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斜着眼看了看蹇硕,不屑的说道:“不行?你的叔父被他打死几年了,你不也到处煽风点火吗?结果如何?人家没错是个小小的校尉,可却有人保他呢!”
蹇硕和段珪哑口无言,赵忠看他们这副模样,颇为自得,故作高深的说道:“曹操如此狂妄,换作第二个,不用我们动手,别人也早把他整垮了。可他不同,我看此人虽然年轻,却有胆识魄力,卢植等宿将如今心灰意冷,多半闭门不出,可却似把希望放在曹操、袁绍、鲍信这班校尉身上。”
“都是些黄毛小子!” 段珪撇了撇嘴,颇为不屑。
“你这话又错了,”赵忠说道:“这些年轻校尉虽然官职低微,资历浅薄,人又骄横,但却都颇具魄力,甚得人望。而且手上兵虽不多,却不乏死士,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他喝了口茶,继续煞有介事的说道:“袁绍乃袁逢之子,袁隗之侄,四世三公,非我族类。曹操的父亲曹嵩本姓夏侯,是曹腾的过继儿子,哈哈,算起来这曹操还是我们的侄子辈呢!倒可以拉拢。”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段珪嘶声叫道。
“若能让曹操为我等所用,死几个下人又何妨?”赵忠有些不耐烦于段珪的愚蠢。
段珪却也恼怒于赵忠的态度十常侍中,赵忠、封谞、侯览、曹节、蹇硕是一派,张让、程旷、夏恽、郭胜是一派。段珪原属赵忠一派,但黄巾起义时他被马元义买通,图谋造反而下狱,出狱后逐渐偏向号称“强硬派”的张让一派。为何如此?只因十常侍虽然都是逢迎皇上的宦官,狐假虎威,但意见并不统一。赵忠等人倾向于“皇帝不如权臣大”的说法,逢迎皇上的同时,更试图亲近当权的大臣,意图利用,使得自己受宠幸的时间更长久。张让等人则以“帝师”自居,张让更是被灵帝称之为“亚父”,他们频频打击朝臣,意图独掌大权。
所以,曹操曾在一次校尉的聚会上对密友袁绍打趣说:他自己是校尉里的纵横家,只能面对十常侍中的赵忠等人,假作亲近,彼此利用,而四世三公,出身显赫,目空一切的袁绍,则只能面对十常侍中的张让等人,针锋相对,狠狠打击。也就是说,在他看来,颇为内敛的赵忠比专横跋扈的张让更难对付。
此时,段珪越发气恼,干脆起身,也不施礼,气鼓鼓说一句“死的不是你的人,你当然坐得住!”然后便转身离去,只留下赵忠和蹇硕二人大皱眉头。
沉默了半晌,蹇硕说道:“这段珪,愈发不像话了。”
赵忠冷笑一声,说道:“由他去吧,反正他近来和张让等人越走越近,今晚我约他过来,也是想趁他出了这档子事,关心一下,好笼络他,结果还是这么不知好歹。”
蹇硕点头,又说道:“曹操这事儿怎么办?”
赵忠眼睛一转,说道:“按段珪现在的势头,非找曹操麻烦不可。张让虽然张狂,但近来董何二派暗流涌动,他也不由得不小心,估计会制止段珪,最起码也是缓行。我等可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还有,有件事情我可要顺便提醒你,你叔父那事儿就算了,你这几年没少告曹操的状,结果呢,还不是搞得‘冷面曹操’名头越来越响了?这种时候还是要笼络人心,你可别像段珪那小子那样不识大体。”
蹇硕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二人又讨论了一番国事,蹇硕才告辞而去。
第二章 宫变 14、司徒之死
14、司徒之死
赵忠担心段珪找曹操的麻烦,自然不是想当然,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第二天,宫中便出了大事,曹操这件事情也很自然的被放了下来。
什么大事?灵帝病危!
灵帝病危,守在他身边的是其母董太后,而太子刘辩之母何皇后却出宫了。一大早,董太后便急召其弟骠骑将军董重、司徒陈耽、太傅袁隗等人入宫,偏偏少了大将军何进,两党之争已是昭然若揭。而另一厢的何皇后则出宫前往兄长何进府中,府内还有太尉杨彪、中郎将卢植、车骑将军朱隽等人,外加袁绍、曹操、荀攸等年轻官员。
灵帝的病情也非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董太后一直想立王美人所生的刘协为太子,以挟制何氏一党,谁知何皇后先下手为强,毒杀了王美人,幼子刘协一直为董太后所庇佑。如今,灵帝病情危急,董太后急召董重等人入宫,自有用心。
病榻上的灵帝,瘦得早已剩下皮包骨头,此刻,他眼睛微微张开,望向床边的众人,坐在床脚旁的椅子上的,是生母董太后,慈眉善目,可他却知道,这个把他扶上帝位的女人绝非表面这么可亲,他有时甚至觉得,他只是母亲手中的一颗棋子,这个皇帝做来做去都是在为这个女人服务。在董太后身后,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胡子稀疏,正是国舅董重,他一脸沉重望着自己,但灵帝相信对方绝对不是在关心自己的病情。榻下还肃立着两个老头,瘦高的是陈耽,这个一脸倔强的家伙没少在我这皇上面前发脾气,另一个是袁隗,眼观鼻、鼻观口,谁也看不出低着头的他在想些什么。还有自己的“亚父”张让,他也在。
董太后声音低沉的问灵帝:“皇上,你可觉得好些了?”
灵帝虚弱的微微摇头,却未说出话来。
董太后没有理会灵帝的反应,径自说道:“皇上,皇子刘协聪明过人,我原本就想让皇上立他为太子,可何皇后善妒,竟然毒杀了王美人,刘协这苦命的孩子全靠我庇佑。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储君也该有个好人选才是,刘辩还是刘协,皇上也该心中有数了吧?”
“使不得!”还没等灵帝出声,一旁的司徒陈耽已经跪拜大呼:“太子已立,便为我汉室正统。且太子贤德,又缘何要被废?”
一边的张让变了颜色,尖声喝道:“陈耽你好大胆,皇上尚未开口,你怎可越俎代庖?”说罢,他还望向董重,狠狠地瞪了一眼原来,以张让等人的本意,就是关起门来逼灵帝下诏,改立刘协为太子,可董重出于谨慎,建议让陈耽和袁隗两位大臣在场,做个见证,而且他还拍胸脯打包票说此二人谨小慎微,对此事必然打马虎眼,不敢说不,哪怕耿直如陈耽,在此大事上也是保命要紧。而之后事情一成,以此二人的声望,朝臣也不敢质疑。谁知陈耽却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当场提出反对。
陈耽早已看不惯十常侍的嘴脸,听张让如此说,眼睛一瞪,当下反驳道:“内侍岂能参议国事?我身为司徒,自当谏言,圣上面前,又怎容内侍胡闹?”
“都别吵了!”也许是董太后的话太过惊人,灵帝的神智瞬间变得清醒,竟然能开口说话,尽管声音微弱,却让陈耽和张让二人都安静下来。
“母后的意思,是让朕立新太子不成?”
董太后不置可否,张让却说道:“请陛下三思。”
陈耽大叫一声“皇上”,随即叩头,灵帝艰难的看了地上的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母后一定要逼朕吗?此事稍后再议吧!”
张让眉头一皱,说道:“万岁,此事刻不容缓啊!”
灵帝目光转向张让,平生第一次对自己尊为“亚父”的内侍发起了脾气,他用尽力气大叫道:“难道亚父觉得朕要死了不成?”
尽管灵帝此时声嘶力竭的叱喝对于在场众人并没什么威力,但大家还是碍于礼数纷纷施礼,离开了灵帝的寝室。
走出大门,陈耽兀自怒气冲冲,而董太后则转头望向袁隗,问道:“袁卿家,你的意思呢?”
袁隗为人谨慎,而且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这种时候自然不会逆了太后的意,依旧头也不抬的说道:“一切全凭太后做主。”
“袁隗!”陈耽对自己三十余年的同僚怒目而视,“你可知道?此事大逆不道!”
袁隗低着头,却不说话。董太后皱眉道:“陈耽,你也太放肆了。”
“哼!”陈耽一跺脚,“倘若太后一意孤行,臣现在就去召集朝臣,一起向皇帝谏言!”说着,他气鼓鼓的转身而去。
张让眼中杀机顿现,扭头望向震怒的董太后,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董太后叹了口气,微微点头。随即,张让对身边的一名亲信侍从低语一句,那侍从奔向旁边守卫的御林军队伍,高声叫道:“陈耽大逆不道,有意谋反,太后有命,当场格杀,免除后患!”
正在下台阶的陈耽一愣,扭头望向台阶前的众人,随即哈哈一笑,说道:“我乃朝廷重臣,忠心耿耿,一句谋反竟然要把我当场格杀?哈哈,太后,张让,你们也未免太胆小了!怕我陈耽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张让一跺脚,手指陈耽,尖声叫道:“杀,给我杀!”
御林军兀自迟疑着不敢动手,太后却定下心神,高声说道:“御林军速速格杀此反叛,皇上尚在寝宫休息,你们不要惊动了圣驾!”
太后与张让的命令,终究压过了陈耽的狂笑,一名御林军将手中的画戟刺入了陈耽的胸膛,濒死的陈耽依然笑声不绝,而在生命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眼中却又落下泪来,喃喃道:“汉室完了!”
董太后看着陈耽的尸体,转头对袁隗说道:“袁卿家没有异议,那是再好不过了。陈耽不识大体,死有余辜。你出去跟朝臣说,皇上有意改立刘协为太子,如谁有异议,因皇上龙体不适,叫他来跟哀家说。至于陈耽,罪名就是意欲谋反,已遭当场格杀。”
袁隗哪敢说个不字?连忙叩头谢恩,忙不迭的出宫去了。
堂下一名内侍看董太后与张让等人一起离去后,连忙来到宫门前,对宫外一名守卫低语几句,守卫听了颜色一变,随即出宫,快马前往大将军何进的府邸,报告了情况。
此时,何皇后正与何进等人在厅堂议事,无非是说些董太后的坏话,然后请求杨彪、卢植等人相助。而众老臣唯唯诺诺,毫不热情,让何皇后与何进好生无趣,反倒是年轻的校尉袁绍,慷慨激昂,大包大揽,说些“誓死捍卫朝纲”之类的话。
听了关于宫中情况的汇报,在座众人都面色大变陈耽官拜司徒,竟然被当场格杀,可见董太后有意发难。而更让何氏兄妹惊讶的,则是张让的态度。
“太后也太过分了,堂堂司徒,即便谋反也该收押容后再审,竟然打着皇上的幌子当场格杀,诸位大人若是再不齐心协力,恐怕就要坐以待毙了。”何皇后说道。
何进接着说:“张让这厮,原先与我们虚与委蛇,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子正统,不可随意废之,谁知现在突然倒向太后一方,他奶奶的,浪费了老子不少银子和珠宝。”
最后的脏话和送礼给张让的事实都让厅内的诸臣暗笑,何进也自觉失言,干咳两声不敢再说话,何皇后转头狠狠瞪了何进一眼,说道:“诸位大人,如今情势紧急,大家可有良策?”
袁绍肃然起身,说道:“小将愿引兵杀入宫中,杀尽董氏一党!”
一边的曹操拉了拉他的衣角,脸上露出揶揄的笑意。袁绍倒是情绪激动,丝毫未觉。而何进与何太后虽然心里巴不得袁绍可以事成,但终究七上八下、瞻前顾后,不敢表态。
曹操看看众人神情,心中慨叹着“怎么坐在一群废物身边呢”,然后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站起身,说道:“大将军,皇后。”
何进和何皇后都对曹操这位年轻官员颇为看重,此时见他起身,喜出望外,异口同声问道:“你可有良策?”
曹操双手一摊,说道:“办法总是会有的,不过小人早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现在想去茅厕,还请大将军同意。”
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气氛顿时缓和,何进虽然无能,人却随和,颇为泄气的一挥手,说道:“去吧!”
曹操一笑,拱手施礼说道:“谢大将军,谢太后。”然后便转身走出厅堂,经过荀攸身边时,年轻的黄门侍郎捻须冲着他笑,笑容中颇有神秘的意味。曹操心中一动,对荀攸使了个眼色。荀攸随即起身,说道:“小人也想去方便一下。”
随即,二人出了厅堂,来到花园一角。
第二章 宫变 15、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