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停了下来,而她则焦急地转过身来望着他。
“你真傻,凯莉,”他温柔地,“我不愿意伤害你,但我不能离开费尔发克司。你知道我在这儿有多高兴吗,凯莉?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愉快。因为这里的人们需要我,因为他们爱我就像我爱自己一样。哪怕在我杀了尼克后,他们爱我一如往昔。”
“可是盖……”
“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回到天门去,”他提高了嗓音,压过了她的驳斥声,“那里太远了。雾在向河蔓延过来。太空蛇都盘踞在山上,而像我父亲一样的人正在杀戮其他的人类。对不起,凯莉。”
他止住了话,大步走开了,他的女人们默默地跟在后面。凯莉有如大理石雕像一般静静地站着,凄凉地向后望着坟墓,直到我和伊欧维因催她上车。
我们回到了旅馆。在我们离开之前,凯莉拾起了一只死去的金属蚂蚁,茫然地心不在焉地审视着它,就像它是某种很久以前就绝迹了的三叶虫骨骼化石一样。
“你能让蚂蚁再动起来吗?”一丝希望在我脑海里一闪,“他们能把我们带回天门,或许同四面体一起,如果盖准许的话。”
“我无能为力,金叔叔,”
她茫然地说道,丢掉了那毫无生气的复制机器,“因为它们属于尼克。他的大脑在四面体光谱下通过共鸣界面控制它们。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它们同他一起死掉了。”
我们把她扶到旅馆里。她不愿吃东西也不愿讲话。当我们给她准备好房间后,她把自己关在了里面,接连几天我都没有看到她。事实上,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她的悲伤并没有给我留下多深的印象。
尽管有着她的这些影响,四面体一定还起着作用。虽然它对界面的影响对我来说还是个谜,但我仍能感觉到它在辐射出生命,辐射出爱和快乐,它使我们沐浴在充满活力的乐观主义者的未知世界中。
沉浸在这种快乐和宁静中的尹欧维因愉快地宣称他不再需要烟叶了,他在城市公园为他的玫瑰找到一块地。我和他一起在那里度过了两三个下午,看着他松土,与他一起分享开花带来的喜悦。
虽然仍看守着我们,可看守们变得像与我们为伴了。她们在边境上所表现出来的小心眼在这里已变成了一种单纯的姐妹之爱了,并且开始对我们热情地微笑,我都担心如果盖醒来看到一定会生气的。
我渐渐康复了,并且陶醉于快乐的生活中,不再担心空间战和信号灯,就像它们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事。
如此放松地生活在盖的世界里,我感到这是一个小的人间天堂,对伊欧维因,对我,对汤姆的女人们都是如此。突然有一天,天气发生了变化。
以前的无总是阳光明媚,我也总是开着窗户。大约在午夜,一阵凉风的哀号弄醒了我。在我去关窗时,冰冷的寒风抽打着我,我闻到一阵苦尘味儿并咳嗽起来。我再次醒来时暴雨已经停了,但一场严重的霜冻又降临了。
如果盖的王国是被一个盾牌遮护起来的永远春意盎然的世界的话,那么现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危胁正在粉碎这个盾牌。我躺在床上不愿起来,隐约能感到宇宙传染病毒又在我的骨头里活跃起来。伊欧维因充满迷惑地进来叫我下楼吃早饭,我看见他十分茫然和沮丧,他说他想要嚼一口烟草。
我们只看见丽蕃一个人在当看守。夏娃在医院里,因为突然流产,她显得那么失落和苍白。
她向我们讲述了更多的不幸,慢慢地我们发现已没有胃口吃早饭这个意想不到的暴风雨和霜冻毁坏了费尔发克司所有的庄稼,无数的小动物神秘地死亡,一只受惊的种马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从背上摔下来踩死了,母亲们说盖整晚都在睡梦中辗转反侧和呻吟。
“我们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丽蕃舔了舔苍白的嘴唇说,“比利夫兰妈妈最初以为也许是砂粒被偷了,但看守的母亲们则说它还在地下室里。我们害怕它破了或是怎么了。母亲们说就在暴风雨前一个小时,它还是光芒四射的,”她沮丧地耸了耸肩,驼着背颤抖着,似平她需要更多的衣服来保暖一样。盖仍在睡着,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盖也被闹醒了。我们仍坐在未吃完的早餐面前,听到他在门廊发出低沉的声音。他那好战的情绪已经消失了,当我们出去和他打招呼时,他那双黄色的眼睛的眼神看上去模糊而空虚。
他在等凯莉。他不想说话。
我们坐立不安地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担心地望着升降梯,最后比利夫兰把她带下来了。凯莉看上去苍白而憔悴,冷漠地望着盖,像碰到一位她所不关心的讨厌的陌生人一样。
“凯莉,我一直在睡觉,”
他的声音单调而响亮,好像是在提出某种难以表达的疑问,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变成了尼克。”
凯莉屏住了呼吸盯着他。
“我梦到了超光速粒子终端站,”盖摇了摇头停了一下,斜视了一下四周,好像不大确定自己是谁,在哪儿一样,“我梦见我们不得不让信号灯工作起来。”
“是吗?”凯莉吐了一口“那就是我们所要做的,凯莉。”他声音的单调几乎否认了话的意义,“我们要去天门,要带上砂粒,要为尼克点燃信号灯。”
“哦,盖!”凯莉身子一斜抓住了一个椅子的后背,她脸上的不信任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惊奇,最后是一阵狂喜。“尼克会爱你的,”她小声说道,“他会原谅你,如果我们能点燃信号灯的话!”
盖的女人们却没有如此的热情,她们已被暴风雨吓昏了头,不住地哭泣着。盖有些不舒服并且有些神志不清,这里所有的人都崇拜他,没有他就不能生存。
显然,在盖的国度里,他自己就是国王。当他提高声音时,嘈杂声消失了。他以一种以前从未有的才智开始讨论起行程计划,最初是和凯莉,但很快把我和伊欧维因也包括了进去。
我们决定开着装备最全的灵车前往。伊欧维因开始准备其它部分,如轮胎和油桶,盖叫他的女人准备武器和供给品。
至于武器,我们有两支猎枪,一枝老式的但很精确的手枪,还有一个便携式导弹发射器,那是盖在打击司柏克·巴罗时缴获的。我们只有两三盒子弹和九枚导弹,对于我们可能会遇到的雾、太空蛇和抢匪来说,这些太少了。
盖的新决定不容改变,尽管我们前面会出现许多危险。他的行为使我迷惑:好胃口不在了,人看上去很虚弱;他那大手不停地颤抖着,失去了控制;双眼看上去茫然无神,声音也失去了力量。我开始怀疑他是否能抵御某些不为人知的宇宙疾病。
当一切都准备好后,他摇摇着穿过街道来到银行,那儿有两三个女人在守卫着。他取出了四面体,它在一个气态炸弹架下面。
当他把那神奇的四面体放到凯莉手中时,她惊喜地大叫起来。它的辐射马上使她苍白的脸显出了褐色。她又重新出现了因尼克的死而消失的美丽。她站在那儿,全神贯注地盯着它那发光的中心,直到盖又把它放回了盒子。
比利夫兰跟在我们后面跑了过来,当我们抱起盖的大眼晴的女儿时,她歇斯底里地想跟我们一起去。如果盖离开她们,她们会死的,司柏克回来会杀死她们。
盖停下来转身听着,他颤抖的手抱了片刻婴儿,突然,他把它递给比利夫兰。随着一声口齿不清的嚎叫,他摇摆着把庞大的身躯塞进了灵车。
马车四周围满了全副武装的女人,伊欧维因则努力让我们从围栏边走。丽蕃和夏娃也在那儿,两人充满了愤怒,嘴唇白白的。夏娃扔了一块石头,差点砸到了挡风板。她们都向后退去,可能是因为盖的吼叫,但我认为吼叫声中痛苦多过愤怒。当车开走后,他抽搐着、哭泣着。大多数妇女都静静地站在我们后面,但比利夫兰却尖叫着,举起盖的小孩在头上挥舞着。
伊欧维因开着车经过费尔发克司几里外的绿道公园。我们试图涉过一条河,走到半路时,伊欧维因突然喘着粗气瘫软了,车陷人了泥潭中。盖把他从方向盘上挪开,我继续把车开了出去。
我们到达河岸时伊欧维因醒了过来,焦躁地说他没事,但我看见他憔悴的面孔变得铁青。虽然他嘶哑地大叫着反对,我们还是把他包在了一张毯子里,驱车穿过经受过暴风雨摧残的田地,回到了费尔发克司。
护士们高兴地尖叫着,当再一发看到盖时。她们很快便将伊欧维因送进了心脏病房,我握了握他那双紫青的手,并保证帮他照顾好玫瑰。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们在剧烈的颠簸中又上路了。
当又来到那条河时,我想到行程遥迢并且前途未卜,便开始想想念起安迪·伊欧维因来了。凯莉莉和我坐在起,像我一样默默地地想着什么。盖躺在后面,重重地地呼吸着,显然是睡着了。
当我们驶上多石的河岸时,凯凯莉屏住了呼吸。我看见前面有一一个人倒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有些些变形,身上沾着泥,不住地流着着血。他的大拇指抽搐了一下,我我认出了他是我哥哥汤姆。很自然然的,我加快了车速,转向想绕过过他,他用力挥着两只泥手来挡住住了我们的去路。我按了一下喇叭叭,并且想狠下心来撞开他。可凯凯莉那拉住了我的胳膊。
“停下来!那是盖的父亲亲。”
我很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汤姆姆跛着脚走了过来。他呼吸困难难,身上到处是伤,沾满了恶臭的的污泥,衣袖上、手上和皮带上的的刀柄上满是血。他抓住车的边边,布满血和污垢的脸上露出一种种狰狞的笑容。“凯莉!”他喘着着气讨好地说,“凯莉,美丽丽的女孩!”他挑逗地望着她她的胴体,然后向车后看去去,盖正在毯子里不安地翻动动着,“我的孩子!我亲爱的孩子还好吗?”
我说,“在我们碰到你之之前我们好得很。”
“不要那么无聊,金金!”他很不耐烦地对我皱了了皱眉头,然后满怀希望地转向凯凯莉,“我所需要的要是搭个便车车而已,看上去我不大受欢迎。
先先前我就看到你们了,我一直在等等你们回来。”他摸了摸身上的匕匕首,俯下身狡诈地对着盖咧嘴笑笑了起来。“顺便说一下,你的女女人们再也不会受到我的朋友司柏柏克·巴罗的骚扰了。”
“你杀死了他?”我从他那随随意的表情中猜到了肯定的答案案,“为什么?”
“为什么不呢?”汤姆转过身身来小心地听了听后面的动静,脸脸上冒出了几滴泪珠。“我们走吧吧,”他压低的声音显得很急切切, “在我们被抓住杀掉之前。
不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会帮忙的的。”他转起身来对我说,“怎么么样,金?”
他那圆滑的腔调使我想起了他他过去所给我造成的伤害,我真想想对他说我们没时间帮他。
“算了,金叔叔,”凯莉打断断了我的思路,“或许他能顶伊欧欧维因先生的位置。”她阴沉地抬抬头望着汤姆说,“听着,胡德先先生。我们要去天门。超光速粒子子终端站在那儿,虽然修好了却不能用,我们得把四面体带过去,点燃信号灯。或许你能帮助我们。”
“四面体?”汤姆屏住了呼吸,他脸上突然现出了好几种表情,最后殷勤地笑道,“你们有月球砂粒?就在车上?我当然愿意跟你们去。这是我没想到的机会。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还人类的债,或许还能看到一个比我生活的地方还要好的世界。”
“我想我们需要你,胡德先生。”
我又想反对。她似乎并不害怕汤姆的脏样,为他让出了一块地方。我所能做的只是继续开车。
汤姆要武器,凯莉让盖递一支猎枪给他。他检查了一下,很熟练地装上了子弹。又往前行驶了几里。树开始稀少起来,汤姆让我停车,然后拿着枪溜到了前面。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听到三声抢响,响声震落了树叶。
凯莉让我往前开。我们发现汤姆在半里前的路上等着我们。
他头上戴了一顶帽子,手拿一支枪和一排子弹,还有一包沾满了血的香烟。他点燃了一根烟,同凯莉一起上了车。
由于找不到桥又遇到路障,我们被耽搁了。那晚上,我们在一外部已被烧毁的粮仓旁安营扎寨,此处离费尔发克司不足50里。为了盖,凯莉宣布她、我和汤姆将轮流值班。当我在晨曦中醒来时,发现营地静悄悄的,汤姆不见了。
盖和凯莉对睡袋一类的东西并不感冒,他们肩并肩地躺在原是谷仓的地板上。我站在那儿看了半分钟,惊奇地对比着,她修长、可爱,而他却如巨大的野兽。
由于害怕汤姆变节,我把他们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