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发条橙 作者:[英] 安东尼·伯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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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发条橙 作者:[英] 安东尼·伯吉斯-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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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跟着布拉农大夫;可是,布拉农大夫朝我很哥们而同情地笑笑,仿佛他与这一切无关,跟我一样身不由己。
  不管怎样,他们把我从椅子上解放出来,放掉了眼睛上方的皮肤,又可以眨眼了,我闭上眼睛,弟兄们哪,格利佛里还在疼痛、脉搏悸动;随后,我被抬上轮椅,送回小卧室,推轮椅的随从在拼命哼唱叽叽喳喳的流行音乐,惹得我咆哮道:“你给我住嘴,”但他只是笑了笑说:“别介意,朋友,”唱得更响了。我被抬到床上躺好,仍然感到恶心,睡不着,但心里很快开始感到,很快我就可以开始感到,我可能不久会开始感到略微好一些。这时,热气腾腾的好茶端来了,还有大量的牛奶和白糖,一喝上那个,我知道那可怕的恶梦过去了,结束了。然后,布拉农大夫进来了,笑容可掬,他说:
  “嗨,根据我的计算,你应该开始感到恢复正常了。对吗?”
  “先生,”我警惕他说。我还没有搞懂,他提起“计算”是什么意思?我认为从恶心到恢复是个人的事情,与“计算”有什么关系?他在床沿上坐下来,十分友善且够哥们似的说:
  “布罗兹基大夫对你很满意。你的反应很积极。当然,明天有两个场次,上午和下午,我猜你一天下来会感到有点无精打采,但我们不得不严格要求,一定要把你治好。”我说:
  “你是说,我不得不耐心看完……?你是说,我不得不看……?不行啊,”我说,“很可怕的。”
  “当然可怕啦,”布拉农大夫笑了笑,“暴力是很可怕的东西。你正在学习这一点,你的身体在学习。”
  “可是,”我说,“我不懂啊。我不懂刚才那样的恶心感。我以前从未感到恶心过。我过去的感觉恰恰相反。我是说,我以前那样做或者看到那样,都感到十分畅快。我就是不懂为什么,或者怎么,或者什么……”
  “人生是非常美妙的东西,”布拉农大夫以非常神圣的口吻说,“人生的过程,人类有机体的构造,谁又能充分懂得这些奇迹呢?当然,布罗兹基大夫是个奇才,你身上所发生的,就是健康的人类有机组织注视恶势力、破坏规则运作时的正常反应。你正在被造就得精神健全、身体健康。”
  “我不会拥有那个的,”我说,“也根本不会懂得的。你们所做的,会让我非常非常不舒服。”
  “你现在感到不舒服吗?”他问,依然一脸友善。“喝茶,休息,与朋友静静地谈心……想必你的感觉只好不坏喽?”
  我一边听,一边小心地去体会格利佛和躯体内的痛楚和呕吐感,的确没错,弟兄们,我感觉十分畅快,甚至想吃晚饭了,“我不明白,”我说。“你们肯定做了些什么,使我不舒服。”想起来不由对那事皱皱眉。
  “下午不舒服,”他说,“是因为你在好转。我们健康的人对于可恶东西的反应是害怕和恶心。你正在康复,事情就是这样。明天这个时候,你会变得更加健康的。”然后他拍拍我的腿出去了,而我尽全力想把整个事情想出个所以然,看起来,好像搭在身上的电线什么的,造成了我的不舒服,那可全是一场恶作剧啊。我还在盘算这一切,不知明天该不该拒绝扎到椅子上?是否要跟他们挑起一场恶斗?因为我要人权。突然,另一个人来看我了。他是个笑眯眯的老头,自称是什么释放官,他带来了很多纸头。他问。
  “你出去后想去哪里?”我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这档子的事儿,到现在才突然醒悟,我很快就要自由了。接着我意识到,只有迎合大家的意愿,事情才会那样发展,绝不可挑起恶斗呀,喊叫呀,拒绝呀什么的。我说:
  “哦,我要回家呀。回到我的P和M身边。”
  “你的……”他不懂纳查奇话,所以我解释道:
  “温馨公寓中的家长呀。”
  “知道了,”他说,“上次家长是什么时候来探监的?”
  “一个月前,”我说。“很接近一个月。有一阵他们中止了探监日,因为有囚犯透过铁丝网从他女人那里私运了炸药,狗屎恶作剧,跟好人过不去,把大家都连累了,所以离上次探监快个把月了。”
  “知道了,”这人说。“你家长有没有得到通知,你已经调动,并即将释放了?”那个“释放”之词,听起来格外悦耳。我说:
  “没有。”我接着说:“那对他们可是一场惊喜呀,对不对?我径直从门口走进去说:’我回来啦,又自由了。‘对,真畅快。”
  “对,”释放官说,“我们到此为止吧,只要你有地方住就行。哦,还有你的工作问题,对不对?”他给我看了一份我可以做的工作大清单,但我想,哎,这有的是时间考虑。先来点儿小假期。我一出去就可做个抢劫工作,把口袋塞满花票子,但一定得小心从事,而且得单枪匹马地干。再也不信任所谓哥们啦。于是,我告诉那人慢慢考虑工作,改日再谈。他说,对对对,随之准备走了,他的表现十分古怪,现在他咯咯一笑说:“我走之前,你想打我的脸一拳吗?”我想我没有听清楚,所以问:
  “哦?”
  他咯咯一笑,“我走之前,你想打我的脸一拳吗?”我皱皱眉,十分迷惑地问:
  “为什么?”
  “哦,”他说,“就想看看你的进展如何。”他把面孔凑近,嘴巴笑开了花。于是,我攥紧拳头,朝这个面孔砸过去,但他旋即缩了回去,仍然笑嘻嘻的,拳头只打到了空气,真是莫名其妙,他哈哈大笑着离去的时候,我皱着眉。接着,弟兄们,我又感到恶心了,就像下午时一样,但只有几分钟光景,随后就迅速消退,他们送晚饭来时,我发现胃口不差,准备大啃烤鸡了,可是老头的面孔讨打,真是好笑,那样恶心的感觉也很好笑。
  那晚我睡着的时候,还要好笑呢,弟兄们哪。我做了恶梦,可以想见,内容是下午看到的电影,睡梦或者恶梦不外是格利佛里面的电影,只不过人好像能走进梦境,参与其中,这就是我身上所发生的事情。那是关于下午临结束时观看的镜头的恶梦,讲述笑嘻嘻的男孩们对一个小姑娘实行超级暴力,她倒在红红的血泊中尖叫,布拉提统统剥去了,真畅快。我在其中一边大笑,一边戏弄,身着纳查奇时装,充当带头大哥。就在打斗和推操热火朝天之际,我感到麻痹,很想大吐一番,其他男孩都冲着我哄笑,随后,我挣扎着想要醒过来,踏着自己的鲜血,小桶的,中桶的,大桶的鲜血,最后回到房内的铺位。我想呕吐,所以颤抖着下了床,去走廊另一端的盥洗室。可是,弟兄们看哪,房门上了锁。我一转身,第一次发现窗户上有保安笼。所以,我去取放在床边小橱中的痰盂,意识到这一切是无可逃避的。更糟糕的是,我不敢回到自己在睡觉的格利佛里去。我很快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想呕吐,但此时已经不敢回铺位睡觉了。不久,我啪嗒一声睡着了,此后再没有做梦。 





《发条橙》作者:'英' 安东尼·伯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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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停,停,停,”我不断喊叫着。“关掉啦,狗杂种们,我忍受不住啦。”第二大,上午、下午,我竭尽全力迎合他们,在忻磨椅上笑眯眯地扮演爽快合作的孩子,任由着他们放映恶心的超级暴力镜头,眼睛被夹起而持久张开,一览无余,身体、双手、双脚固定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现在逼迫我观看的,倒是从前会认为不太坏的东西,不过是三四个男孩洗劫商店,往口袋里塞叶子,同时戏弄开店的老太婆,打得她大声尖叫,让红红鲜血奔流出来。可是,格利佛里的跳动和轰隆轰隆轰隆声、作呕感、干已巴焦躁的口渴感,都比昨天严重得多。“噢,我受够了!”我喊道。“不公平啊,臭淫棍们,”我挣扎着想摆脱椅子,根本不可能,简直是粘在上面的。
  “一等好,”布罗兹基大夫喊道,“你的表现真不错。再来一次,我们就成功了。”
  现在又来老掉牙的二战故事了,影片上尽是斑点划痕,看得出是德国兵拍的。开场是德国的鹰徽章和纳粹旗帜,上面有所有学童喜欢画X字,接着是高做而不可一世的德国军官穿过弹坑和断垣残壁,走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然后让你看靠墙壁枪毙人,军官下令开枪,可怕的裸尸横陈于水沟中,满眼的赤膊肋骨和瘦削白腿。接着有人被拖走,一边还在遭到推搡,尖叫声在伴音中是没有的,上面只有音乐声,弟兄们。此刻,我尽管痛苦不堪,恶心不已,却注意到伴音中噼噼啪啪、嘭嘭嘭嘭作响的是什么音乐,是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最后乐章啊,我随即拼命喊叫,“停!停,讨厌的臭淫棍。这是罪孽,一点没错,肮脏的、不可饶恕的罪孽,狗杂种!”他们并不立即停下,因为只有一两分钟时间就放完了……人们惨遭毒打,鲜血淋淋的,然后是更多的行刑队,纳粹旗帜,“完”。电灯点亮,布罗兹基大夫和布拉农大夫站在我面前,布罗兹基大夫说:
  “你所说的罪孽是指什么?”
  “就是,”我十分恶心,说:“那样滥用贝多芬,他可没有伤害任何人的。贝多芬仅仅创作了音乐。”随后我万分恶心,他们不得不拿来一个腰形的钵子。
  “音乐,”布罗兹基大夫沉思着说。“你原来热衷音乐的。我自己是一窍不通。它是有用的感情提升剂,这我是知道的。好啊,好啊。你看怎么样,布拉农?”
  “这是无可奈何的,”布拉农大夫说,“人人都杀戮自己所热爱的东西,正如诗人囚犯所说的。也许这就是惩罚要素,典狱长应该满意了。”
  “给点喝的吧,”我说,“看在上帝的分上。”
  “给他解开,”布罗兹基大夫命令道。“给他一玻璃缸的冰水。”部下们行动起来,不久我就喝上了一加仑一加仑的冰水,弟兄们哪,就像进了天堂,布罗兹基大夫说:
  “你看上去够聪明的,似乎也不是没有审美趣味的,天性恰好赋有这种暴力玩意儿,是不是?暴力和盗窃,盗窃是暴力的一个方面。”我一句话也不说,仍然感到恶心,但现在好点了。这一天糟糕透了。“好了,听着,”布罗兹基大夫说,“你以为这是怎么完成的?告诉我,你认为我们对你做了什么呢?”
  “你们使我感到恶心,看了你们放的肮脏变态电影,我就感到恶心。但其实也不是电影在起作用啊,只是我觉得,如果你们停止放电影,我就会停止恶心的。”
  “对,”布罗兹基大夫说。“这就是联想,是世上最古老的教育方法,是什么才真正使你感到恶心的呢?”
  “来自我格利佛和躯体内的这种肮脏淫恶的东西呀,”我说,“就是它。”
  “奇了,”布罗兹基大夫微笑着说,“部落方言。你知道它的词源吗,布拉农?”
  “零零星星的押韵俚语,”布拉农大夫答道,他已经不那么显得像朋友啦。“还有一点吉卜赛话。但词很大多数是斯拉夫语系的。赤色宣传。下意识的渗透。”
  “好吧,好吧,好吧,”布罗兹基大夫说,很不耐烦,不再感兴趣了。“喏,”他对我说,“不是电线的原因。跟捆在你身上的东西无关。那只是测量你的反应用的。那么它是什么呢?”
  我此刻醒悟了,当然喽,真是个大傻瓜,没有注意到是手臂上的皮下注射呀,“噢,”我喊道,“噢,现在我明白了。肮脏的狗屎恶作剧,是背信弃义,操你的,你们休想再得逞了。”
  “很高兴,你提出了异议,”布罗兹基大夫说。“我们现在可以把它弄清楚了。我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路氏发明的这种物质送迸你的体内。比如口服。不过皮下法是最佳的,请不要对抗。对抗是没有意义的。你不可能战胜我们的。”
  “臭杂种,”我啜泣着说。“我对超级暴力之类的狗屎倒无可奈何,我甘心忍受的。但是对于音乐却不公平。我听到可爱的贝多芬、韩德尔等人的音乐感到恶心,就不公平啦。这一切表明,你们是一批丑恶的杂种,我永远不会饶恕你们的,淫棍。”
  他俩显得若有所思。后来,布罗兹基大夫说:“设定界限总是困难的。世界是一体的,人生是一体的。最最甜蜜、最最美好的活动也涉及一定程度的暴力……比如说爱的行为啦;比如说音乐啦。你必须碰碰运气,孩子。选择始终是你作出的。”这些话我没有全懂,但此时我说:
  “你们不必再搞下去了,长官。”我狡猾地调整了态度。“你们已经向我证明,所有这些打斗、超级暴力、杀戮是错的错的,大错特错的。我已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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