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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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堡垒-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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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白的脑浆溅了一地!
  “妈的,这家伙居然连人脑也读!”还好此时捕食者那一排眼睛已经全部被打瞎,它的速度慢了很多,但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绞碎一切它能碰到的东西。苏陵好象挂了彩,万幸四肢还全乎。只是按着右臂,袖子上有血向下滴。他左手夹紧了刚换了弹夹的冲锋枪,右手勉力去拉庄蝶。
  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半步,他够不到了。
  “撤退!先撤退等这东西飞出来再用导弹打!决不能让它带着资料飞走!”现场已经没有别的幸存者了,捕食者连死人也不放过,没有一具尸体的头部是完整的。“陈楚,你用椅子滑过来!”
  我把早已吓软了腿的兔子扯到椅子上,一脚踹出去。“你们撤!第二、三那群笨蛋顶不住了!平衡员多一个是一个!”
  我扣上了隔音耳脉,周围的声音完全消失不见,我被从这个充满酸液和鲜血的人间地狱隔离开来。今天晚上的次级母舰特别多,大大超出预警时候的报告。就在我们头顶上,就有一个巨无霸大家伙102秒之后会发射!
  苏陵能不能逃出去?周围有什么有效掩体……
  “呼叫地面!呼叫地面!!请迅速开启可供三组三机编队通过的通道!反应时间1。3秒!主机银鸥号!”耳脉里突然插进这么个声音……是蓝染!这个疯子……理论上用地狱犬挂架满载碱式导弹十八枚齐发可以打掉一只小型次级母舰,但剩下那门航空机枪能干什么啊,你要用牙去咬捕食者吗?
  我的心跳肯定不低于160次每分,冷汗把内衣全打湿了。手下迅速开启着孔洞,这九架飞机此时已经起飞,无异于去送死。但至少他们也能打乱虫子的进攻计划……
  武警和特种兵们呼啦呼啦挟裹着幸存的几个技术员全涌了出去,有个人拎起瘦得电线杆一样的兔子。捕食者血肉模糊的眼睛流着黄色的酸液,呼哧呼哧地大量吸入空气以自我修复。触手一挥那个武警便身首异处,兔子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触手转伸向了协调台。
  “轰炸倒计时40秒。”姐姐的声音一点都不发抖,还是那么好听。
  四十秒。不够我吃一粒薄荷糖的……二、三指挥部虽然人多,说到底还都是些刚进来的小屁孩。精英技术员们早已经被这个大家伙解决了一半,另一半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发抖…我早已经不怕了,这条命留到现在就早是陈家祖宗积了德,我再活一秒都是生赚的!
  康佳跑出去没有?
  脑子里电光火石掠过这个念头,我自己都觉得惊奇。幸好它瞬间就消失了……兔子突然爬了起来,拔出那个死掉的武警的军用匕首向捕食者扑去。拖把杆一样的身子没有带起一点风,刀子插入它的一只眼睛直没至柄,又死命地一搅。
  “35秒。”庄蝶平静之极,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我也该放弃了吧。平衡是没有用的,如果我从这二楼窗口跳下去,大概摔不死。
  但光流来了我就会变成一把纳米级别的灰……我妈向来只会因为我懒我不学习不拉小提琴而暴揍我,那时侯是不是也会和老陈一起哭得很伤心……幸好捕食者已经看不见我这个小不点了……
  兔子的动作一下停了,整个身子一下分崩离析成几段,鲜血暴溅,头颅直滚到协调台边。
  他今天下午还在破旧的机场班车上拼命挤着我取暖,我还踹了他一脚。
  “30秒。”庄蝶平静依然,美丽的石像活动了,她捧起了兔子那仍在流血的头颅抱在怀里轻轻合上他的眼皮,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初生的婴孩。鲜血流下来,将她的手她的军装染成猩红。
  然后她转身用保温杯砸碎了一个小窗口的玻璃,拉下里面一根血红色杠杆。
  那一瞬间我转身扑出窗口。一秒钟的绝对寂静,整个二楼在我身后完全坍塌崩毁。一切都结束了,那石头虫子再牛也干不过这么大当量的炸药。所有的数据在死机之前都传输到了第二指挥部,那些外星王八蛋们什么都没拿到。你们才跟人混几年啊!
  我从来没有过从高处向下跳的经历,只不过三四米的高度我却觉得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后面的热浪冲来,我条件反射地缩起了脖子。然后重重摔到一个人怀里。
  “靠,陈楚你真他妈一头猪,砸死我了!”是苏陵,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拉起来就跑。“二十来秒后有轰炸!”
  “没办法,就算跳下来的是卡门你也得接着。”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往哪跑?!附近哪里有掩体……”
  “图书馆!”他拉着我奔上正门楼梯,但此时正值深夜,所有门都锁着。他居然飞起一脚踹破玻璃把我塞进去。“二楼城市之光书店门口那块三角地!”
  我艰难地向二楼跑去,其实真的是在爬。短短一小段楼梯我大学四年后来两年爬过上千次,此时却不啻一座喜玛拉雅山。无数次摔倒又无数次挣扎着向上爬,膝盖在流血全身满是青紫,沉重的陆战军靴踏在大理石楼梯的金属防滑条上惊天动地地响。经过方才那场折腾我已经是精疲力竭,却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想活下去。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不承认这一夜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在等待天亮好来证明这是一个噩梦。那么一个骄傲的强横的女人会突然说我喜欢你,下午还和你一起挤班车你还骂他怕冷怕得连男人都不准备做了的同事居然敢用一把小刀和捕食者肉搏,在下铺睡了四年的总是默默抽烟的弟兄居然就那么开着那架你最喜欢最漂亮的飞机生生撞碎在虫子的火力网上,你活下来了,但你相信吗你愿意相信吗?!!
  地面开始发烫,墙皮簌簌地往下掉。这不是正规防光流轰炸掩体,热浪怒涛般席卷而来。图书馆碟形建筑所有的玻璃同时向一个方向粉碎。我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热风烫得发疼,苏陵一把扯下我的护目镜,又紧紧捂住我的眼睛把我死按在三角形的承重梁下。
  仿佛太阳的陨落,灼热的光流震撼了大地。
   
  
   第八章 
   天亮了。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太阳似乎终于想起了这片土地,将惨淡的光晕薄薄地洒下来。青大国际学术交流中心已经不复存在,在它的原址连一块碎砖也没有。只是一个直径六十米,深至少五米的圆形大坑。对面的花坛,小树林里的树木全在燃烧,消防队员正在灭火。
  我和苏陵坐在充当临时医疗站的青大图书馆门口台阶上,裹着军大衣一言不发。我在熹微的晨光中写着昨天的B4598作战报告分析。
  苏陵右臂受了伤,被捕食者的触手擦了一下。但他动作够快,并不严重,打了绷带并不妨碍活动。他挨个口袋摸香烟,却只找出一小片揉得不成样子的碎报纸和一小撮茶叶沫,怎么都卷不起来。他又摸了半天,终于在大衣口袋里找出名片盒,倒空了来翻检。
  刘明亮,杜晓飞,张浅,庄蝶……这些人,再也见不到了。还有蓝染。
  苏陵拿起一张名片,用它来包起茶叶沫卷成细条。他的手指活动还不是很灵活,被统一印制的名片银蓝色软边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直往外冒,但他没感觉到一般点燃了那支自制“香烟”,长长喷出一口烟雾。一点微红的火星迅速向上攀缘而去,正楷体的“刘明亮”三字一点一点被吞噬。变成了浅白色的,一撮灰烬。
  他笑了一下,声音跟哭似的。舔了舔渗血的指尖,那一点点珊瑚红仍不断向外冒,他干脆在灰白色的花岗岩扶手上画了一只小小的很卡通的兔子头,红豆般的小眼睛处“颜料”点多了,眼泪般向下流。
  我身体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喀啦”一声碎了,眼泪疯狂地涌出眼眶流下腮边滴落到手里没完成的报告上。无法抑制,无法停止,那一直锁住什么东西的堤坝倒塌了咸涩的洪水在我体内蔓延肆虐几乎将我生生撑裂。我知道以后好过的日子再也没有了,庄蝶死了,刘明亮死了,很多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死了,我却活了下来,我要替他们活下去战斗下去么……
  庄蝶死了,她抱着刘明亮的头颅化成了灰却是我在她的替班表上签了字。那么在姜长河那里就是我杀了她,他会怎么样?组一个袋鼠法庭以渎职罪枪决我么?
  但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眼前只有姐姐那浅浅的笑。那个聪明的女人残酷的女人说话好听石像一般沉静的女人那个笑起来仿佛一只小手在你心里挠的女人她现在没有了,你们平时尽可以编排她因为她长得漂亮,可以把绯闻小话吹得满天飞可以欺负她挤兑她讲黄段子轻薄她,现在她没有了她死得连灰也不剩了你们开心了吧!
  你们这帮王八蛋!
  我抱着苏凌的脖子放声大哭,把后背甩给刚赶来的一帮扛着话筒摄象机的记者。他大概也有点发蒙,但表情却开始变得无比温柔。轻轻按住了我脖颈上的动脉处,入脑血流量减少,我渐渐昏沉地睡了过去。
  惨白的灯光,十米长的墨绿会议桌边只坐着两个人:姜长河和我。
  很戏剧化的见面方式,他面前摆着一份《B4598作战程序分析报告》带着“绝密”的大红印章。我一小时之前刚交给老陈的。
  我立正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只是用手碰了碰帽檐。“陈楚?来,坐。这地方是以前老潜艇基地改的,设施还不齐全……你坐,喝什么茶?”
  “谢谢。我不喝茶。”这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中国海军初组建的时候在青岛崂山郊区修建的地下工事,我还是第一次进这里。据说当时满员是两千多人,现在经过文革的废弃和八九十年代的裁军,清理出来接上现代化装备可以利用的只有当时的百分之五十不到,就已经大得让人吃惊。一个海军女六级士官领着我在水泥走廊里转了好半天才走到这间品字型排着三张大桌子能容上百人的会议室。
  他坐在桌子那一头,抬着一双浑浊的黄眼睛看我。像一头老狼打量着它中意的羊羔,正寻思着是该先咬下一只耳朵来品味道,还是干脆一口撕开脖子痛快喝血。我早不怕了,我是第一指挥部现场的临时全权指挥员,比我级别更高的军官当时全都不知在哪里保命。虽然我当时第一时间是在海边和一个同学目睹捕食者的登陆而不是在值班,但我毕竟也在第一前线和那家伙死磕过。当然那天是不轮到我值班,任何人干那种工作都会被累垮。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一张纸上的几个字,电脑里的一个记录,有什么是不可以被修改被抹去的?
  我开启了泡孔洞放行了九架飞机,其中一架还是台北援助过来的友谊机幻影2000N。它们全军覆没,九名飞行员牺牲前根据录象数据几乎创造了一个奇迹,就是用空空导弹打掉了两艘位于第二指挥部上空正要发射的次级母舰和七只捕食者,保住了第二指挥部。但你也可以说他们白死了什么也没有干成,反正他们已经全死了,录象你也完全可以找个借口销毁你比老陈军阶还要高!
  恐怕老陈已经罩不住我了。
  “呵呵,今天天气真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面前,一根手指挑着我的帽檐。“你坐公共汽车来的?青岛海边上风真大,比济南冷多了。”
  “防御部陈大校的司机小刘今天请假,大校要求我临时充任司机。”我站了起来,又被他按着坐下。他的手很粗糙,也不怎么干净。指甲短而厚,像食肉动物的爪子
  “你爸爸很疼你啊。呵呵,我就不行。我儿子小的时候我在石家庄,他和他妈妈住在济南。一年就那么几天探亲时间,他在你这个年纪几乎都不认识我了。呵呵。”他的那根手指头沿帽檐滑上我的腮边,我强忍住恶心不把它拧断。
  “将军,如果是这种私事的话,我们在这里说是不是太……过于,正式了一些?”我连着椅子向后退了退,挺直了腰杆。“关于前天第一指挥部……”
  “我早知道了,老陈已经全部向我汇报了。阵亡名单我也看过了,三十九个人。”
  三十九个人,比北京的损失小了去了。但这三十九个人我都认识,都是我的朋友。上海死了八百万人但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只不过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但周围的人死掉一个我就会难过,我爱的人死掉一个我就会崩溃。
  我现在就在崩溃边缘。
  “这场战斗你立了大功,由于你的果敢和决断才采取临时措施保住了第二、三指挥部,保护了青岛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使损失降到了最低。”他的声音低下去:“陈楚同志!”
  “到。”我死板地应了一声,僵硬而笔挺地站了起来。
  “鉴于你在B4162,B4598战斗中的出色表现,总政治部经紧急审核,报中央军委批准,决定授予你中校军衔,二级红星勋章一枚。”他抽掉了我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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