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从她的灵魂深处荡开的涟漪一般盘旋、索绕着她。她变成了音乐,完全地沉入其中,被它浸泡着,然后又以纯粹、自由的运动将它释放出来。
她没有注意到曲子的变化和音乐节奏的加快,而只是感觉到节奏的波动,而她自己也就更快地随着加快的节奏运动,格瑞黛斯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着,但她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话,也没有注意她的存在。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注意到,除了音乐在她体内的波涌与震荡。
音乐终于停下来,像一阵清风似的消失时,杨丹感觉到她四肢的运动慢了下来,直到它们垂落下来,她才意识到舞蹈已经结束。她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享受着运动所带给她的温暖,疲惫与兴奋交织着,使她的心情格外激动。
她睁开眼睛,见格瑞黛斯举着一件衣服站在她的身边,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
杨丹用柔软的衣服在满是汗水的脸和脖子上擦拭,不知该怎样打破眼前的沉默。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格瑞黛斯的沉默,她想知道老师对她刚才舞蹈的看法。“我做得好吗?”她问,有几分胆怯。
格瑞黛斯满意地看着她的学生:“这个问题必须由你自己来回答,女儿。你的身体是怎样告诉你的。”
杨丹摇了摇头,感觉有一缕汗湿的头发落在了她的后脖颈上。“我不知道。我觉得……快乐得几乎要晕眩了,这是最为美妙的一种感受。”接着,她又说:“格瑞黛斯,我变成了歌——我就在音乐之中。我觉得它灌注了我的整个身体,我在其中,就像它在我中一样。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奇怪而美妙的感觉。”
老妇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带到一群软垫椅子中间。她们坐了下去,杨丹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又一次体会到整个身心彻底放松的感觉。格瑞黛斯什么也没有说,却继续用沉思的、询问的目光看着她的学生。
杨丹敏感地意识到老师的心中有远比好奇更多的东西。她感觉到了别的东西。
恐惧吗?不,不是恐惧,但有点像,是敬畏。这让杨丹感到有些迷惑。她曾经热衷于运用她的感应能力——格瑞黛斯可能也有这方面的能力,但她却压抑着这种能力。
她不想知道老师不愿意直接告诉她的任何一件事,却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了格瑞黛斯大脑和情感的波动。
她们两人在一起坐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格瑞黛斯打破了沉默。直直地注视着杨丹,她将双手放在一起,开始说道:“我们都从慷慨的给予之神手中得到了礼物,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礼物送给所有的人。在我的一生中曾经看到过很多得到如同太阳石一般光亮的礼物的人,但很少几个人把精力用在称颂帕雷塞伯特的宫殿上。
“虽然我曾经看到过几个人天分很好,但用在了不适当的地方,我却从来没有看见像你这样天分的人。你,我的女儿,具有罕见的特殊天分。”
“你能确定吗?杨丹问道,费瑞女人的话让她感到又喜又忧。
“也许在你成为舞蹈家的问题上我犯了一个错误,”格瑞黛斯咏诵似的说着,像是自言自语。“我相信你有能力,值得训练。可是舞蹈,我想,需要的是另外一种天赋。那是一种更深层的——你忘掉自己沉人到音乐之中的时候,我明白了。但我虽然明白,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也感觉到了,”杨丹回答说。“我曾经也感觉到过,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强烈。我无法描述它,不过好像是我自己走了出来。我意识不到我在干什么——每一个运动都是发自内心的,好像被一种异己的,巨大的力量支配。”她突然笑了起来。“哦,格瑞黛斯,这种感觉是那么美妙、那么自如、又那么纯粹。
格瑞黛斯思索着点了点头。“是的,那是身体在展示着你内在的天赋。身体知道该怎么运动——毕竟是它创造了运动。我们没有必要教授它已经知道了的事情。”
“把身体解放出来,让它去做它知道该怎么做的事情——是吗?”
“是的,”格瑞黛斯赞许道。“你理解得很快。”
杨丹跳了起来。“我要再实践一次,好吗?马上。我不想忘掉这种感觉,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是怎么做的。”
“很好,”格瑞黛斯说着,慢慢地起身走到墙上的镶板前。“你准备好了吗?”
不大工夫,音乐声便在屋子里飘荡起来。杨丹做好姿势,准备接受它的感召。
她刚听到一缕柔弱的音乐飘过来,便开始摇晃起来,完全将自己交付音乐,不再受任何意识的支配。这回要比上次容易多了,因为她明白她的意图是什么了。她彻底沉人到这种状态中,感到自己的意识正从这梦幻般的,层层叠叠的音调中升腾,而留下身体以它自己的方式感应着音乐。
杨丹累了,却被这种奇迹所激动着,渴望着她的下一次功课。“谢谢你,格瑞黛斯,”她说,有点不愿离开的样子。“在回来之前的每时每刻,我都要练习。我有了这么——这么奇异的天分,但这么长时间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是你让我明白了这一点,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你的快乐就是对我的感谢,”格瑞黛斯回答说。“但有些事情你还没有想到,并非一切都那么简单。等在我们面前的还有许多艰苦的工作,是的,还会有痛苦。
泪水会和创作的快乐一样多。”
“我明白,格瑞黛斯。”
老妇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但这样很好,一旦它来了,我们就接受它。现在,我们该说‘再见’了。”
杨丹说过“再见”,便向家里走去。一路上,她都沉浸在体力疲惫所造成的深深的、温暖的倦怠,以及她那特殊的天赋刚刚开始被挖掘所带给她的激动之中。她知道,有许多的好事在等着她,她为即将到来的未来而激动着。
《太空烽火》作者:'美' 斯蒂文·莱哈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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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对于托勒来说,被周围云一般的蒸汽裹挟在密封的空间飘行,就像是穿梭在一条永无止境的黑暗走廊上一样。他好像从遥远的太古时代就这么飘行,还将永远这么飘行下去,全然不知他真正的终点在哪里。
这次太空旅行被一个生动的幻觉打断了。他被捆绑着塞进了自己的心脏中就足够他痛苦,可更为古怪和令人恐怖的还在后面。他们中的一个人被一只其大无比的透明鳗鱼吞进了肚子,在它那巨大的肚子中等待着死亡降临。另一个则看着他在这灵枢一般的水晶箱中筑墓,永远地冷却下去,不能动,也不能喊,而他周围的人却在走动、生活、呼吸着,全然不顾他的痛苦。
在他清醒的时候,托勒还能明白他自己是被缆线悬浮在一箱可以将人漂浮起来的液体中,忍受着条件反射的过程。对此,他是清楚的,他一遍又一遍地用已经变成了祷文的语言对自己说: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
但他清醒的时刻却在逐渐减少,意识与梦靥之间的界限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断断续续的祈祷就像是天真的乐观主义者用毫无意义的语言在自己嘲笑着自己。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想向他能够感觉到愈益明朗的失望屈服,而是继续用他清晰的意识搏斗着。虽然,将自己交付精神错乱时稀奇古怪的幻觉,要远比忍受缰绳一样捆绑着自己的精神磨难容易得多。他是否认为自己正在一条巨大的鳗鲡肚子里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对此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是不能大脑不受任何损伤地离开这个箱子了。在种种情况下,简单地屈服是比较容易做到的一件事,接受任何精神错乱的征兆,至少他能够被释放出去。他坚持的时间越长,他在条件反射箱中呆的时间也就越长,他的痛苦持续的时间也就越长。比较好的办法是屈服,然后尽可能快地重新获得自由。
在伊波瑞那些无计其数的牺牲者们中,很少有人愿意屈服。不过,在这里,托勒发自内心的固执和节俭帮了他的忙。作为一个生活在较好的时代,可口袋里只有相当于下一顿饭积蓄的人,他不愿意放弃任何经过艰苦努力才得到的东西。他健全的大脑是他的财富,这种财富是通过许多艰辛努力才得到的。托勒一生的经验告诉他,没有清醒的头脑,是任何一件小事都做不成的。
健全的心智要求高度的自制、敏锐以及坚忍不拔的毅力,托勒曾经不无敬畏地想过自己之所以在许多许多人失败的地方屡屡取得成功,就是因为他具备了这些品德。他并没有指责过那些失败的人,其实,他已经离他们的命运很近了,他现在找不到任何可以将他带到成功的东西。
尽管托勒进行过英勇的抗争,但条件反射箱仍在一点点地对它的牺牲者发挥着作用。他发现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促,幻觉却更加严重、更加频繁、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他觉得他所抓着的现实世界的边缘正在一点点地削蚀,最后的结局已经离他不远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挣扎着将那不可避免的时刻尽量往后推,他现在仍然从事着另一种交感传递实验。迄今为止,这些努力还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效性的好处,只是给了他一些事做而已。像他以前所多次做过的那样,他开始又向外发送着他的思想,他觉得它们就像雷达一般荡漾开来,寻找着它们的目标。
不过这一次与以前所不同的是,他的思想并非荡漾到漫无边际的空间,而是有什么东西回来了。就像是声波探测仪遇到固体物质所发回的声波那样,托勒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遥远的意识边缘移动着。是一大团东西。他就像是沉人到寒冷、黑暗的北冰洋深处的潜水员一样,感到了海底动物们无声无影地从他身边滑过时所搅起的紊流。
这种感觉让托勒大为吃惊,他那原本就脆弱的注意力瓦解了。那是什么呢?另外一种幻觉吗?假如他已经沉人到幻觉之中,那么他现在是清醒地接受着来自于他大脑实验中的脉冲吗?或者说它真的发挥作用了?小心翼翼地,托勒又一次张开了他的意识之网。他什么也没想,以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将意识的触觉丝丝缕缕伸向遥远的地方。这种努力是艰辛的,如头发丝一般纤细的意识之丝也因疲惫而颤栗着。当他再次听到那神秘的颤栗声——这次更强烈——的时候,他恨不得把那纤细的网紧紧拢着。
没错。他什么也没想,它来了。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那不是他自己的,尽管就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却丝毫也不顾及他浓厚的兴趣,就像是鲸鱼从潜水员的身边滑过一样,也从他的身边滑过了。不过,他用不着害怕巨兽把他的网挣破,知觉告诉他,这就好比他的网在相互的接触中飘摇不定地颤栗。无论他曾经多么专注于他的努力,这一切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危害。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成功。
托勒还想进一步深入下去,但他坚持不下去了,于是重新回到那个令人惊喜的发现上。外边什么都没有——他曾经把他的大脑想象为一个空间,一个空旷的、无限的空间,直到现在他还是这么想。现在,一种存在就出现在他想象宇宙的边缘,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会是杨丹吗?托勒想道。但他立即就否认了这种可能性。杨丹,他分析着,一定会在某些方面对他感到熟悉,她的出现应该带有很强烈的个人色彩,他会知道是她。而这东西,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是什么。也许那并非来自于人类。也许,它本来就是伊波瑞的。一个外星人的理解力被他那点可怜的经验拖拽着。当然,那也可能和伊波瑞没有一点关系——也许,那纯粹是脑波在另外一个星球上的存在方式。
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他没有足够的经验帮他了解现在所面对的一切,而且即使做到了这一点,也无助于他进一步的思索。于是,托勒决定暂且把这一切搁置一边,先休息一下,为下一次的接触做准备。他希望他的下一次努力是最成功的,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
他的上司进来的时候,尼克拉斯人飞快地从他的工作中抬起头来,挺直身子,匆忙地向他行了一个礼:“对不起,迪瑞,我没有看见你。”
“命令和效率只存在于你们看见我的时候吗?”海拉迪克的脸阴沉着,很显然,他的问题是无庸置疑也用不着回答的。尼克拉斯人立即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费提格在哪里?我要见他。”
尼克拉斯人飞快地在石头砌成的屋子里扫视,好像下迪瑞会趴在房间里的某一个角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