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云樾好笑,他转而失望地看着云慕,质问她:“你的心里就只有言书吗?生你养你的父亲,宠你护你的我,还有庇护你长大的云氏一族,在你看来难道就一文不值?”
云慕被质问地有些微怔,她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真的将言书看得重过于云氏一族,可是若是她心里没有自己的家族又怎么会这般为难自己,成为一个被皇帝玩弄的后妃?这般想着,她一句一句地说了出来。
云樾还是好笑,他再度诘难她:“你这是心里有云氏一族?!你要是心里真有云氏一族就不会现在沦落到浣洗房!你要知道现在云氏一族的胜衰兴亡都和你的一举一动联系起来了。”
听到云樾的言语,她向后退了两三步,苦笑:“你们也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怎么可能肩负起云氏一族的胜衰?!还有,此今难道不是皇帝在拉拢云家才要我入宫的吗?”
“你以为云家还有当年的实力?”云樾瞪着她,像是看着不争气的人儿一样,道:“父亲在边疆的十年,云家的势利早已渐渐消散了。你既然进了宫也就必须要担起兴胜云家的这个职责。”
她又接着向后退了几步,“我难道就是云家为了兴盛而利用的一颗棋子?”她的声音接近嘶吼。她不明白,为什么言书死后,那么多的事情都变得丑陋起来了?是她变了,还是他们变了,还是原本这一切本就是丑陋的,只是当时的她没有那样一双可以看透丑陋的眼?
“棋子?!云慕,我真想好好打你一顿!你若是棋子,父亲何必待你那么好,不逼迫你学习宫规礼
仪,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云樾双手愤怒地紧握,青筋也随之突兀了起来,一条一条地满布云樾的双手。
“或许父亲是想我特别,所以才没有逼我学习宫规礼仪,谁都知道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大家闺秀。这或许也正是为什么言书不得不死的原因。还有戚芷,她也是被你们利用的棋子!”忽然,这些想法在她脑海里一环扣住一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铁锁,将她牢牢地锁住了。这些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思绪,竟在突然地说出间,显得如此合情合理。
“你……你……”云樾气得手禁不住地抬起,想要给云慕一巴掌,可是他的手还是停住了。慢慢地,他收回手,然后挥袖离去。
而云慕还是立在原地,平静的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她的心里早已乱成了麻,那个思绪如此真实,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一开始兄长就不同意她和言书一起,就可以解释为何父亲会说她终究不会平凡……
不对!不对!不会是这样的!她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和兄长?他们是最爱她的人,他们不会利用她,绝对不会!这一切不过是巧合,是她的臆想罢了!
只是,为何这个臆想会有这样多的巧合?!
“不要——”她懊恼地蹲下,双手紧紧地捂住双耳,臻首不停地来回摇晃着,她愚蠢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她所想到的一切。
她现在是不是太过于阴暗了?竟可以将什么都想成这般?
倏地,一阵乐声从远方悠悠地响起,那曲升像是蜿蜒的烟雾,一点一点地接近云慕。
捂着双耳的她还是听见了,那是《朝暮决》!
☆、第三十九章 似言书,示心意
寻着声音,云慕找到了御花园的尽头。尽头处,一个男子双手执着一支较短的竹管,他的双唇紧贴在竹管的一端,吹奏出婉转的曲调,竹管下的流苏也随着他手指以及寒风的运动而飘动起来。
伫立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一曲《朝暮觉》才渐渐走向了尾声。可是,尽管已经是到了尾声,云慕却还沉浸在其中。
一边沉浸着,她一边凝视着那个吹奏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突然觉得他有些言书的神韵。可是,他和言书本没有任何的联系。
思绪也就随着他回忆起了和言书相识的一幕幕,鼻子也渐渐酸得厉害,就是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而男子在吹奏完后,就一直看着云慕的神情变化。在看到云慕默然地流出泪后,他显得有些手无足措。无措地上前轻拭去云慕眼角的泪滴,他柔声道:“小慕,你怎么了?”
“祚映——”她以为他是言书,扑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她的手还紧紧地束住他的脖子,深怕他会像曾经地的梦中一般掉下头来。对!她怕,她怕看见他离去却无力挽回的情境!
男子却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然后,情不自禁地将双手抚上女子消瘦的背脊。尽管,他知道他不该这样做,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他倾慕她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以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所以他从来不急着回京,不急着来找她。只是,谁知晓,不回京的他一直等到那个帝王下旨召他回京才知晓她已经没有家了,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天知道,他那时多么地想要奔回到她的身边给她依靠,可是,他不能,一直不能……随后,她的身上又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不敢靠近,不敢在她伤心的时候与她说别事。他只是默默地等待着,但是,最后的结果竟是她进宫为妃了。
原来,他们曾无比靠近过,也曾无比远离过,却怎么也无法相互交织。
任着伤心的女子彻底宣泄出内心的伤悲,他默然地拥住她,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这样的无声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云慕终是清醒了过来,她其实很清楚他是谁,也很清楚言书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她抱住她,哭倒在他怀中,不过是想对着一个可以信任地人宣泄一下罢了。
“胥哥哥,对不起。”她离开他的怀抱,低敛着眉眼,向他道歉,道歉她不该把他当做一个已死之人的替身。
看着远离自己怀抱的云慕,胥阙有些怅然若失。他动了动手指感觉着她余留的温度,努力地微笑,道:“无事。我知晓你压抑得太久了
。”
说完,他又再度伸手帮她拭去了眼角遗留的泪水。看着她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的样子,他忍不住地真笑起来,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嘲笑”她,“都这么大了,哭起来还是这么丑。”儿时,他最爱看她哭的模样,觉得极是好玩,遂总是欺负她。
泪眼朦胧的云慕听了这话,不满地看了胥阙一眼,然后同样地和“嘲讽”起他来,她道:“胥哥哥也一样的不会安慰人。”
“除了你,我就再没有安慰过哪个女子,你让我怎么学安慰人?”胥阙不同意她的“嘲讽”,同时解释着他不同意的理由。
“难道胥哥哥还没有一个红颜知己?”她惊讶地盯着他看。她不信以他大将军的身份以及出色的才能都得不到一个红颜知己。
被她盯得难受,胥阙笑笑推开她的目光。然后,他背过身去,用着一种极为眷恋的语气回答她:“有吧,只是她并不知晓我早已将她当做了红颜知己,不,是非娶不可的女子。所以我没有资格安慰她。”没有资格以她思慕的人的身份来安慰她。
“那你该和那个姑娘表明心意了。”她在他的背后如是轻松地说道,“胥哥哥,你也不小了,也该结亲了。”
“结亲?”他又重新面对着她,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也不知还有没有那个可能。”
“为什么?”她着急地问他。她的胥哥哥不该孤独终老啊,她的胥哥哥该有一个值得他倾慕的女子同他成亲,然后他们生几个胖娃娃,白头偕老。
胥阙却是回避掉了她的问题,他极为轻松地说着:“一言难尽。”随后调转了话题,“别说我了,你近来可好?”
“好。”云慕点点头,故作舒适地和他说。她不想让胥阙担心她,再为她拜托他人。
不过,她不知道她所有的事胥阙都知道,所以,当胥阙的板栗在她头上开花的时候,她颇为惊讶地看着他。她看着他的心疼,看着他的疼惜,听着他说:“好?你要是好会到浣洗房?会挨四十庭杖?”
“你都知晓了?”云慕浅淡地笑笑,却没有任何被揭露的尴尬和窘迫。
轻叹了口气,胥阙准备再给她个板栗,可是看着她笑不入心的模样,他又下不去手。于是,他只是轻点了点她的头,道:“絮苒不会害你,她是个好姑娘,虽然她和陛下关系不一般,但你着实没有必要理会她和陛下的关系。”
“你认识絮苒?”云慕听着胥阙的解释,理出他话语里隐藏的信息,问到。
胥阙诚实地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
微笑,“何止认识,她还欠我胥家一份情呢。”
“情?”仔细地瞧了瞧胥阙的神情,品味着他的语气,她有了一个猜测,“难道胥哥哥的红颜知己就是她?”
然而,说完这话惹来的并不是胥阙被看穿的窘迫,而是胥阙的朗声大笑,那笑声就像是听见了无比好笑的笑话。他一边笑一边说:“她若是我的红颜知己?哈哈——”
“我的问话有这么好笑吗?”云慕不满地看着胥阙,看他平常紧绷的面容换上明朗的笑容,虽欣喜却也不满他嘲笑她。
胥阙颔首,他略带些释然和感慨地说着:“似乎有好久,我都不曾这般笑了。”
“是因为多年前的那一战吧。”她明白,不论换成是谁也很难再笑起来。明明自己从小接受各种忠孝礼义的教导,可是,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高傲之举害死了自己的父兄。那种背负一生的悔恨就算她没有经历过也可以感受得到。
“小慕,其实我从未害怕过什么……”胥阙的朗笑随着问题的转移变得暗淡起来,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能稍稍地判断出他话语里无尽的哀伤,“……除了面对父兄的牌位。你明白吗?我是那般地痛恨自己,恨自己的年少轻狂,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胥哥哥……”看着胥阙的情绪变化,她蹙起了眉头,担忧着。她知道胥阙的懊恼,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会懊恼到痛恨自己。用着自己笨拙的语言,云慕转而安慰起他来,“这不能怪你,不能!谁不曾当时年少,年少轻狂,我们控制不了。”
摇摇头,胥阙恢复成了以往的冷肃表情,恍若他是一个威严的神祗,“你不用安慰我,这个结果是谁造就的,我很清楚。”
“胥哥哥……”听了他这样说,她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也是在这一刻,她恍然知晓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被别人安慰,而她似乎从来都不会安慰人。
注视到云慕眼里的愧疚和无措,胥阙原本哀伤的心突然起了一丝波澜,他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好久,他还是在犹豫。
“小慕……”经过了长久的思虑,他还是决定提示她一下,“若是有一日你不再是后妃,你可愿……”
“不愿。”云慕瞥过头去,说得很是肯定和决绝。她明白他想说什么,也在突然之间理解了他先前的那些话。曾经,她极希望可以这些话,可是现在不论是时间、地点还是人物都是不对的。“我要先回去了。”随后,她说完便逃似的抛开了。
而胥阙站在原地,喃喃:“难道祚映的事
,还不足够让你明白,将来的事现在怎么也无法肯定。”
☆、第四十章 美仙女,毒后妃
在浣洗房的第二个月终是下起了雪来。云慕的双手也随之被冻得裂开了无数的口子,那口子每一个都是鲜血淋淋的,有时甚至会将洗衣的水都染红。每天忍着这样的疼做着事,却让她很是欣慰。因为,只有在忙碌的时候,她才可以忘记很多本不该记得的东西。如果可以,留在浣洗房未尝也不是一种好事。在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太多的阴谋诡计,只需要和大家处好关系,努力地洗衣,努力地吃饭就可以了。
“嘶”,当皂角侵袭到她裂开的伤口时,她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吸气声。这声音微弱地贯穿在风中却清晰地传到了姑姑的耳中。消瘦的姑姑闻声来到她的身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讽刺地说:“你现在还没有恢复娘娘的身份,叫什么叫?衣服衣服衣服洗不干净,手就是烂了都没用。”
抬头看了一眼姑姑瘦到几乎畸形的脸庞,她又默然地低下头,不说话。这些姑姑的话虽然刻薄却很是明了,她们绝对不会像后妃一样骂你还用着优美的词句。
“你不要不说话,老娘告诉你,前几日你洗的衣服让贤妃娘娘很是不满,待会给贤妃娘娘送衣服你自己去,省得害了其他人。”姑姑伸出手,指着她,有些不满她的不发一语,但是更不满的是她跟贤妃的后宫争斗延伸到了浣洗房。
再度抬头看了看姑姑,她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单声来,“是。”
“洗好这件衣服就去。”姑姑命令着她。在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