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过来,变态。”我腿有些抖,不知道是怕得还是他在面条里下了药。
“我怎么变态了?”他跨进门,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木盆。
“这个姑娘,还有我,若是我们都死在了这里,宋华原跟李安义饶不了你们。知道宋华原吗?南朝的安国将军。知道李安义吗?南涧门门主。你给我小心了。”我边说边环顾四周有没有可以护身的东西。
“宋……华原还活着?”兮漠一脸惊奇。
“他是我的夫君,你可以杀我试看看。”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他的眉毛拧成一堆。
“你杀了林苑。变态。”南方有劫,这劫数未免也太多了吧,中毒,瘟疫,毁容,杀人魔,全碰上了。
“她没死,只是被我封了穴。”
“你不是变态你封她的穴干什么?”我略有些放松,但是面上的气势还不能弱。
“说来话长。”
“话长也得说。”
“我先帮她擦脸。”
“我来,男女授受不亲。”我拖着步子上前,抢过他手中的木盆,好重。
“你现在可以讲了。”
“林苑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喜欢她多年。”啧啧啧,林苑姑娘真心叫倾国倾城啊。
我正感叹着,突然反应过来:“那你认得宋华原跟师……秦轩成?”
“认得。不过华原在我们十七岁的时候就走了。林苑今年嫁了……”
“这段我知道,你直接说重点,林苑怎么来的。”
“几十天前苑儿突然来下谷城找我。”
“她怎么知道你在下谷城?”
“我在苑儿北上之前就来了下谷。”他将烛心挑亮了一些“她跟我讲了所有的事情,我就带了她上这路临山上来。”
“你们成了亲?”
☆、第六章(3)
“不,我们只是朋友。”他脸上有痛苦的表情“她只是来这边散散心罢了。”
“散心散成了这副神?”
他沉默良久,我死死盯着他。“我喜欢她多年,来下谷也是因为她,七天前吧,我喝醉了酒,她照顾我……我强占了她的身子……”他面上再次一派痛苦的表情,是个喜怒形于色的男人。“然后她自杀,被我发现,我担心她再出什么差池,便封了她全身的穴。”
“她怎么自杀的?”
“用剑。”
“若是她醒来还活得成吗?”自古红颜多薄命,虽说有那么优秀的几个男人喜欢林苑,但是她还是落得这副模样,我心中戚戚,红了眼眶。
“她并未刺进,被我夺下来了。”
“我明天带她下山。”宋华原一直找的人被我先找到了,我们若是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很惊喜。
“只怕她还是会……”
“你占了人家的清白,关键是她还不喜欢你,这种禽兽的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林苑肯定是觉得对不起师傅,但是她既然那么决绝地跟师傅告了别,为何……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我被迷了心窍。”
“事后对不起有用啊?还有,这么冷得天,你就让她穿这么薄的裙子?”
“点穴后本来就应该放于冰室,这样对被点穴人的身体好一些,我看这山上温度本身很低,所以……”他长得如此魁梧,却不大会说话,总是难以表达。
“那我先回去睡了,明早我要带她下山。”我转身出门,心中有些忐忑,一是担心林苑醒之后的反应,一是担心李安义是否找到了宋华原。
我在梦中听到一声叹息,翻了个身,正困,突然意识到,这哪里是梦中的叹息声。惊坐起,天大亮。
“李安义!”我看到桌前的人,猛地捂住自己的脸,上面的痂已经完全结好,摸起来挺糙。
“我说不放心你,提前上山,果然你不在屋里,幸亏最近没下雪,我沿着足迹找了上来。还有,你别捂脸了,我都看了几个时辰了。”
“是不是特丑?”莫名就很想哭,之前兮漠在的时候我都很坚强,一点没觉得这些有什么。
“你担心宋兄不要你?”他那么一派淡然地对我笑,生生叫我流出泪来。“我一直都会要你,只怕是你不肯跟我。”他从怀中掏出个帕子,走到床前帮我擦脸。
“你知道林苑吧,我跟宋华原来下谷要找的那个姑娘,在这里,我们今天带她下山。还有宋华原找到没有?”
“下谷城中没有找到。”
“那就是说他安全咯?”我吸了吸鼻子。
“大概,收拾收拾我们下山。”
我翻身下床,带着李安义去隔壁,兮漠站在门口,李安义朝他笑笑,他也回着笑点点头,李安义总是跟谁都能熟。
我们一起进房,兮漠一脸担忧“苑儿醒之后,你们多劝劝她。”我点点头,他用我看不清的手法在林苑的头顶,脖子,手臂,腹部,还有足底点穴,带起小小的风,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高人,之前他说他是书生之类的云云肯定是骗我的。
“我已将暖炉生了,大概过得半个时辰她就醒了,不过届时身体可能会很虚弱,不知道能不能走路。”
“没关系,我带了大补气的丹丸。”李安义接话道,不愧是南涧门总门主,我极为赞叹地看了他一眼。
我跟李安义在房中守着,由于怕兮漠刺激到林苑便赶了他出去,我听李安义讲下谷城的情况,心一直是吊着的,我活了这么多年,着实没有见过如此惨象,尸横遍野,恶臭熏天。
“你们南涧门的人还好?”
“死了几个。”李安义皱眉,他一定是个好门主。“上山前我命人将城中的尸体全部烧了,然后将熬制的药水喷洒在城中。南涧门还在出下谷境的各个要道把守,检查无碍才放行。希望这阵瘟疫快些过吧。”
“那你们检查到宋华原了没有?”
“我给他们留了画像,若是宋兄过,会给我消息的。”
“那就是说宋华原目前没有出境。”我高兴起来,却不经意望向屋子尽头一面蒙尘的镜子,上面隐约映出我脸上结的痂,又瞬间消沉下去。
“人醒了。”李安义探头说,将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
我拿了瓶子冲到床前,俯身看下去,林苑微微眯着眼。“林苑姑娘,我是李年和,你还认得我吗?”她略睁大眼,突然泪珠一滴一滴向下掉。
“别哭啊,先吃药,然后你起来我们回家。”我到处一颗红色的小丸子放到她嘴边,她紧抿着唇,我望向李安义,他走上前,卡住林苑的颊骨,生生将丸子送进了她的嘴逼她咽下,我看到林苑苍白的脸上有两个红红的手指印。
这个就是李安义,温柔毒辣地综合体。
她泪更凶,我软声安抚她:“林苑姑娘,我们马上要回家,宋华原也来接你了。”
她泪流不止,我后来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是不停帮她擦泪,可怜她哭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止,这究竟是要有多么绝望?
“年和,你去牵马,我们带她去据点。”李安义站起身。
“不用等她恢复吗?”
“我的丹药又不是仙丹,若是等她完全恢复,至少要三天。这些天下头的人会传消息上来,我一定要在。”我点点头去了马概,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来,片片鹅毛,纷纷扰扰。
待我牵了马来院子里,李安义横抱着林苑,林苑紧闭了眼,兮漠不在这里。
按照李安义的安排,我坐上马扶着林苑,他牵了马向据点走,雪越下越大,我时不时拂一拂林苑肩上的雪花。
她上了马之后才睁开眼,满眼充血,神情憔悴,一路我在马上不停地指她看各种风景,这里的云,那里的怪石,虽然我知道她肯定是看遍了的。
这时经过一处峭壁,路变得十分窄,林苑眼睛定定望着下面白茫茫的峡谷,不过其中有点点绿色透出来。
“我觉得松生空谷真的很空灵呢。”正感叹,冷不防林苑从马上猛劲掉了下去,半个身子都空了,脸上的表情却很淡然。我还未反应过来,李安义倒很快冲上来拉林苑的手。可林苑比他还快,一个转身掉进了空谷,不多时传来一声闷响。
我们一起沉默,突然对面的山路上也有一个人跳了下去。我往前一步,却被李安义猛地扯进怀里:“是兮漠”。
我哇地一下哭出来。师傅啊,这个是你的林苑,这么多年,她不曾为你改变分毫。
“下山吧。”李安义很是冷静。
我擦了擦泪,翻身上马,李安义也上马,这时走得快多了,很快就到了那院子,门是半掩的。
“有人进去了。”李安义皱了皱眉,我注意到他的手形状已经变了,貌似手心里是什么东西。“我先进去,你把马牵了来。”
这个时候李安义推开门,不料他竟然止在了那里,我本在他身后,看不到前面,谁知耳边轻飘飘地传来他的声音“宋兄。”
我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探了头,宋华原站在院子那株白梅树旁,满脸诧异。
我再向前一步,他突然笑了,明眸皓齿。
软红十丈中,圆满难求,命运急转东流,有人说荒诞,有人说勇敢。
☆、第六章(4)
“按道理你这个时候应该要哭了。”李安义往旁边站了一步,低着头摆着笑看我。
听了他的话,我捂住脸,不肯向前。
“我先进去了。”李安义轻飘飘地说,有雪落进我的袖子,即刻化开,有些冰凉。
立了一会,一股清淡的百里香突然包围了我,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是显得清爽,我更加捂不住眼泪,指缝间全部浸湿。
“原来你骗我。”宋华原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了头却被他揽进怀里。“等下跟我说清楚。”
我松开捂脸的手环住他的腰,突然嚎啕大哭,刚刚林苑跳崖的时候我也这么哭来着。他什么话都没说,任我抱着。
“宋华原,我毁容了。”我还不容易止住哭。雪不知何时停了,宋华原肩上有薄薄的一层雪,竟然没有化开。
“这结的痂一掉就好了,不会留疤。”他指尖拂上我的脸,跟那化在脸上的雪一样冰凉。“外面冷,先进屋。”
我摇摇头,抱着他的手抓得更紧,把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残留的泪水擦到他的衣襟上。
“那你跟我讲讲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他将脸贴着我的发,我们就这么一直抱着,我语无伦次地跟他讲了我上山试毒又解毒的经过,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年和,不要再这样了。我还专门写信回江南,托轩成好好照顾你。”
轩成?林苑。
“我找到林苑了。”我抽搭着鼻子告诉他,脑海里是林苑掉下马悬在崖边的场景,她的表情安静又解脱。
“那我们就可以尽快回家了。”他笑,我耳边有他吹起的热气。
“可是她死了。”我鼻子一酸,又想哭。
“怎么死的?”宋华原半天才说话。
“跳崖。”
我将兮漠跟林苑的事情说了,宋华原搂我搂得更紧:“苑儿从小就是烈性子。可我没想到兮漠也跟着跳下去了,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他一直是个花花公子。”
“我们可以回江南了吗?”我想了想,林苑找到了,但是永远带不回去了,我们南下之行也该结束了,免得夜长梦多,又生变故。
“瘟疫过了就回家。”
“进来吃饭了,抱了一个时辰还没抱够啊。”李安义痞里痞气地喊。
我扯着脸笑了笑,推开宋华原,他拉着我向里走,袖摆起落间又带起一阵百里香。
“林苑的尸首能找的到吗?”饭桌上宋华原问李安义,我不住地抬眼瞧他们俩,瞥见叶洛也偷偷瞥李安义。宋华原说他和叶洛是来路临雪山上帮济伯采药的,看见这里有人家,就想进来歇歇脚,不料碰见了我们。
这个东西啊,就是命运啊。
“难。第一,没有路。第二,那个山谷的崖壁最陡峭,靠轻功都很难上下。第三,里面有凶禽猛兽,一般人掉下去,尸体半个时辰就没有了。”
“那李兄的意思是?”我听得有些出神,宋华原执着筷敲了敲我的碗。
“不必再搭人进去了,就让林苑姑娘在此地安息吧,我们可以在崖边为她立一个衣冠冢。”
“李安义,瘟疫何时过去呢?”我夹到了一块肥肉,手一抬想丢进宋华原碗里,看他皱了个眉头,显然就是很嫌弃,于是手一转,丢进了李安义的碗里。
李安义也把小脸皱了起来:“下午有人会上来报告。”
这餐饭吃得很快,吃完宋华原要跟叶洛去采草药,但是李安义提议将叶洛换下来,说两个男人去就行了,宋华原也允了,虽说我看得出来叶洛是一肚子不愿意。
我也原本想跟去,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能再任性了,出了这么多的大灾小灾,归根结底都是我任性的结果,于是什么要求也没有提,老老实实地呆在据点,只是在宋华原上山前,伏在李安义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