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克特真是惊呆了。
他解释说,自己确实斟酌过终极武器的事。他觉得,引爆它的后果将会空前绝后的严重,因此,他自作主张,设计的时候留了一点点瑕疵。他希望有关人士都能理智地、清楚地认识到……
撕拉铠甲魔人拒绝接受解释,并把他碎尸万段。
三思过后,他们把那颗不能用的炸弹也毁掉了。随后,他们先后解决了撕塔星的苦熬鬼战士和哑哑锯星的扼喉匕首狂。最后,再用一种颇为新颖的方式解决了自己。全银河系都为之倍感欣慰,特别是鬼战士族、匕首狂族和马铃薯们。
崔莉安看完了这些故事,也看了版求的故事。她心事重重地走出信息幻影室,然后发现,他们几个到得太迟了。
生25
意馆数学飞船,悄然闪现在一片峭壁顶端。这是颗小行星,它绕着封掉的版求星系,孤独地运转了无数个年头。然而飞船上一行人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一个历史事件不可避免地发生。
他们不知道,其实将有两个。
他们心灰意冷; 伫立于峭壁之上,望着眼前的景象。就在前方一百多码的地方,许多光柱在真空中轮转,组成不祥的弧形图案。
他们面对着触目惊心的一幕。
飞船的作用场持续发挥其欺骗大脑的功能,因此他们能站在这儿。理由很简单,诸如“掉到小行星外面去”或者“无法呼吸”之类的问题,都是不会发生的,那是别人的问题。
版求星的白色飞船停泊在小行星的孤崖绝壁之间。一束束光柱扫过去,飞船时隐时现。嶙峋怪石的影子,在光束的轮转下,跳着疯狂的舞蹈。
十一个白色机器人列队肃立。在那光束之轮的中心,是叁柱门之匙。
叁柱门之匙,如今重现人间。威力和能量之钢柱(或马文的腿),繁荣之金横木(或非概率驱动器的内核),科学与理性之有机玻璃柱(或阿加布松的正义之杖),银横木(或“在连续剧剧本中‘操’这个单词最为无缘无故的用法奖”的若利杯)以及复原后的自然与精神之木柱(或者象征英格兰板球运动之死的门柱残留物)。
“我想咱们现在干什么也没用了?”阿瑟轻声问道。
“没错。” 司拉提巴特法斯叹了口气。
阿瑟的失望表情一点儿也没做像。正好,他一个人呆在阴影里,因此他干脆肆无忌惮地露出轻松的神情。
“可惜啊。”他说。
“咱们连武器都没有。” 司拉提巴特法斯道,“笨透了。”
“真见鬼。”阿瑟轻声说道。
福特一言不发。
崔莉安也一言不发,不过跟别人的表情又不太一样。她凝视着小行星之外那漆黑的太空。
小行星绕着尘云运转,尘云包裹着缓时封皮,封皮里封着版求星,版求星上住着版求人及其杀人机器。
这几个可怜的家伙,不知道机器人们是否已注意到他们。他们只能假定自己的确被注意到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的确如此。机器人们可是身负历史重任,像他们这种旁观者当然可以忽略掉。
“真的很无奈……对吧?”阿瑟道。没人搭理他。
机器人们向光环中心靠近,那中间有个矩形的缝隙。缝隙越来越清晰,很快可以看出,它是一整块的,大概六尺见方,正在缓缓上升。
此时他们又注意到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几乎难以觉察,只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终于觉察出来了。
是小行星在移动。它正慢慢靠近尘云,仿佛被某种神力牵着,无力地滑向尘云深处。
从前他们在信息幻影室里经历过的旅程,现在却要亲身体验了。众人陷入沉默。崔莉安表情严肃。
时间如此漫长。当小行星钻入那一片朦胧的云团时,时空似乎开始极慢地流转。
很快,他们没入了忽明忽暗的云里。他们穿行其中,几乎不曾注意那些模糊的阴影和光轮——当然眼角余光还能瞟到一点儿。
尘云将那些光束遮去了大半。光束在无垠的星尘中,如同小星一般黯淡。
崔莉安,却依然一脸严肃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终于穿过了云层。也许是一分钟,也许用了半小时,他们终于穿过了云层,闯入另一片空虚。整个太空,仿佛突然被掐灭了似的。
一切却发生得那么快。
前方,徐徐升起什么东西,射出了万道光芒。光芒之中,又出现一尊玻璃制品,通体流光溢彩。
它身上有几道深深的凹槽,三条竖,两条横,显然是用来放钥匙的。
机器人来到这把锁跟前,将钥匙按进去,然后退回。锁开始旋转,空间开始变化。
天空一下子回来了。喷薄而出的光,几乎要灼瞎人的眼睛。现在,他们几个的眼前,是一个光辉夺目的太阳,几秒钟前那儿还空无一物呢。愣了一会儿,他们才想到赶快用手遮住眼睛。遮眼之前,他们瞥见太阳下方有什么东西在动。
众人踉跄着退后几步。这时,耳边传来机器人们齐声呐喊的声音。
“版求!版求!版求!版求!”
他们听得脊背发凉。那声音是恐怖的、冰冷的、无情的,更是致命的。
当然,也是洋洋得意的。
这真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震撼。他们差点就错过第二个历史性的时刻了。
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史上唯一一位受到版求机器人攻击而没死的人,从版求战船上奔将下来,手中高举一把暴杀枪。
“OK!”他吼道,“现在你们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守舱门的那个机器人见了他,便静静地举起板球棒,抵在了赞福德左头的后面。
“赞他的,谁呀?”左头郁闷地低下了头,口中说道。
右头警觉地四处张望。
“谁呀?”它说。
球棒又抵住了他的右头。
赞福德盯住地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可真奇怪。
这一历史事件只持续了几秒钟。由于机器人们突然猛力开火,叁柱锁这下彻底毁于枪林弹雨之中,熔为废水,碾作薤粉。机器人们静静地走回战船,看上去竟有点儿沮丧。战船“呼”了一下,便飞走了。
崔莉安和福特忙不迭地爬下山坡,奔向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赞福德。
生26
“我不知道啊。”赞福德道,“就像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几百次了。他们可以杀了我的,可他们没有。也许他们就是觉得我人特好。我很理解的。”
其他人都决定不发表意见。
赞福德躺在冷冰冰的船舱地板上。他觉得从头到脚都在疼。他在地上动来动去。
“我觉得,”他轻声道,“那些铁皮小子有点问题。完全是些怪物。”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杀人。”司拉提巴特法斯指出。
“啊,”赞福德一边喘气一边说,“大概就是这个问题吧。”其实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嘿宝贝儿。”他叫着崔莉安,希望能弥补一下之前的所作所为。
“你还好吧?”她温柔地问道。
“嗯,”他说,“我很好。”
“那就好。”她便走开了。她来到控制面板前,凝视着巨大的显示屏,又转了转某个旋钮。她在查看图片资料。一张是漆黑一片的星云,一张是版求的恒星,还有一张是版求星。她狠狠地翻着这些图片。
“是不是该向银河系说再见了?”阿瑟一撑膝盖,站了起来。
“不。” 司拉提巴特法斯面色严峻,“我们的下一步很明确。”他紧锁眉头,皱得可以种颗菜了。他站起来,踱来踱去。想说点什么,可那内容太可怕了,于是他又坐下来。
“咱们得回版求星。”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子晃了晃,脸有点抽搐。
“咱们又失败了。”他说,“败得很惨,相当惨。”
“那是因为,”福特小声说道,“我们不够坚决。我告诉过你的。”
他把脚往控制面板上一搁,在脚指甲里抠了抠。
“可是,如果咱们不行动起来的话,”老人埋怨着,仿佛在与自己内心深处进行搏斗,“咱们就都完了。咱们会死的。这够坚决了吧?”
“至少没到想为之送死的地步。”福特回答。他假笑着看着大伙儿。
司拉提巴特法斯觉得,这种观点具有极强的蛊惑性,自己应该努力抵制。他转向赞福德,后者正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直冒冷汗呢。
“你总该知道吧,”他问道,“他们为什么放了你。这可是最奇怪的事了。”
“我觉得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赞福德耸耸肩,“我说过的,他们用最小的力气打我,打晕了就算数。他们把我拖进飞船,丢到一边,就不管了。好象我在那儿让他们很尴尬似的。我一说话,他们就又把我打晕。我们之间的谈话可有趣了。‘嘿——啊!’‘你好——啊!’‘我想——啊!’我玩了好多次。知道吗。”他又抽搐了一下。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举起来一看,原来是金横木——黄金之心,无限非概率驱动器的核心。那把锁炸掉的时候,只有这个和“木柱”保存了下来。
“听说你的飞船挺好的,”他说,“你能不能送我回我的飞船……”
“你不帮我们的忙吗?” 司拉提巴特法斯问。
“我挺想帮你们拯救银河系的,”赞福德撑起小半个身子,信誓旦旦地说道,“可我还有母亲、父亲,还有两颗头在痛,我预感到还有别的地方会痛。不过,要是下次银河系需要拯救了,我随叫随到。嘿,崔莉安宝贝儿?”
她茫然地转过来。
“嗯?”
“你也来吧?黄金之心?刺激,冒险,最疯狂的玩意儿?”
“我要去版求星。”她说。
生27
山还是那座山,却又今非昔比。
这次,它不再是幻影。他们真的站在版求星上。树丛中,停着他们的交通工具——那间古怪的意大利饭馆。他们就这样,来到真实的版求星上。
脚下茂密的草地是真的,肥沃的土壤是真的,树丛那醉人的香气,也是真的。黑夜,同样是真的。
版求星。
这儿,也许是银河系中最危险的地方了——只要你不是版求人。这儿的人们仇视一切外人。哪怕见到一个外人,这些可爱、快乐、智慧的居民们便会立即发出恐惧、狂暴和怨毒的嚎叫。
阿瑟打了个冷战。
司拉提巴特法斯打了个冷战。
福特竟然也打了个冷战。
他打冷战还不算希奇,最希奇的是他竟然来了。不过,在送走赞福德之后,福特突然很后悔自己没跑。
不该啊。他心里念叨着。不该啊不该啊。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暴杀枪。他们每人都在赞福德的军械库里取了一支。
崔莉安打了个冷战,皱起眉头仰望着天空。
天空,同样今非昔比。它不再空无一物。
经过两千年的版求战争,又经过封在封皮里的一百亿年(当地时间:五年),版求星的地貌景观并无太大的改变。倒是天空,变得大不一样了。
天上,有微弱的光和大块的阴影。
在那版求人从来不看的天上,布置着战争区,机器人区——那儿有巨型战船,有悬浮的塔楼。这片无人区,就这样漂浮在田园牧歌般的版求星上空。
崔莉安望着这一切。陷入沉思。
“崔莉安。”福特小声叫她。
“嗯?”她说。
“你在干嘛?”
“想事情。”
“你想事情的时候呼吸都这么大声吗?”
“我没注意到啊。”
“这让我很紧张。”
“我想我知道……”崔莉安道。
“嘘!” 司拉提巴特法斯警觉地嘘了一声,颤抖的手朝树影背后的远方指去。
他们见到了和录象带相似的景象。一些灯光沿着山间小道缓缓移来,不过,不是灯笼光,而是手电筒光——算不上什么巨变,可他们几个仍是心惊胆战。那些关于鲜花、农场和死了的狗狗的歌儿,已不复耳边。他们听见的,是压低了声音的激烈的争论声。
空中莫明地划过一道光柱。阿瑟汗毛倒竖,哽了一下。
很快,出现了另一拨人。他们从黑漆漆的小山另一面过来。他们行动颇为迅速,而且显然是有目的的。他们手里拿着电筒四处扫荡。
那拨人显然在搜山,而且,搜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瑟一行人。
阿瑟隐约听见,福特把枪举了起来;司拉提巴特法斯哽咽着,也把枪举了起来。阿瑟摸摸手中那把冰冷沉重的枪,也颤颤地举了起来。
他笨拙地推掉保险栓,像福特一样,接上了超级危险栓。他抖得很厉害。如果此时开枪的话,他恐怕会在对方身上烙出签名来呢。
只有崔莉安没举枪。她抬起了眉毛,又放下了。她咬着嘴唇。
“你们有没有……”她开口道。可惜现在没人想说话。
身后一束亮光投来。他们转过身去,又一群版求人,正站在他们面前,手里都拿着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