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农村吃的都是自己家蒸的馒头,磨盘大的蒸笼,一次蒸个三四屉,一般可以吃个两天左右。季家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肯定不能让公公动手、两个弟弟又年纪太小,自己的丈夫常年在外面忙、二弟在外面上学,因此每次蒸馒头都是王玲一个人做的,这让王玲心中的怨言愈积愈深。
女人的脸,六月的天,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不好,尤其是看屉上的馒头又要没有的时候王玲的火气格外的大。
“老四,你怎么又吃!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你不怕肥死吗!”看到老四第三次偷溜进厨房里拿馒头吃,王玲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当然是在季雄已经吃完出去散步的情况下。
“……嫂子……”偷偷伸向馒头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生性腼腆的老四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对王玲的畏惧又深了些。
看着王玲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一直沉默的老三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大嫂,老四正在长身体,咱家又不缺那点儿粮食,你凶老四干什么?”
王玲一滞,难不成她能说是她懒得蒸馒头?
老三没有理会脸色不好看的王玲,径自从屉上又拿出来两个馒头摸了摸老四的头:“老四,吃。你是咱老季家的男人,腰板儿挺直了!这是你的家,你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吃什么吃什么!谁要敢插手咱家的事儿,哥帮你揍她!”反正他早就看在爸爸和大哥面前就是一副好嫂嫂模样,爸爸、大哥一走就变脸的女人不顺眼了。
这样的冲突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而接下来的日子,季家的火药味也越来越重。王玲的态度越来越嚣张,而季家老三、老四对待她也越来越不友善,直到王玲怀孕才打破了这个僵局。
因为季强的出身,季老爷子出手平息了这个小小的家庭中的争斗,无论如何季强都是季家的长子长孙,长子长孙的母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没有了老三、老四的呛声,再加上季海峰这些年的业绩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已经成为全石城最年轻的乡长了,所以作为乡长夫人的王玲的小日子过的是越发的滋润,除了——季海峰经常是好几个月不回家。
女人嘛,世界本来就是应该围着男人转的,可是需要王玲围着转的男人王玲经常见不到,再加上季海峰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家人,因此过于优越的条件让王玲的心不安分了。
对于自己妻子在外面的风闻,季海峰不是不知道,不过对于当时事业为重的他来说,如非必要,还是不要离婚的好。所以他不但没有和王玲闹起来,反而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也给了王玲更加嚣张的空间。
不过季海峰不介意可不代表着季家老三、老四不介意。季海峰这个大哥是老三、老四心中最崇拜的人,他们怎么能够忍受大哥的女人背着大哥在外面胡作非为,还给大哥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呢。于是,偃旗息鼓了三年有余的季家又开启了硝烟之争。
有了季海峰的默认、大儿子季强以及季强三岁时生下的二儿子季伦做护身符,王玲是拥有的是毋庸置疑的胜利,可是一个错误,使她亲手将胜利的果实推到了季家老三、老四的身边。
“你在干什么!”这一天,王玲正在进行例行的对一脸不服气的季家老三、老四的冷嘲热讽,却突然听到那声熟悉而陌生的怒吼。一转身,季海峰正满脸怒色的站在门口看着她。
虽然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但是王玲对季海峰还是很敬畏的。她知道,她现在嚣张的资本就是季海峰,她就是认定了季海峰为了自己的仕途也不会随意和她离婚。如果没有了季海峰,她王玲什么都不是。
“海峰,你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我现在给你做去。”王玲如同学过四川变脸一般一下子笑容满面,接过季海峰手上的外套后就往她已经很久没有踏足的厨房走去。
“王玲,告诉我,你刚刚在干什么?”这一次,季海峰并没有给王玲台阶下,声音冷冷的质问王玲。
王玲有些心虚的搓了搓手:“没什么,就是老三、老四老是不听话,我教训了他们几句,就几句!”王玲是知道季海峰对家人的看重的,若不是如此,她平时哪里会只教训几句,早就动手了。不过没有想到这样,还是让季海峰生气了。
“王玲,谁给你的权利来训斥我的弟弟?你以为你在我的妻子的位子上坐得很稳当吗?”季海峰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让王玲有了不祥的预感。
即使关系并不好,但是毕竟夫妻好几年,王玲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很了解的。她知道,如果她再不采取措施,接下来一定会发生她不想看到的情况。于是很干脆的一闭眼,王玲干脆晕了过去。
当再睁开眼的时候,王玲已经在医院了,病房里空无一人,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签好了的离婚协议书。协议书下面,有一张名单,上面那一个个男性的名字是那样的熟悉。
“季,海,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医院。
☆、女人的报复
有一句话叫做女人把报复当事业,所以当王玲下定决心要报复季海峰对她的无情无义的时候,动作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
因为季海峰手里有王玲出轨的证据,所以王玲不得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若是真的把季海峰惹怒了上了法庭,且不说季海峰的身份,但是那份名单都能够让她净身出户。而签了字,好歹还能够得到一套房子、几万存款以及以后每个月的季伦的赡养费。
可是王玲不甘心!如果季海峰是因为她给他戴绿帽子而要求离婚,她王玲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毕竟这件事儿是她做得不对,是她耐不住寂寞背叛了他。可是现在看来,她王玲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季海峰心中的地位,原来出轨什么的行为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原来她王玲嫁给季海峰这么多年,连他的弟弟的脚趾头都比不上!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王玲怎么甘心。
但是能够打败众多竞争者成为季海峰的夫人,王玲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根本没有办法报复季海峰这个风头正劲的乡长的。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还在襁褓中的小儿子身上。
“季海峰同志,有人举报你违法国家计划生育法规法令,超生,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这一天,季海峰照常来上班,却看到了计生委的同志手中的调查令,一下子懵了。
在**十年代,计划生育十分的严格,只要惹上了计生委,那么可就不是轻易能够解决的事情了。看着匿名信上那熟悉的字体,以及被计生委同志带来的人证——他的前妻和小儿子,季海峰苦笑,这,就是心软的代价。
即使再令人惋惜,季海峰还是被开除了党籍、革去了乡长的职务。作为一乡之长,却带头违反国家政策,杀鸡给猴看,那是必须的。
王玲的计划成功了,为了事业甚至能够忍受自己头上的帽子变色的季海峰失去了奋斗的力量和资本,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你的母亲,也许再加上你,毁了当时的我的一切。”每当想起那段痛苦的经历,季海峰就忍不住对王玲、对季伦产生怨恨,虽然每次都很快地控制住自己,但是怨恨却那样积留在心中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梅香,有了她为我生下的米米,我真的不知道会颓废多久。王玲,她毁了我的一生,现在却还在这里搬弄是非想要伤害米米,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你明白吗,老二?”头一次的,季海峰像一名普通父亲一样将手搭在了已经长大的儿子肩膀上,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季海峰的叙述对季伦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因此他能做的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一个人默默的思考。
季强现在可无暇顾及弟弟的情绪了,从爸爸的态度中,他明显看出来了对母亲的厌恶。这些年他零零星星也知道了妈妈的所作所为,所以他才会约束弟弟不要再找无辜的季晴的麻烦,可惜没有想到他还是没有成功阻止。
“爸爸,您……可以原谅妈妈吗?”犹豫了半天,季强还是张嘴了。虽然对妈妈这几年竟然只联系弟弟却连个平安都不给他报一个有些心里不舒服,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妈妈,他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再次燃起战火。
“不可能!”回答季强的不是季海峰,而是已经在病房里听了很久的陈梅香。
“梅香姨……”季强有些局促的向陈梅香问好,虽然因为妈妈的原因他跟继母和妹妹的关系并不亲密。但是平心而论,继母对他的确是很不错了。
陈梅香失望的看着季强:“小强,我自认嫁入季家后从未亏待过你们兄弟两个,甚至为了你们我委屈了自己、委屈了我最心爱的女儿,可是你们却是这样回报我的?来继续伤害我的女儿、破坏她的幸福?”说完再也不看季强一眼,而是将头扭向了季海峰。
“海峰,今天你就在这里表个态。我也不要求你亲自对付你儿子的母亲,只要你心里还想着你有个受了委屈的女儿,你就不要插手。”母为女则强,陈梅香天性温柔,从不愿与人为敌。因此即使之前王玲多次向她挑衅,她都能够忍下来。可是这并不包括她的女儿受欺负!
几年前,当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因为王玲而气喘发作住进医院的时候,她恨不得将王玲千刀万剐。只是苦于王玲早已离开,而碍着公公和丈夫,她不好赶尽杀绝。但是今天,她绝对不会再退缩了!
“总之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会请征信所查找王玲的下落。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我的女儿更不是她能够碰得!”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陈梅香的身上充满了典雅气息,可是这下,季强却好像在这个一直都很温柔的继母身上嗅到了血腥味。
看着放下狠话就要转身离开的陈梅香,季海峰苦笑:“梅香,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吗?我也是爱着米米的啊。”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那个他痛恨的女人伤害他的女儿!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
在季海峰和陈梅香的重金搜索之下,竟然真的在拥有十三亿人口的Z国找到了隐藏于茫茫人海的王玲。她竟然就躲在石城的隔壁——W市!
要去见王玲,季海峰和陈梅香自然是要去的。而险些被毁掉自己的婚姻的廖宝龙当然也咽不下这口气,强烈要求跟着去。再加上担心母亲的季强、季伦;被迫当了酱油党的季晴以及众多怀着为季晴出气兼看热闹的程寒、程龙、宁龙等人,和季晴关系密切的亲人们竟然都随行了。
这对已经四分五裂的季家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再加上王玲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大家也不着急,干脆就将赶路改成了旅游模式。一路上,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好不开心。于是,当早就接到小儿子报消息而提心吊胆进入备战状态的王玲抑郁了。
当季晴一行人来到王玲住得地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王玲已经白发苍苍、背也驼了、腰也弯了比起季海峰好像要老十几岁的样子。
“你们果然来了。”王玲初见到季海峰和陈梅香,眼中闪过浓郁的愤恨,然后就是阴森森的冷笑:“我等了你们很久了。”说着便转身进了屋子,对视一眼,季海峰打头跟了进去其他人也尾随进屋了。
王玲住的屋子是很简陋的一室一厅,屋内没有装修,只是大概涂了墙,地板还是水泥地。再加上王玲那身朴素的衣着,一眼便可看出她过得很不好。
“妈妈,你怎么住在这里?我寄给你的钱呢?”虽然季海峰对季伦有隔阂,但是实际上季伦还是那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大少爷。有父亲养着、哥哥护着,他甚至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简陋的房子。因此,忍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这两天手气不好,输光了。”王玲回答的很轻描淡写,但是却让季强和季伦瞪大了眼睛:“妈,你竟然赌钱!”兄弟俩异口同声的喊道。
王玲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劣质的化妆品在已经布满皱纹与沧桑的脸上摆弄起来。不知道是底子的问题,还是化妆品是假冒伪略产品的问题,化好妆的王玲脸色惨白、嘴唇血红,给人一种惊悚的感觉。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们一眼:“赌钱怎么了,不赌钱你们老娘哪里来的饭吃!”
说到这里,她越发的痛恨陈梅香和季晴了。若不是这两个女人,她现在肯定还在石城吃香的喝辣的、想尽荣华富贵呢!哪里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几年前因为伤害了李飞、伤害了季晴而不得不开始逃亡的时候,王玲的心理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恐慌和内疚的话,贫穷便已经将她磨成了空壳,也抹去了她的所有感情。她的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愤恨和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