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刁手指忽然加力,捏的我腕上一痛:“走了,送回家了。”
我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欣慰,往后靠了靠欣然道:“如此也好,跑得一个是一个。”我抬头看了一眼尹刁:“国师你也傻了?都走出去了怎么还要回来?莫不是怕本宫黄泉路上太寂寞?你还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还一直害怕我会对你以身相许,如今倒是不怕了?”
“娘娘莫要这么说。”尹刁收了手:“除了脉象有些弱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臣开几张方子能调养好的。”
我看了一眼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乐正浓,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朦胧起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你们,都是傻子,叫你们走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
尹刁收了药箱没有多留匆匆的离开了,跟从前那个国师简直是南辕北辙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跟乐正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我揉了把鼻子开口:“干爹,我……我想回家,你有机会了就挑个时间替我回去看看好不好?顺便在我娘坟前上柱香,再告诉周复满那老家伙一声,钱怎么赚都赚不完的,早点儿收手带着姨娘们重新找个世外桃源享享福……”
“谁是你干爹!”乐正浓撩起衣摆坐在尹刁刚才的位置上皱眉看着我道:“给自己娘亲上香这种事能是别人能代劳的了的吗?!要说什么做什么你自己回去说!”
我眼睛酸涩的厉害,玩命的揉了两把吸着鼻子说:“我若是能活着回去当然不会求你了,没心没肺没情义的坏蛋。”
我怕乐正浓又要提起那骗子的话,赶在他面前开口问:“若是能重来一次的话,你还会不会考状元?还会不会跟阮家小姐订亲?还会不会养活我?还……”
乐正浓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用一种“傻子吧你”的眼神看着我说:“哪有那么多会不会?能重来一次的话就天下大乱了!”
“可是……”两滴眼泪没有拦住顺着脸颊滑下来,急忙伸手去擦,结果乐正浓快我一步擦干净我的眼泪柔声道:“傻瓜,哭什么哭,长乐宫那种地方你都能活着出来,你还怕什么?”
“那你又在怕什么?”我鬼使神差的握住他的手:“是……是在担心那个骗子说的那场什么大劫?所以才一个劲的安慰我?是不是觉得你自己会死?怕我……!”
乐正浓皱眉不语,手上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出来便不再做计较。
“是不是!?”我又问了一遍:“从小你就嫌弃我脑子不聪明,其实我也不笨,不过是因为身边站着的是你这个神童,两下比较起来就显得我成了傻子,其实我不傻的。”
过了好久好久,乐正浓终于开口:“那不是骗子。”
我气急败坏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钻什么牛角尖?说人家这个傻子那个呆,要我看来最傻的就是你!你不准死,你要是死了……我没了支持肯定也活不下去,还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乐正浓最忌讳的就是我说死,他果真下意识的扬起手。
我很有先见之明的缩了一下脑袋低声道:“你又想赏我一巴掌?我不管,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管,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昌平你从小就不曾对我服气过,若不是吃了我那几根人参觉得嘴软怕是要闹得比现在还厉害。”乐正浓收了手看着我:“我今天就答应你,若是我真的能平安过了二十岁就……”
我有些欣喜迫不及待的问:“就怎么?”
乐正浓凑近我耳边,没有轻言曼语也没有指天指地的誓言,但是我听清楚之后浑身都打了个激灵,连心脏都欣喜的狂跳了好几拍。
就带你走。
“真的……真的?”我恨不得掐自己一把总害怕这是个美满的梦,急不可耐的追问:“如果平安过了二十岁咱们就回去?”
乐正浓笑的很无奈,轻轻的点头微不可察的说:“嗯。”
我活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惊喜开心快乐都来自于乐正浓,这次的最大最好最开心也最期盼,以至于过了许多年之后我还忘不了初听到他答应下来时自己狂喜的心情。
许娜娜说人生有了期盼的话,日子就会相对好过一点儿,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我甚至都做好了打算,等我们回去了就劝周复满跟我们一起去关外,如果他不听我就自己跟着乐正浓出发,两个人走遍天涯海角活个长命百岁。
尹刁给我开的药我也不再抗拒,天真的觉得罗凌大概就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毕竟作为皇家却子嗣稀薄他脸面上也挂不住,我听他的话乖乖的把孩子生下来说不定他一个开心了就放过我了。
我日日都缩在椒淑宫,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出宫门一步,罗凌常来看我,对我啰啰嗦嗦的说很多话,什么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赐个什么封号,把哪儿哪儿的封地化给他……
我嗯嗯嗯的应着他的话茬,心里却大逆不道的觉得他跟罗烨一样,都疯了。
虽然我一开始对皇家秘史心驰神往,可是真正了解后只觉得其中酸涩谁人知,年轻时忙着打谋权夺利后来江山稳固下来,正正好赶上罗誉出生,罗誉是他第一个儿子,又是皇后所出自然而然的坐上太子宝座。后来几年又连着得了四个皇子一个公主。
当年万贵妃出事后罗烨就由着皇后娘娘照顾着,罗誉比罗烨大了几岁,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个白白软软的娃娃开心的不得了,对罗烨当真是从小宠到大的。等到罗韶华出生后罗誉已经成长为青涩少年,对自己这个一奶同胞的妹妹很好,但是却没了当年宠着罗烨那股子劲头。
不过这个万千宠爱的固伦公主却莫名其妙的被人说成丧门星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这么多年来罗凌最小的孩子,直到她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二八少女也依然没有多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
以前许娜娜特别缺德的说:“陛下有那么多妃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难道是年轻的时候太放纵所以现在不行了?”她的这段话还温温热,静妃那边就已经传出了好消息。可偏偏许娜娜是个不认输的主儿,被尹刁嘲笑的次数多了张口就是一句:“偷情的妃子那么多,孩子没生出来之前谁知道下种的是哪个!?”
一份大礼
风无双使手段的能力从来都很强,一路逃过罗凌下的追杀令什么的算是命大了,据说他刚回到塔乌只用了三天就把他坐在宝座上的哥哥给拉了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相比之下他的几个兄弟就比较惨了,或抄或诛。
果然,风无双他一开始就不是我的干儿子。
罗凌派了科多博亲自挂帅出征塔乌,不知道为什么把乐正浓一届文臣硬是封了监军,跟着大军远征塔乌去了。
大军出发那日,罗凌带我一起为他们践行,我终于得见乐正浓一面,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此时看再他居然有了陌生感,心里空落落的。
“祝将军旗开得胜。”我从顺德手里把酒杯端过去递给科多博:“征战始终为的是万民,将军素来仁义开明,这次还希望将军将天下万民至于心中。”
科多博铿锵有力的答应我,后面跟着的将士们自动自发的齐声高喊:“旗开得胜!旗开得胜!”什么的,搞的我也有些激动起来。
罗凌拍着乐正浓的肩膀许诺:“乐正大人寿辰之日近了,朕给你摆好寿宴,若是在寿辰之前得胜还朝朕必送你一份大礼。”
后来尹刁与我分析道,就算风无双再怎么强悍这一仗也是不可能会赢的,此时塔乌看似被他稳定下来,其实内部肯定已经大乱,所以得出乐正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在我为他们践行的地方挥响凯旋铃。
我觉得他大概是怕我担心我干爹所以安慰我来着,于是语重心长的说:“不瞒国师说,其实本宫倒不是担心这个,我干爹的能力我还是知道一二的,本宫只是觉得陛下许给他的这份大礼有些不妙。”
尹刁给我号了脉,以一个神医的专业身份告诉我:“你这是前期的孕期恐惧症。”
我不耻下问:“什么叫孕期恐惧症?会不会死?”
尹刁摇头:“死是不会死,但是若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将来生产时会比较麻烦,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人生都要向前向前看嘛。”
我以这个病了十七年的身体主人的身份笃定的告诉他:“其实就算我凡事都看开了将来生产也必定会难产,我的病你最清楚不过,说不定要了这个孩子我就没了,到时候这孩子要是成了孤儿比如罗烨那样的可怎么办哟。”
“娘娘放心。”尹刁安我的心:“许娜娜曾经与臣说过她们家乡有一种手术叫剖腹产,对女子难产甚有效。”
“你准备那我做实验?!”
尹刁羞涩的摸了摸脸:“娘娘做什么说的这么直白呢?多不好意思。”
说起罗烨我还有些奇怪起来,自从我出了长乐宫以后他便一直不曾露面,前几日还跟罗凌请了命,自己带着家眷仆人出宫了。
我私下里打听过罗烨跟那位姑娘的事情,两个人本是青梅竹马来着,大约就是罗烨变得性情暴虐后那姑娘受不了他觉得若是嫁给他说不定那天睡了就被杀了什么的,所以私下里求罗凌把两人的婚约取消了,罗凌答应下来后那姑娘马不停蹄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跟当时侍郎家里的才俊结了姻亲。
然后被罗烨知道了,残忍的把那位姑娘和侍郎家的才俊给杀了,姑娘还留了全尸,而那位才俊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据说他被罗烨抛尸荒山去了,连一把骨头都没留。
我千方百计的找来当年那姑娘的画像,看到第一眼眼皮子就突的一跳。
“呵呵呵,哪里像了真是的?本宫明明比她瘦一点儿嘛是不是国师?”
尹刁仔细的端详我的脸之后下结论:“是瘦了一点儿,不过大体轮廓的确很像,你看连耳朵上那颗痔的位置都一样。”
我眼皮子又是一跳:“要不,我那个簪子什么的把脸化烂算了……嗯?不然睡觉都不踏实。”
“好!”尹刁快乐的答应下来:“我听许娜娜说她们家乡还有一种叫整容的东西,到时候娘娘毁容之后若是比陛下遣送出宫的话,臣正好可以帮娘娘治治脸。”
“你放过我吧!”
我越来越觉得我在尹刁眼里其实就是个实验品,因为我的病没办法治好刺激到了他那颗神医心,所以就越发执着的要治好我的病,好证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医。
别的不说,尹刁前面推断的话果然成了真。风无双根本就没有打的意思,或许是碍于一个皇帝尊严上的压力所以象征性的派了一支军队出来跟科多博打了几次,每次都是打的过我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战术,后来自己递了降书。
而且他为了表示他的诚意,特意把前任皇帝也就是他爹爹的大女儿,自己的亲姐姐送来和亲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他是条白眼狼呢?
风无双本身作为一个男人就很俊美了,他姐跟他长的很像,身材较小,杨柳细腰可盈盈一握,比起风无双来更是美的不行。
看着她的样子我想到的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跳罗烨领来的那个女人跳的那种舞,叫脱衣舞什么的?
风无双送来这么一个尤物给罗凌,叫我猜的话不外乎有两种意思,要么就是像风无双说的那样,他真的是投降的意思,要么就是送他姐姐卧在陛下身边当内奸。
罗凌搂着我的脑袋凑近我耳边问:“爱妃觉得你这干儿子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诚实的告诉他我的看法。
罗凌赞许的看着我说:“朕也是这么觉得,那么爱妃觉得他是第一个意思还是第二个意思?”
我老老实实的摇头:“真的不知道。”
俗话说:皇帝的心思你别猜,因为猜了也猜不透。比如说现在,我就猜不透为什么罗凌把那个尤物给晾在宫里不管了。
俗话又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于是我过十八岁寿辰这一天,罗凌的心思果然就暴/露了,真相果然就浮出水面了。
他说:“乐正大人此次没有食言,果然在寿宴之前得胜回来,朕许诺过你一份大礼。”
他说:“乐正大人说来也年方二十却不曾成了家室,以前可以说是为了心无旁骛的读书学习谋前程,如今金科提名可不能这么拖下去了。”
他说:“塔乌风无双昔日在上京时与你也多有走动,此次送来美人不如赐你成家可好?”
这个时候我越发的想念许娜娜在的日子,因为若是她还在的话定然会骂出我心中的那句话。
卧/槽/尼/玛。
罗凌这番话句句都透着威胁,先说乐正浓年纪大了却没有妻子有损国家威严,再说风无双跟他有走动过,所以这次他送来的这尤物你就得收着,万一尤物闯了祸你就得担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初听闻他要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