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而后便继续着手中的活计。一国之君,手头上的事多得去了,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两个奴才而费太多的工夫。
见状,总管太监却是朝着那一旁神色略显慌乱的小太监似有意似无意的瞄了一眼,目光之中的警告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皇上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而后朝着总管太监吩咐道:“朕有些乏了,先休息一会,你去安排一下,半个时辰后,带夏玉华过来见朕。”
这会,也差不多应该是见见那个与众不同的夏家姑娘了。这么一出好戏能够上演,没有这姑娘,还真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好效果。他满意地笑了笑,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姑娘却依旧平静自在,着实不简单呀总管太监一听,连忙领命。见皇上总算是要见这抗旨拒嫁的当事人了,看来这事也是快到收尾的时候了。
他很快便带着人往内务府而去,如今那夏小姐还被关押看管在那里,面圣之前,自然还是得先去打点交代一下,别让这小姐到时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让皇上生气了。
到了那一瞧,夏小姐果然如人禀告的一般平静从容,丝毫没有被关押的样子,也没有被这样的静处弄得失了半分理智,倒像是在自家闺房一般悠然自若。
心中暗自称赞了一番,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瞧这定力与意志便不似常人,难怪有那种魄力敢抗旨了。
“夏小姐,奴才是皇上身旁的太监总管,奉皇上口谕,半个时辰后带您去面圣。”他倒不似上次那宣旨太监一般势利,微笑着躬了躬身,和气地说道:“请夏小姐先行沐浴更衣,好生准备一番。”
“有劳公公。”夏玉华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所谓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客客气气的跟她说,她自然亦是一样。
见状,总管太监便让随行跟来的婢女将准备好的热水、衣物等送了进来,准备妥当后又询问夏玉华,见其不需要人帮忙淋浴,便带着人都先行退了出去,在外头等候。
时间倒还充余,夏玉华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想着这会皇上总算是要召见她了,看来事情也应该差不多到了要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这些天她一直被关在这里,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些什么事,可是心中却明白,父亲一定不知道为了自己的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一会面圣后,不论结局如何,反正她都不会让自己的事而牵连到父亲身上,所有的罪行,她都愿意自己的一人承担。
清洗完毕之后,换上那些人送进来的干净衣裳,又有宫人进来替她按照觐见的礼仪重新梳好头发,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总管太监这才再次走了进来。
见夏玉华一脸素容,并没有半丝妆扮,他不由得说道:“夏小姐,时间还有一些,您看是不是稍微让宫女给您点上点妆,毕竟是面圣。”
“谢谢公公好意,不过这样就行了。”夏玉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的,而后抬眼朝总管太监说道:“臣女是带罪之身,这样干干净净的便行了。”
听到夏玉华的话,总管太监倒也觉得在理,这小姐身份总归特殊了些,因此刚才他都差点忘记这一桩了。再见这会夏玉华一身清爽,素雅明丽,却也觉得这种干净的气质极其少见,反倒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既然小姐已经准备好了,那便请随奴才过去吧。”他笑了笑,下意识里却还真没有将眼前的这个女子当成带罪之身的人来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由自主的便起了恭敬之心,这多少也让他自己的都诧异不已。
没有想太多,夏玉华已经应声站了起来,径直往门外而去,总管太监见状连忙上前带路,一行人如同踩着点似的,在皇上吩咐的时辰点正好赶到了延云殿门口。
“夏小姐,您先在外头等一会,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稍微跟夏玉华交代了一下后,总管太监便先行进了去。这会功夫,也不知道皇上醒了没有。
夏玉华大约在外头等了两刻钟的样子,方才见那总管太监走了出来,说可以进去了。
进去之后,夏玉华再一次见到了当朝皇帝,上一次见时不是两年前的百花宴,而不过两年的功夫,这位皇帝却是比从前显得老了不少,两鬓之间白了一大片,看来操劳是肯定不少的。唯独没有什么改变的是那圆滚的身材,一看就是平日里极少锻炼。
这一切都只是那么一眼便全收眼底,夏玉华没有再多打量半眼,在自己的应该呆的位子上站好之后,行了参拜大礼。尽管在心底深处,她一直都对这位手握生杀大权却心胸太过狭窄了些的皇帝没有什么好感,但君臣之礼却是不得不拜。
她平日极少行这样的大礼,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动作的规范,从头到尾,她都不会让任何人再挑出半丝的不是,端庄而从容,如今这样的气质在她身上愈发的浓郁。
看到此刻的夏玉华,皇上很快便找到了两年前那仅有一面的记忆,不说别的,光这气场却是与以前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他便惊讶于夏冬庆竟然还能调教出一个这样的女儿来,而现在,更是不得不感叹此女当真有不满这桩婚事的资本。
他并没有马上让夏玉华平身,看着眼前那个跪着却依旧不卑不亢,优雅如旧的女子,心中倒也暗自忍不住叹了声可惜。
“夏玉华,你可知罪?”微微皱了皱眉,他终于出声了,声音中带着刻意显露出来的威严,虽然他明白在这女子面前这样的威严根本就不会吓到她,可是第一反应却还是这般做了。
听到这声质问,夏玉华只是稍微抬眼看了一下,而后平视前后,镇定答道:“请皇上息怒,臣女之所以抗旨拒婚,只是因为不愿嫁给世子而已,并无对皇上不敬之意。且臣女所为只是臣女自己的意愿,与其他任何人没有关系,不论皇上如何惩处,臣女愿意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果真还是太过年轻了一些。”皇上不由得干笑了两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知抗旨不遵是什么样的罪名?就凭你,你能承担得起吗?”
“承担不起也得担,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女知道皇上圣明,不会因此而无故牵连到其他的无辜之人,至于臣女,哪怕以死谢罪,也无怨无悔,以求皇上宽恕。”夏玉华直接说出了自己最坏的打算。左右无非是一死,到这个份上却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听到夏玉华的话,皇上倒是很快明白这女子的想法,他不在意地说道:“你倒是会说话,是怕朕因此而降罪于你的父亲吧?此事虽看似与你父无关,但他再如何也脱不了管教不严之罪。更何况,你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资格替你父亲洗脱罪责?”
夏玉华微微笑了,似是早就料到皇上会有这般一说,因此也没多想,径直答道:“皇上是圣君,臣女是对您有信心。臣女相信,不论皇上这次做出何等裁决,必定是最公正的,不但臣女心服口服,而且万千臣民也会臣服无比。”
皇帝听罢,倒是不由得对夏玉华更是细看起来。虽然是极其简单的几句语,可这女子一言一行,不但让他挑不出半点的错处,而且还十分受用,偏又没有半丝刻意讨好之意。看到这一切,说这女子至今不过十七,他还真是难以相信。
“平身吧,起来回话。”好一会,他这才扬了扬手,让夏玉华平身,这样的女子,到了此刻倒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刻意的为难。
“谢皇上”夏玉华谢恩之后,站了起来,相比两年前,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立在那里,高挑柔美,亭亭玉立,即有少女的风姿,又不乏端庄沉稳的成熟气质。
皇帝也没再多问其他,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朕听闻,两年前你还对端亲王家的世子爱慕非常,发誓非他不嫁,为何后来突然一改初衷?以至于到如今,朕亲自下旨为你们赐婚却也不愿接受,宁可抗旨也不愿嫁他?”
听皇上问起了自己的不愿嫁给郑世安而抗旨的具体原因,夏玉华微微顿了顿,她不可能将真正的原因告诉任何人,更何况眼前这人也并非是她所信任之人。但她却不能不回答,而且这答复还得能够说得过去。虽然她并不指望皇上能够因为她的解释而格外开恩什么的。
“臣女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您的话,臣女只知道这并非是冲动,而是心中的的确确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以前或许是喜欢,但现在却真的不喜欢了。更何况,臣女记得曾经跟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臣女此生,不求富贵,不求尊荣,只求得一心人,过一夫一妻的平凡生活。世子并非是我的一心人,也不可能与我一夫一妻相守白头,臣女或许是自私了一点,但是无论面临怎样的状况,却都决不会改变坚持。”
她知道自己对着一个三宫六院的皇帝说这样的话的确是有对牛谈琴的意思,不过这却是她现在所能够解释的最大限度。她并不需要得到眼前之人的理解,但是却得表明自己的立场,一个在世人眼中尽管极其可笑,但在她心中却无比坚定的立场。
而听到她所说的这些后,皇帝果然惊讶得不成样子,半晌之后这才好笑地说道:“你不喜欢世子,这一点朕还勉强能够理解,可是你却说不允许日后自己的夫君纳妾,不能够有别的女人,而只能与你一夫一妻的生活,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皇上所言自然有理,但臣女并非要求这世间所有的夫妻都是如此,也没有强迫任何人这般娶我。这种事本就得你情我愿才行,勉强是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夏玉华也不在意那带着嘲讽的笑,继续说:“更何况,世间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臣女宁可做可笑之人,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
“如果你这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么一个自愿与你一夫一妻共度白头的人呢?”皇帝这会倒是来了兴趣,觉得眼前的女子当真有意思得很。
“那臣女便终生不嫁。”夏玉华很是坚定的回答着,没有半丝的犹豫与迟疑。
“那如果有这样的人娶了你,可没过多久便后悔了呢?”皇帝再次追问,盯着夏玉华一幅又当如何的表情。
而这一回,夏玉华亦如同刚才一般,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那臣女便休了他,宁可孤单终老。”
响亮而坚定的答复响彻在延云殿内,那样的气魄竟然让皇上也不由得愣住了。这会功夫,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女子的的确确有这样的魄力。
“如此说来,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初衷,这旨也是抗到底了?”皇帝此刻已经眉头急皱,对于这问题的答案,其实心中也早就已经知晓,但是还是不由得再次重申了一遍。
“请皇上恕罪,臣女没有办法接这旨。”夏玉华微微低了低头,以示请罪,话说到这份上了,想来皇上也不会再跟她啰嗦什么了:“臣女自知抗旨罪行严重,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女心甘情愿接受任何惩处,但凭皇上处置。”
“好果然虎父无犬子,身上这股子倔强倒与你父亲像得很”皇帝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朕虽有心宽恕你一回,但无奈你冥顽不灵,置天子圣意不屑一顾,实乃大不敬。为正朝纲,清lun理,树德行,朕只得严惩不怠,以正视听”
165翻天覆地
事情发展得比夏玉华想象的还要快,她没想到皇上这么简单几句询问,甚至于后面连父亲的事提都没有再提便直接下达了对她的惩处,不过这样也好,看这样子倒是并不会因此而连累到父亲以及夏家,她也放心了。
一道口谕,顷刻之间,她的命运便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尊贵的大小姐,而只是一名带罪之身的犯人。抗旨没有被处以极刑,命倒是保住了一条,但是却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荒蛮之地,从此永别父亲与家人,再也不能回中原半步。
这样的惩处比及杀头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少对于一个大将军王的女儿来说,比杀头更让人觉得耻辱。抗旨罪名的确不小,但夏家功高于顶,这样的处罚的确太不顾情面。
可那又如何呢?夏玉华并不在意这些。除了心中伤感那份与家人的别离之外,她却是觉得去到哪里,在哪里生活都无所谓。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不是吗?
她不怕苦,也不怕未来的路充满荆棘,只要能够遵从于自己的心,那样的日子才过得有盼头。流放而已,她相信这世道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她会有再次与亲人团聚的一天,不论要坚持多久,她亦不会后悔。
从延云殿出来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反倒轻松了不少,这样的结局倒也不错,换个地方生活而已,不是吗?唇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在总管太监的提醒下,她没有久做停留,抬步跟了上去。
按律法,流放之前,她还是有机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