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放焱沉默片刻,之后才说:“我派人跟踪他,知道他有回到事务所去,而隔天,你的事务所就遭窃。”
江若雅听了,缓缓吐了口气。他没想到,真的是宇乔!
真的是为了胜过自己吗?
“那你早就知道这件案子的内幕?”
连放焱点头。“嗯。”
这会儿,江若雅把脸埋入双手内。
“你气我插手?”
放开了手,江若雅往后靠在沙发的背上。
“我不知该气什么,若不是你,我恐怕也回不来。只是……我现在比较担心宇乔的事情,他惹上的人……不好对付。”潘议员无论如何也还受到法律的牵制,但黑道,是法律之外的另一个社会,不受任何约束,他担心杨宇乔躲不过。
“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他。”
“谢谢你。我实在没想到最厌恶官商勾结的他,竟然会这么做……”
“人,会变的。”
江若雅眼神迷蒙,尔后闭上。
“我爸爸,以前只是个小公务员,直到我妈因慢性病去世,可是当时,她其实不会那么快死的,是因为医生的诊治出错……后来爸因为我妈的死,气忿地去告那家医院,结果……什么公道也没讨回来,他便决定考律师。然后在取得更有力的证据后,才打赢了官司,之后,他的名气愈来愈大……可是,他的人未变过。上庭,是专业的律师;下庭,是耿直的好爸爸。所以人——真的会变吗?变的,不过是对环境的应对之策罢了。”他有感而发。
“雅……”
“我没事了,今晚让我一个人睡吧!”他的心,其实也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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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杨宇乔竟然拿着有力的证据,反告潘议员。
顿时,新闻沸沸扬扬的,媒体记者也一窝蜂地采访两人,他虽然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但或许因为他的客户不是潘议员的关系,所以记者并没有紧迫盯人。而杨宇乔的名字顿时声名大噪;潘议员则是因涉嫌贿赂,也遭检调单位约谈。
不解杨宇乔行径的江若雅因为连日来的操心终于在这天病了,于是他下午请病假,看过医生后回家休息。
吃了药就躺在床上的他,终于在好一点后起身想喝杯水,没想到才刚要开门的他,却听见门外的连放焱在讲话。
本不该偷听,但“杨宇乔”的名字却传入他耳中,让他停下动作。
“杨宇乔?”提早回来的连放焱正在与方耀光通电话。
“是啊,老板,可别说这一切你不知情?”
他当然知情,只是后面的走势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探查太多了,方律师。”当他喊出称谓时,便是要对方严守分际。
“会吗?身为你的手下,我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不管你知道什么,最好挂上电话就忘了。”他低声警告。
“当然。我的记忆最不可靠了,那事情就跟你报告到此,我还有事要办。”今天是他生日,他要和连夜过一个快乐的夜晚。
“要汇给杨宇乔的钱,要记得。”
“是的。”
挂上电话,轻轻的一声“喀”,让连放焱迅速转身,在见到是谁后,脸色有瞬间的惊愕。
“雅,你在家里?是怎么了吗?”随即,他镇定不泄露一丝情绪。
江若雅冷冷的笑。“你对宇乔做了什么?”
看来,雅都听见了,事情既然结束,他也不想隐瞒。
“我没做什么,只不过把他要的证据给了他。”
“为什么?”江若雅想沉着,但奈何头又开始痛了,亦让他的情绪愈来愈激动。
“我不管他想怎么做,我只想保护你,潘议员和范众云的事情,我不要你介入。”
所以他偷了证据,交给杨宇乔,不过问他要如何处理,只是今天的转变,却也让他跌破眼镜,他本以为杨宇乔会帮着潘议员,但却是反咬他一口,剧情的直转急下,让他有些紧张——因为他感觉到,杨宇乔似乎也想保护雅,所以才愿意接受证据,由他一人承担。
“你害了他,你知不知道?”
“就算我没给他,他也会自己想办法弄到手。”
他很自私,所以绝对不说出他的感觉,情愿雅误会杨宇乔。
“你明知内幕,却还是这样做……”
连放焱知道此刻的江若雅已认定是他的错,任他说再多也没用。
“若不这样做,你以为保护得了你吗?范众云不是傻子,只要你一公布证据,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难道你想连你弟弟也牵扯进来?”
江若雅蓦然一怔。
“没有你,我可以处理得更好,是你坏了我的计划!”冰冷的声音盛载他不断冒出的怒意。
连放焱睨着他。“哈!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律师哪一点?就是太刚愎自用了,以为自己是天,什么都可以承担、什么都做得最好,结果——却不知自己正在做蠢事!你以为计划就能万无一失、只手遮天吗?不踩别人的背,你永远也无法做大事!”他炮火一开,毫不客气。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与其要牺牲别人所换来的保护,我情愿不要!现在,请你离开——”他严厉道。
他们之间的平衡已经不平衡了。
但说也奇怪,在盛怒的情况下,两人相视,冷冷的目光,竟没有半点怒火蔓延的态势。
仿佛,两人表现在外的,只是一种刻意、一种假象,他们都将真正的意图隐藏在心底,不愿道出。
没有二话,连放焱收回目光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他的房子。
江若雅知道,现在分开,是最好的情况了!
虽然,他的心有抹隐隐的抽痛,但他却故意忽略。
忽地,电话铃声响了,江若雅接起。
“喂?”他的声音不似平常沉稳,而是带了点沉重。
话筒一旁的人立即就听出来。“大哥!”
是弟弟——
对了,因为连放焱的关系,他已许久未去他那里巡视。
“你没事吧?”打来的人是自己的手足,江若雅露出关怀的态度。
“问我有没有事?大哥,我才想确定你平安没。我前一阵子出外办事情,没想到才回来就听见你在办一件贿赂的案子,新闻报的好大,你没事吧?”江若原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担心。
“……嗯,我没事。”他从来就不让人担心他,因为他向来可以一个人把事情处理得完美,不需要旁人为他操烦。
“那就好。”江若原也知道自家大哥的个性,不过由于信任他的能力,他才相信。“连放焱……没烦到你吧?”
因为出卖大哥才换来的援助,多少在他的良心内有些过意不去。
“他已经搬出去了。”
又听出江若雅的凝重,江若原淡淡“喔”了声。“那没事了。大哥,你自己小心点,有事,记得要找我。” “我知道。”
挂了电话,江若雅躺在沙发上。
从明天开始,什么都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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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同样的时间,睁开了眼,却见不到相同的人。
江若雅有些迟疑,他探手摸了摸大床空的另一边,温度很冷。因为与连放焱同睡久了,他已习惯窝在相同的位置,不会随意变换位置。
今天,他多躺在床上好一会儿后,才缓缓起身盥洗更衣。
打开冰箱,里面除了牛奶,还有过了期的优酪|乳。
在做土司夹蛋时,他也受了影响,不加糖改放盐巴,望着本来都会有人坐的位置,如今,空无一人,挡不住映入眼帘的客厅摆设。
索然无味地吃完早餐,江若雅深吸了口气,利落把杯盘收好,穿上西装外套,提起公事包,回头多望了一会儿冷清的客厅,才踏步离开。
他总觉得,客厅在一夕之间,变大了。
而他明白,这样的日子将会持续下去。
在江若雅开车离去之后,一辆银色的车子也尾随跟上。
直到确定江若雅已经平安进入事务所,那辆车子才迅速驶离。
银色的车子停在一间饭店附近,男子下车,笔直地朝饭店走,然后来到一间客房前,敲了门。
门缓缓打开,露出杨宇乔的俊脸。“真准时。”
男子进入房内,摘下墨镜。“这是你的机票,后天晚上。”
杨宇乔接过机票,笑道:“你办事永远都这么有效率吗,连放焱?”
“你最好暂时别回来了,两方人马都在找你。”其实,他很明白就因为自己的自私,想保全雅,因此促成了杨宇乔这般险境,所以对他,自然有分责任。
“放心,我不会有事,不过,反而比较担心若雅。”
“我暂时离开他,范众云只会找上我。”所以,他才愿意顺着雅的怒气,借此暂时分开,保他安全。
杨宇乔淡淡扬笑,提点道:“我的背叛,你以为潘议员不会想到是和若雅共谋串通吗?你的离开,刚好让他有机可乘而已。”
经杨宇乔这么一说,连放焱才有所觉,原来昨天那场架之所以没有爆发更大,是因为他们彼此都在为对方着想。
见连放焱沉默,杨宇乔径自说:“你们都在为彼此着想,可是分开,并不见得好,在一起才有个照应。”
连放焱重新戴上墨镜。“我很感激你为雅所做的一切,日后有任何困难,可以来找我。”对于杨宇乔,他的大方只能到这地步。
正因为知道他对雅有感情,所以他什么也没问,也不想知道。
目送连放焱离去,杨宇乔拿起电话。
一早,事务所就有不速之客。
“小美人,好久不见了。”范众云直接闯入江若雅的办公室,径自落坐。
江若雅神情无波无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有什么事?”
范众云环视办公室一圈,声音凉凉地问:“我知道你有一个在做征信社的弟弟,不知道……能不能帮我找人?”
听见弟弟,江若雅的表情才透出一丝的防备。“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问得直接,我就开门见山了——交出杨宇乔。”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江若雅毫不迟疑地说。
“你不知道,可是……连放焱知道,你总可以问他吧?”范众云起身,走到办公桌前。
“范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应该可以自己找。”
范众云挑了眉,微眯了眼,仔细地审视江若雅。
江若雅身不动;心,更不动。
“喔……你言下之意,就是不愿帮我这么一个小忙喽?”
刹那,办公室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铃铃铃——而一串清晰的电话声,顺势打破了这场差点燃起的战火。
两人视线凝着对方,对于这个打电话来的人,他们都有兴趣,怎知,范众云较为靠近,因此胜出一分。
“江氏律师事务所。”范众云接起电话,并念上这么一句。
“嗯……范众云,你何时必须要去事务所那里工作了?”
杨宇乔挑衅的话语传来,惹来范众云的低笑。
“为了找你喽!”
“我人还在台湾,找到我,我就免费帮你打这场官司,让你全身而退,如何?”
“你这么看轻我的能力,真教我伤心。”他神情一敛,一抹阴沉上了眉心。
“我不是打来找你,帮我转给江律师。我后天就要离开了,若你再找不到我,你这辈子也别想抓到我了。”
范众云轻轻吐出了“很好”两个字,把电话交给扛若雅后,随即离开事务所。
“宇乔?”
“真高兴,还能听见你喊我的名字。潘议员的人马有没有去找你麻烦?”他这几天不断放出自己在哪里的风声,为的就是要扰乱潘议员的人,让他们无暇去找江若雅的麻烦。
江若雅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做?”
杨宇乔顿了顿,才道:“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他们两人都嫉恶如仇,但相对于若雅的光明磊落,他则是会狡诈地利用机会彻底击败对方。
争输赢,从来就不是他想要的;江若雅的安危,才是他重视的。
一句“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深深敲进了江若雅的心底。
“但为了这种目的,不值得!既然你当我是朋友,为何不说?”
杨宇乔笑了。“说了,只怕今日的情况刚好会交换过来了。别谈我了,若雅,我了解你,你对人的感情很少用说的,但有时候若不说,有些人不会懂。”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沉默半晌,江若雅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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