却见他一直没开口,心里急得不得了。
他实在担心韩暮枫会想不开。
在莫川现在的脑子里,满脑子都是他若没负起这个责任,韩暮枫就会去寻死,这念头让他冷汗大冒:“暮枫,我一定会对你好。从今以後,我会保护你,疼惜你,只对你好。”
莫川的话让韩暮枫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他怔了怔,一双如黑钻般的眸子凝结在莫川的身上。
莫川站在床边,高大健美,刚毅的线条组成了一张帅气的脸,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眸澄澈见底,里面是浓浓的担心以及满满的诚恳。
他知道他在说什麽吗?
“只对你好”这四个字,很难想像是从一个男子的口中说出来。
赘子的地位贱如泥,一生下就要承受各种不公平的对待。
在和平的时候,是嫁人生子的命。
在战乱的时候,是冲锋在前,作炮灰的命。
男子视赘子为奴隶,既需要赘子替他们生儿育女,也鄙视赘子本是男人,却要伏於男子身下,婉转承欢。
女子视赘子为附庸,她们把生育之责推给了赘子,让赘子为她们生儿育女,同时,也轻贱著他们。
十九年来,韩暮枫本是男子,却屈身为赘子。实在看得太多,也看得太透,太过明白赘子的血与泪,所以他才会为赘子抱不平。
然而,眼前这个未曾成年的男子,却在对他这个“赘子”说“我会保护你,疼惜你,只对你好”。
这样的话,为什麽会出自一个未成的男子之口?
韩暮枫不可否认,自己感动了。
所以,他作出了一个荒唐的决定,一个让他自我唾弃的决定,他很想亲身感受一下,这个还未成年的男子,究竟要如何实现他那句“只对你好”的诺言。
“小莫,你的话让我很感动,只是你还没有成年,却对我许下这样的承诺,你就不怕你的家人责怪吗?”韩暮枫眨眨美丽的眼睛,微笑地问。
“这些问题,我们慢慢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