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垂落溪中,几缕发丝贴在脸旁。更显得面如冠玉,玉石却没有它红晕迷人。赵恒看着他,疑是天上的桃花仙子下凡。正入迷间,一双乌黑的眸子突然放大在他面前,追命笑嘻嘻道:“大哥,你也要下来陪我。”一曳手,将赵恒拖下了溪中。赵恒冷不防跌下水中,衣履尽湿,只见追命拍手大笑,笑弯了腰。他出身高贵,几时像民间孩子这般胡闹。可同时也少了很多乐趣。看追命笑得这般开心,看着明朗的天空,他的心也空旷起来,不由放声大笑。起身道:“好,等我抓到你,要好好作弄你一下,方解我心头之恨!”起身便追,追命惊呼一声,跳起来就跑。两人顺着小溪追逐起来。踩得溪水哗哗作响。
追命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赵恒将他一带,拥在怀中。看他笑意融融,心头一热,就吻了下去。追命呆住了,等他唇一离开,问道:“大哥,你······”赵恒含混道:“别叫我大哥。”他一手捂住追命的眼睛,犹豫一会,继续吻了下去。他爱慕追命,可他总像个孩子,天真迟钝。何况赵恒心中有顾虑,总不能放开胸怀。现在四顾无人,如同桃花源一般。他又抱着全身湿透的追命,这一份情动却是如野火燎原般再也压不下去了。他吻了一会,哑声向追命道:“你快走吧。”追命却道:“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咬我?还全身发烫,我带你去看大夫。”赵恒道:“我没事,你快走。”追命道:“你眼睛也红了,啊,是不是水里有毒?”赵恒只觉得身体内一股烈火要烧出来,低声诅咒一声:“是你身上有毒。”不管追命再说什么,狠狠吻住他,将他压倒在浅水中。没头没脑的狂吻起来,一边煺下两人的衣服。追命惊叫道:“不要,”他这才有点害怕起来,要推开赵恒,却哪里推得动。赵恒吸口气道:“宝宝,别怕,大哥是中了毒,只有你能解。你乖乖的,好不好?”他信口乱编,追命却信了。道:“我真能解吗?好,我不动。”一边说,一边闭目不动了。赵恒暗叫惭愧,但此时不吃还待何时,只能尽量温柔也就是了。
戚少商到了约定地点,路边的一间小茶棚。一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背对而坐。戚少商的脚步一停,那人也不回头,哑声道:“你来了?”戚少商眉一皱,正要打问。见那人手一动,露出一锭金子,一反手,又收回了袖里。戚少商道:“是你?你为何???????”那人抬手止住,道:“有人从北边带来消息,见过那人。”戚少商大震,道:“果真?”他声音颤抖,显是心神激荡。那人冷冷道:“只是传闻,你若要见,自己去看方知。”一边说一边起身离去。
戚少商呆呆立了一会,突然纵身向城内奔去。他掠过汴京城外的重重烟树,向赵恒府中奔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回到住处,他取了宝剑,收拾几件细软,想一想写下书信一封,留呈赵恒。出门向西,不多时到了神候府中,见了无情,原来无情已被委任监察御史。戚少商要出京,可得向他报备一声。无情听戚少商说要到幽州访友,想一想,送了府中一匹好马与他,戚少商告别无情,急如星火便向辽地而来。
乔装进了辽国大都,戚少商装扮成贩马的行商,怕人听出口音,装作哑巴。他身材高大,头发白了,一时倒也叫人难以认出。他有心打听,不几日便探得萧延真打了败战,但皇后甚是疼爱他这个侄儿,辽国的江山萧皇后作得主,只轻描淡写降了他几级,罚在家中思过而已。萧延真年少成名,面子上下不去,便天天窝在家中享他温柔乡的福。这几日又纳了一个新夫人,听说是少有的美人,竟要立为正夫人了。但萧延真宝贝得紧,连使女也不曾看清过她。只知道美人爱穿青衣,发丝微卷,如仙人一般。八卦的人津津乐道,戚少商却坐不住了。难道真是惜朝不成?他问明萧府所在,是夜悄悄潜入了府中。
只见小楼外杏花掩映,一片香娇云软。画堂上银红高照,正是夜半无人私语时。戚少商贴身至檐下,捅破一点窗纸看时,几乎叫出声来。只见萧延真斜靠在软榻上,笑嘻嘻的看着桌前坐着的人。他发髻松垂,低头看着自己双手,长眉入鬓,目如点漆。却不是顾惜朝是谁?萧延真轻咳一声,道:“惜朝,给我倒杯水来。”顾惜朝伸手斟了一杯茶,起身送到他面前。他手指纤长,指甲还是粉色的,看不出这一双文雅的手竟沾满过上万人的鲜血。萧延真看着他的这一双手,仿佛也看呆了。突然夺过茶杯摔在地上,用力过猛,顾惜朝退后几步,竟跌在了地上。他也毫无反应,就这样跌坐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他身上,他竟丝毫不觉。戚少商不觉眉头一皱。
只见萧延真怒道:“你这害人精,令我大军溃败,让我成了别人笑柄!”看他低头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又古怪笑道:“招降你不干,用刑也宁可一死,哈,你要死,我偏不让你如愿。”脱了他鞋袜,见他腿上红了一片,又亲自动手擦上药膏。道:“你现在终于乖了,不枉我给你用的魔药。”看他骨肉亭匀,肤白细腻。手上不觉流连起来。看他低头顺从的样子,笑道:“这个药效果还真好,”眼珠一转,道:“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让相公先疼你一下吧?”一手伸去,竟将惜朝外衣脱下,青衣委于地下。戚少商怒极,立时便要出手。但要一击即中,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见萧色魔抱了惜朝在手,色迷迷的上下其手,又咬又亲,一口真气卡住,却是哪里静的下来。
只见萧延真亲了一会,顾惜朝毫无动静,停下来笑道:“果然有效,你若是清醒,早已反抗了。”将他放在床上道:“睡吧。”惜朝依言闭上眼睛。戚少商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他给惜朝用了何物,竟将他心智迷失。看来一时还不能救人,须得从长计较。
萧延真径自下了楼;披着一件白色小毛披风。廊下红灯那么一映;倒也是风神如玉。他望着楼前杏花开得热闹;信手摘下一枝;笑笑往楼边走去。突然一阵暗香袭来;此香似兰似麝;嗅之令人心神如醉。他停步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话中带着一丝亲呢之意。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柔媚,移步走出。环佩叮当,绿衣拂地,正是一名妙龄女子。只见她生得也不见得十分出众,眉梢眼角常带三分春意,却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未语先笑道:“元帅,这密药可只施了一点点,若要效果稳固,还要配上我的独门奇术。眼看三日之期已到,那人要是醒过来,可就不好办了。”
萧延真笑道:“果然是好药,能让他乖乖听话,又不损伤他的心智,绿荷,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英绿荷笑道:“能为元帅效劳,那是英子的荣幸。”
萧延真点点头道:“请转告令师,他的愿望我一定帮他完成,让冥教成为我大辽的护国之力,保九幽先生一统中原武林。”他看看英子,将杏花插在她头上道:“那时,我一定封绿荷为诰命夫人。”
“元帅早成大业,绿荷就于心已足了,英子一介江湖女子,怎能奢望元帅垂怜呢?”
萧延真一扬眉,道:“就因为绿荷受了很多苦,从今后,我不会让你再飘零江湖了,相信我。” 绿荷似乎也被他打动了,两眼泛着泪光,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上了小楼。萧延真满意的一笑,径自去了。
绿荷上了楼,见那人沉沉入睡。轻轻一笑,坐在床头,探手便去摸他的脸。还未抚到,那人双眼一开,两道目光如冷电一般扫来。绿荷收了手,笑道:“怎么,萧延真摸得,我就摸不得么?”
顾惜朝怒道:“你出的什么好主意?我忍了又忍,才没出手杀了他!”他一面说,一面嫌恶的擦了又擦萧延真碰过的地方,气得满面通红。
绿荷笑道:“他也只不过试探你,又不会真的出手,再说,万一,他忍不住了,还有我来救你嘛。”
惜朝冷哼一声,道:“我已不愿再和冥教有什么瓜葛,你若要救我,在下感激,若要以此要挟我回教,却是万万不可能。”
英绿荷笑道:“好歹也算同门一场,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你一心想回那汴京,莫不是惦念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 见顾惜朝闭口不言。 她又娇笑着道:“可惜,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顾惜朝一激灵,抓住她道:“你说什么?”
英绿荷颁开他的手,幽然道:“傅晚晴死了。〃
顾惜朝只觉得头轰然一声,一种麻痹的感觉从头上传到胸口,他听到英子的声音传来,如同隔了一层水面,嗡嗡的有回音,听不分明。
她正倒了一杯茶,悠悠然道:“这是一月前的事,听说傅丞相哭得晕了几次,难怪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顾惜朝听到自己干涩的问:“她是怎么死的?” 英绿荷眼光流转,道:“听说是自杀殉夫。”顾惜朝闭了闭眼,突然起身向门口冲去。英绿荷一把拦住他道:“你要去哪?她已经下葬了二十多天,去有什么用?”
顾惜朝停住脚步,他听见窗外春风激荡的声音,听到灯花的剥落,这本是个多么美好的春夜,他却听到了一个令他不能相信,不愿相信的消息。新婚那天,晚晴含羞带笑的脸,离别那日,她满怀忧伤又强打精神的笑容,一闪而过。晚晴,为什么?我想到的都是你的笑容?但你是真的不在了吗?胸口一阵血气翻涌,顾惜朝咬住自己的手臂,强压住想泄漏出来的呜咽。他咬得很用力,鲜血一滴滴流了下来,他也恍然不觉。
英绿荷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拿过手帕将他手敷药裹住,惜朝木然的随她动作,倒好像真中了迷|药一般。英子将他扶到床上躺好,不由叹道:“我虽然没见过晚晴,也知道她必定和你情深意重。但大事当前,你可得振作自己。”她又劝慰几句,点了一支安息香,方才离去。听她走远,惜朝的两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行行打湿了青衫。
萧延真最近很高兴,他一直忌惮的顾惜朝,就像没了牙的老虎,折了翅的鹰。凡事顺从不说,还为他出谋划策,使他的计划顺利进行很多。其间,他又多次试探,发现惜朝真是失了本性,成了一个地道的智囊。没有爱恨,只有绝对的计算。这让他很满意。他出身贵族,心气极高,在老迈昏庸的辽主之下本不甘愿。现在来了个冥教的九幽,和他是一拍即合。九幽助他登上帝位,他给冥教国教的地位,等夺得中原后,再一统江湖,让他坐盟主之位。哼,到那时,孤家又岂会给九幽老怪与朝廷分庭抗礼的机会?自负的想着,萧延真得意的一笑。他看看院中发呆的顾惜朝,命道:“给我好好侍候,别让他病了。”墙角转过一人低声道:“是。”声音低哑难听,头发半白,面容普通,到哪里也不容易让人多看一眼。萧延真也不愿多看他,只道:“记好了,别让他出了这个院子,否则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一边自行出去了。
他一走远,那人便直起身子,快步走到惜朝面前,急切的问道:“惜朝,是我,我是戚少商啊,你认识我吗?”原来是戚少商易容混进萧府做了仆役。萧延真见他新来,便动脑筋让他服侍顾惜朝,以方便保密。他问了两遍,惜朝只是发呆。戚少商心痛却毫无办法。
天气渐暖,院中海棠初绽,娇红点点。惜朝看着这花,想到去年秋天分别时,惜晴小居的海棠也正盛开。两花同名,却各有不同。春海棠,娇艳明媚,晴丝袅袅。秋海棠,纤纤一支,秀骨姗姗。它虽艳丽不足,风骨却足以动人。‘晚晴。’惜朝一闪念,心中一阵尖锐的痛楚刺过,让他不由微微瑟缩起来。
“惜朝!”戚少商忙奔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他抓住惜朝的手,发现冷得像冰一样,下午的阳光和暖,可他的全身还在发抖。他忙把惜朝双手捂在怀里,见他还在抖,一把拉开衣襟,将他拥在怀里。这一抱才发现,比起几个月前,他瘦了很多。都怪自己,当时不该让他一个人独自留下,被萧延真掠去。这几个月,不知他受了多少苦?身陷敌国,妻子去世,现在还失了心神。虽然对惜朝的做法不能完全接受,但他毕竟是为国杀敌。得知他的死讯,戚少商整个儿都空了。现在亲眼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了,他不由将惜朝越拥越紧,好像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血肉中,永不分离。
惜朝靠在他的胸口,呼吸间全是戚少商的味道。他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恨萧延真,也恨自己,生平第一次恨起自己为什么要追名逐利,如果不是这样,晚晴就不会死,他们可以一起悬壶济世,可以过平淡的生活,还可以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他还记得晚晴说起孩子时,脸上的红晕和向往的表情。现在一切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