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心中龌龊不堪,只会乘人之危!”戚少商想不到他会如此说,呆道:“你认为,那是乘人之危?”顾惜朝狠狠心闭眼道:“当然是,我喜欢的是晚晴这样的好女子,如果不是受了伤,怎么会让你得逞。”戚少商慢慢起身,退回马前,大叫一声,充满悲郁之气,竟弃马发足奔去。惜朝听他去得远了,忍在胸口的一口血气方才喷了出来。他正心情激荡,突听背后有声,来不及反应,便被人点了几处重|穴。只见萧延真冷笑道:“你们小情人吵架,却让我拣了个便宜。”
顾惜朝瞪着萧延真,见他衣衫褴褛,身着一件宋装。脸上被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精神倒还不错。不由笑道:“你的命还真大。”萧延真反手给他一个耳光,怒道:“你现在还笑得出来?”他躲在地窖之中,多得亲兵相护才拣了一命。但全军覆没,仅以身免。是从军来未有之事,现下恨透了顾惜朝。这一下打得极重,顾惜朝半边脸都红了起来。他却不在意道:“我当然要笑,萧元帅吃了败仗的样子,就像多姑娘发脾气一般。”萧延真疑道:“多姑娘是谁?”“就是我家乡快红阁的老板娘。”萧延真一会才反应过来,怒极反笑道:“好,你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别想拖延时间,戚少商不会回来救你的。你害我全军覆没,这笔帐,咱们可要好好算算。”
戚少商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外,他郁闷之极,耳边只回荡着顾惜朝的那句‘乘人之危’。一时想到那晚的旖旎风光,一时又想到李龄死去的惨状,也说不清是爱是恨。独自呆呆的坐到日落,方才回到营中。只见营门口高挂素旗,一片缟素。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进到营中,见黄金鳞呆呆坐着,看他进来,木然道:“顾惜朝死了。”戚少商只觉头上轰的一声,道:“你说什么?”“顾惜朝死了。”黄金鳞重复了一遍,他声音镇定的过分。戚少商觉得一定是在开玩笑。他听见黄金鳞一字字的说道:“萧延真没死,他见你走开后,偷袭了顾惜朝。把他乱刀砍死,又浇上油焚烧,尸体不全······只剩一件染血的青衣。还在地上写到:抗辽者鉴。”戚少商叫道:“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他,他怎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决不可能。”黄金鳞突然掀翻了几案,一拳将他打跌在地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是你丢下他一人在那,才会被萧延真得手,是你害死他的。”他将惜朝的外袍扔在戚少商脸上:“都是你的求全责备害了他!最可恨的,他都是为了你!”他的眼中怒火冲天,带着一些说不清的情愫。戚少商看清了,不觉呆在那里。他们两人从没有这么明白自己的真心,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黄金鳞摔开帐门,走了出去。戚少商抱着惜朝的青衫,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辽军大举进攻,却连连受挫。雪大成灾,军需补给也跟不上。辽主决定退兵和谈。
春寒,初二,戚少商抱着一瓶酒,登上汴京城墙,他已醉了十几天,从回师那一天,晚晴昏倒在大军前的那一刻起,他便想要醉。看着惜朝的灵前哀痛欲绝的晚晴,他只觉自己的多余,他甚至不能在灵前多留一分钟,他没有立场来表达他的哀思,他们勉强可算是好朋友,仅此而已。他不能在人前痛哭,也无人来劝慰。拜黄金鳞所赐,军中甚至有他见死不救,争功邀宠之说。他只想醉死过去,但酒越喝越寒,竟像冰水一般,全无醉意。
只听身后有人轻道:“戚大哥?”回身看时,正是追命。他眼圈红红的,见戚少商回头,忍不住合身扑上,抱住戚少商痛哭道:“我想顾哥哥,他,他们说他死得好惨,是不是?”戚少商只觉心头如刀绞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想到当日三人白日纵歌,青春作伴,惜朝的音容笑貌,只觉万念俱灰,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醒来已在赵恒的家中,追命见他醒了,又哭又笑。道:“戚大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你一睡就是两日,吓死我了。”戚少商无力的一笑,尽是凄恻之意。追命见他如此,眼圈一红,两滴泪在眼中一转一转,又要哭出来。戚少商忙道:“快别哭,我要起来坐坐。”追命扶他起来,突然惊呼一声。戚少商无力道:“怎么了?”追命道:“没什么,我去给你倒杯水。”戚少商靠在床边,心中空荡荡的,他无意中看见床边水盆,弯腰看去,突见水中倒影,自己的头发竟是白了大半。
不觉呆了一呆。看追命回来,忙靠在床上。见他强装笑容,心中想到不能让他伤心,决口不提。合作的吃了药粥,闭目休息。
睡了几个时辰,听见有人说话,闭目听时,正是赵恒。他柔声道:“宝宝,快去休息一会,你会吃不消的。”追命睡意朦胧的道:“我要守在这里,别叫我宝宝,那是娘叫的。”赵恒笑道:“你真像个孩子,我来守着,你去睡会。等他醒了,我马上去叫你。”追命嗯了一声,只听鼻息绵长,竟已经睡着了。赵恒抱起他,放在隔壁房间,又走回来。笑意盈盈,不知想些什么。戚少商故意咳了一声,慢慢坐起道:“王爷。”
赵恒看向他,眼中带有一丝怜悯,道:“少商,逝者已已,你别多想了。”“是,但我始终不相信他已经去了。”赵恒不忍多说,叹道:“现下辽宋和谈,但只是冰面上的平静。我们总有一天可以为惜朝报仇。现在朝廷的局面,可是波澜云诡,少商,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他看戚少商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拍拍他道:“你好好休息,父皇已经下旨,升你为征西将军,并赐府邸。现在,还是在我府里休养,让追命陪陪你。”
戚少商的病好的特别慢,春风料峭,春雨愁人。他白发白衣的身影,日渐消瘦。这一日,他正靠在沉香亭中,看着一株白梅发呆。突听追命大呼小叫的跑进来,脸上兴奋的直冒红晕,叫道:“戚大哥,我师兄师弟都来了,你快去看看。”戚少商第一次听见追命的师兄弟,好奇道:“你以前可没说过。”追命道:“我们兄弟四人,都是师父养大的。无情铁手,追命冷血,我排第三。人称崔三爷。”戚少商好笑道:“你师父又是谁?”追命挺挺胸道:“我师父,就是鼎鼎大名的诸葛神候。我们原本在淮西,那一年,我追了一伙盗寇来到京城,不料失手被擒,幸亏赵恒救了我。我怕师父骂,就留在这养伤了。”戚少商笑道:“你一出来,就不回去,只怕师父不止要骂,还要打呢。你师兄一定是来抓你回去的。”追命一愣,道:“对啊对啊,我可不能回去。谢谢戚大哥提醒,我要先走一步。”突听一个清越的声音道:“你去哪里啊?三、师、弟。”戚少商心中一跳,想到:“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惜朝?”只听车轮轧在石子路上,一个白衣青年坐在轮车上慢慢行过来。
他面色苍白,黑发如墨,一双眼比秋水更清。整个人如同霜雪堆成。仿佛带着亘古久远的愁和落叶无声的倦。他停稳车,淡淡一笑,这一笑,却如同催开了白梅。
追命呐呐道:“大师兄。”白衣青年点点头,道:“跟我回去。”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戚少商听了又是一怔,想道:“原来他就是无情。”
追命笑道:“好啊!”反身却向墙角飞去。只听碰的一声,撞到了一个人。追命哇哇大叫:“好痛,好痛。小冷,你在这干吗?”只听冷血生硬的说:“大师兄说你会逃走,真的。”他不过十七八岁,整个人英俊挺拔,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但看人时目光冷峻,似乎不善言谈。
戚少商看得有趣,拱手道:“在下戚少商,今日有幸见到各位,幸何如之?”无情一颔首,还礼道:“在下无情,那是我四师弟冷血。”“还有我,铁手。”一个黑衣汉子和赵恒一起走进来,笑道。戚少商见他身形沉稳,脚下无声,知道他内力深厚,拱手道:“幸会。”
赵恒脸色不豫,道:“各位何必一定要回神候府?难道是嫌在下家中简陋吗?”铁手笑道:“王爷说哪里话来,我们是奉了家师之命,将三师弟带回,他老人家也快到京了。总不好打扰王爷。”赵恒笑道:“追命和我情同手足,谈不上打扰。”追命听见师父要来,急忙奔到赵恒身边道:“对对,我要和大哥在一起。”赵恒展颜一笑。无情眉一皱,冷血握剑的手一紧,铁手忙打圆场道:“好,那就再打扰三日,我先回去整理一下。告辞了。”三人离去。追命叫道:“惨了,这回一定被师父骂死。”赵恒心情却很好,道:“你放心,我有办法。”
果然,诸葛神候到了之后,赵恒与他密谈了一个时辰。他出来不但没有惩罚追命,反而同意他继续住在赵恒家中,与戚少商作伴。无情等三人也时时来访,府中甚是热闹。只是戚少商常常会望着无情发呆,令他好生不解。
一日两人正对坐奕棋,忽听门上通报有一女子来访。戚少商请入相见,她头戴帷帽,莲步轻移。进了厅中。戚少商问道:“不知小姐是?找在下有何事?”女子摘下帷帽,神情憔悴但楚楚动人,正是顾惜朝的妻子晚晴。戚少商只觉胸口一痛,强笑道:“顾夫人。”晚晴上前一步,小声道:“戚将军,我有事找你。我发现了惜朝从前线写回给我父亲的信。”戚少商启信一看,正是当日顾惜朝烧城前给傅中书的回信,上面清楚的告诉傅中书,除掉李龄,在此一举。他不觉愣在那里。晚晴拿回信道:“他已去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吧。你们情同手足,我不希望见你出事。父亲,他想要对付你,还有追命,他已请了魔教的绝顶高手,让他来杀你们。”她顿一顿,低声道:“保重。”走了出去。铁手正走进来,见她惊叫道:“晚晴?”晚晴戴好帷帽,自行走出去。铁手跟了出去,一会低头走了进来。戚少商问他,他一言不发。
戚少商告诉赵恒等人,让他们小心防备。但没等来杀手,先等来了晚晴的死讯。听说她悲伤过度,自杀殉夫了。铁手激动地叫道:“绝不可能,那一日她虽然悲伤,但看不出一点死志,她还说要回惜晴小居救助病人,怎么可能去死?”戚少商已在追命口中得知他们过去的一段缘分,不由暗自叹息。他也觉得晚晴死得蹊跷,很可能与她示警有关,果然如此,傅中书真是禽兽不如,竟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可杀害。
三月,春光明媚。柳枝吐绿,燕子还巢。追命坐在栏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第八次了。他望望假山石边的戚少商,他正闭目运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无聊!他想狂喊三声。自从晚晴死后,大家就不许他单独出门,这可把他闷坏了。
正支着头发呆,背后有人轻拍他一下,转回去看时,赵恒笑咪咪的看着他道:“闷了吧?我可以带你出去哦。”追命眼睛一亮,随即又沉下脸道:“要是去酒楼饭馆,我可不去。”想一想,补充道:“师父那里也不算。”赵恒笑道:“都不是,今天三月三,是踏青修契的好日子,我带你去洛水边。”原来民俗,三月初三,在水边修契沐浴,可保一年清吉平安。何况桃花正开,青年男女踏青出游,不知成就多少美好姻缘。追命欢呼一声,抱住赵恒道:“大哥,你对我最好了。”他笑颜灿烂,映着初升朝阳,晃得人都要睁不开眼了。
三人乘一轻便马车,出了城门,往洛水而去。
一路上,游人如织,少年男女,衬着如烟绿树,灼灼桃花,好一派景致。追命一路上笑语声不绝,看什么都有趣得紧,赵恒则微笑看他,一边变戏法般,取出玛瑙盘装的鹿脯,金错刀切的狍筋,白玉壶盛的胭脂醉。最妙的是,看追命的眼睛越睁越大,他从背后又掏出了两串糖葫芦!
看这两人言笑晏晏,戚少商只觉得胸口闷得紧,仰头饮干杯中酒道:“我出去透透气。”也不等两人回答,自己跃了出去。坐在车辕上,看四周风景。可别人是花暖软晴天,他是愁困春风前。突然一个小姑娘挤上前来,扔给他一支桃花,脸红着跑走了。他摇头苦笑,翻过来看时,桃枝上竟系着一张字条。他看看车内,把字条撕了,车过青石桥时,车辕上没了人影。
追命和赵恒在车内说笑,信马由缰地行去,直到马车停了下来,才发现已经远离人群,停在一个小河湾内。周围桃花盛开,红粉霏霏,落英遍地。河水清澈见底。追命喜道:“这里好漂亮,戚大哥也不知去了那里,大哥!你看还有鱼呢,我要下去捉鱼!”赵恒还来不及阻止,追命已经除去外衣跳了下去,他叫道:“大哥,你快下来!好多的小鱼!呀!它们还啄我的脚呢!哈哈,痒死了!”他又叫又跳,白衣湿透贴在身上,一头漆黑的长发垂落溪中,几缕发丝贴在脸旁。更显得面如冠玉,玉石却没有它红晕迷人。赵恒看着他,疑是天上的桃花仙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