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人并没有多大关系。格雷厄姆不由自主地说:“当然可以,请进来,尼曼德先生。”他心里想,谈几分钟话也许能转移自己的思想,清醒清醒头脑,所以请他进来是对的。
“请坐,”他在起居室里说,“想喝点什么吗?”
尼曼德说:“不,”谢谢你。他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格雷厄姆坐在沙发上。
个子矮小的人十指交叉,向前探出身子,说道,“格雷厄姆博士,你的科学工作比其他任何人的工作更可能结束人类生存的机会。”
格雷厄姆心里想:这准是一个怪人。现在才意识到,让他进来之前,应该问他要干什么,但己经太迟了。这将是一次尴尬的会见。他是不喜欢粗暴的,可是在这种场合只有粗暴才能起作用。
“格雷厄姆博士,你正在研究的那种武器--”客人说到这儿停止了。通向寝室的门开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走进来,于是他掉过头去。孩子没有注意到尼曼德,向着格雷厄姆跑去。
“爸爸,现在读给我听好吗?”十五岁孩子的笑声,和四岁孩子的笑声一样甜。
格雷厄姆用一只手臂搂住了孩子。他望着客人,心里怀疑他知不知道这孩子的情况,尼曼德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于是格雷厄姆认为他一定知道。
“利,”格雷厄姆深情地说,“爸爸忙,一会儿就来。你先回房间里去吧,我一会儿就来读给你听。”
“《可爱的小鸡》,你要读的是《可爱的小鸡》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走吧,等一等,哈利。这是尼曼德先生。”
孩子害羞地对客人一笑。尼曼德说:“嗨,哈利。”他也对孩子笑了笑,伸出手来。格雷厄姆仔细进行观察,肯定尼曼德一定知道孩子的情况,因为他的笑容,他的姿态,都适合孩子的智力年龄,而不适合孩子的确实年龄。
孩子抓住尼曼德的手,甚至想爬到尼曼德的怀里去。
格雷厄姆轻轻地把他拉回来。他说:“回你的房间里去吧,哈利。”
孩子蹦蹦跳跳地回到他的寝室里去,门没有关上。
尼曼德的目光和格雷厄姆的目光相遇了。尼曼德显得很诚挚地说道,“我喜欢他。”他还说:“我希望你要读给他听的东西将永远是真实可靠的。”
格雷厄姆不理解他的意思。尼曼德说:“我指的是《可爱的小鸡》。这是个很好的故事。但愿可爱的小鸡关于天要掉下来的看法永远是错误的。”
因为尼曼德喜欢孩子,所以格雷厄姆突然喜欢起尼曼德来。这时他忽然想起,他应该立即结束这次会见。于是他站起来,以示逐客。
他说:“尼曼德先生,你这恐怕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一切论点我都知道,你要讲的一切我已经听过一千遍了。你所相信的东西也许有道理,但与我毫不相干。我是一个科学家,只是一个科学家而已。不错,大家都知道我正在研究一种武器,一种最尖端的武器。但是对我个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我推动科学发展的副产品。我已经全盘考虑过了,我发现,我唯一关心的问题就是推动科学发展。”
“但是,格雷厄姆博士,人类准备接受一种最尖端的武器吗?”
格雷厄姆皱了皱眉头。“我已经把我的观点告诉你了,尼曼德先生。”
尼曼德从椅子上慢吞吞地站起来。他说,“很好,如果你不愿意讨论这个问题的话,我就不再说什么了。”他用一只手扶了一下前额。“我要走了,格雷厄姆博士。可是,我不知道……你要请我喝的东西可以换一换吗?”
格雷厄姆的怒气消了。他说,“当然可以。威士忌对水好吗?”
“好极了。”
格雷厄姆说了声对不起,到厨房里去了。他拿来了装威土忌的细颈瓶子,另一只是装水的,还有方冰,玻璃杯。
当他回到起居室时,看到尼曼德先生正要离开孩子的寝室。他听到尼曼德说,“晚安,哈利。”
哈利也快乐地说,“晚安,尼曼德先生。”
格雷厄姆冲饮料。过了一会儿,尼曼德谢绝第二怀,就要走了。
尼曼德说,“我冒昧地给你的儿子带来了一件小礼物,博士。你去拿饮料的时候,我把礼物送给他了。我希望你原谅我。”
“那当然。谢谢你。晚安。”
格雷厄姆关上门。他穿过起居室,到哈利的房间里去。
他说:“好吧,哈利,现在在我来读……”
他的前额上突然冒出汗来,但是当他走到床边时,他强使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镇静下来。
“可以让我看一看吗?哈利?”当他把尼曼德送给孩子的礼物稳稳拿到手,进行检查的时候,他的双手颤抖了。
他想,只有疯子才会把一支上了子弹的左轮手枪送给一个白痴。
《物质的消失》作者:格雷格瑞·本福特
二十年前,我在马萨诸塞州做教育资料专家的时候,曾构思过一本讨论人类侵略问题的小说。因为那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假想出的星球上,于是我就设想过它会是一本科幻小说。当它的初稿终于付印之时,我的冲动就得到了肯定,不久之后,我与一位著名的科幻小说研究者,查弗瑞·M·艾略特在剑桥一个蟑螂横行的套间喝啤酒,我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我刚起步的领域中有所发展,于是我问:“晦,杰夫,(注:杰夫为杰弗瑞之简称。)我该看什么样的小说?”
艾略特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乔治·冉布罗斯基的《大生命》和格雷格瑞·本福特的《夜色海洋中》。”
我从没听说过这些书,也没听说过这些作者,但我听从了艾略特的建议,现在为之深感庆幸,冉布罗斯的书以其行云流水的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本福特的那种格调,细腻、优雅地述说了追踪外星智慧的科学家的硬派科幻传奇。
在一丸七四年,本福特以《如果星辰都是神明》一书获得星云奖,他与哥登·埃库朗一起创作了这部中篇小说。一九八零年,他的《时间疤痕》荣获星云奖最住小说和约翰·W·坎布贝尔纪念将。他的其它著作包括了《横跨太阳之海》、《反抗无限》、《人工制品》、《慧星的内核》(与大卫·布瑞思共同创作),《天际瀚海》、《光流》。
“《物质的消失》是我探索物理学者生活的又一部著作,其每一个科学细节的描述都束于世界。”本福特这样向我们介绍这篇提名星云奖的中篇科幻小说。“关于被围攻的印度中发生的神秘现象,也是来源于实际经验。——我为了参加一次国际天文学大会曾到过那里——只是在文章中增加了一些关于生物技术对发展中社会影响的一点儿想法,故事的哲学基础来源于量子物理中的‘牵连指令’理论和柏拉图关于求知本性的观点。要提醒你们一点,这不是我作为一名物理学家的观点,但它们确实为这个故事的产生提供了根据,于是我使用了它们。
当萨缪尔·约翰逊博士与巴克菜主教为了宇宙是物质的还是意识的争论不休时,他一脚踢向一块大石,说,“我以此反证。”他希望以此得到什么证明并不明确,但很明显他从中得到了安慰。
——亚瑟·爱丁顿爵士
他对印度的第一印象是一种仿佛嗅到酸奶油的感觉,细腻而腐坏。不知什冬地方传来“砰”的关门声,这声音一直传到班加罗尔机场。撕裂了清晨四点的宁静。
班加罗尔成为了孟买的一个国际机场,而潮湿的气候却使它得天独厚。没有变成普通机场常见的不毛之地,甚至在荧光闪闪的珐郎标志牌上都出现了斑点状的纹理。
湿润的空气如一只温柔的手掌轻拂罗伯特·克利,这块大陆那浓重馥郁的芳香包围着他,充满他的鼻孔,填满他的肺部。他放下手提包,把护照递给移民处的书记员,那人用锋利的眼光扫了他一眼,眼光中带着某种狠毒的意味,然后一声不吭地用橡皮章盖下一个印,把它递了回来。
当他向行李认领处走去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
“克利教授?”这张橄榄色的面孔上有一双机警的眼睛,脸骨很高。当克利点头的时候,这张脸匆匆地笑了一下。
“啊,好极了,我是萨达山·帕蒂尔博士。请这边走。”
帕蒂尔博士的声音彬彬有礼,但他的双手不耐烦地把克利抱出了缓慢的队伍,带着他穿过了一扇破烂的木门。荷枪实弹的移民处卫兵警备地各自守望着,双手背在背后。很明显,他们得到了足够报酬,就忽略了这两个逃跑者。克利因为从伦敦飞来,一路上的疲倦而使他摇来晃去,当帕蒂尔把他引到一间阴暗的行李寄存室里的时候,他摇了摇脑袋。
“您的衣服,”帕蒂尔唐突他说。
“什么?”
“它们使你一眼就被看出来是个西方人。请快点!”
帕蒂尔的双手在昏暗的光线中轻轻地为他解开外套和衬衫,克利大吃一惊,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挣出了那套脏衣服,把它们从头往脚下取了出来。他把衣服卷在一起递给帕蒂尔,后者一声不吭地接了过来。
“谢谢,”克利说。帕蒂尔没说话,扔给他一包棉质器,他们闪的双眼在寄存室中搜索,不放过每一声响动,每一只包裹。
克利费动地穿上了那套短裤和衬衫,它们在远处荧光的照耀下显得很脏。
“这不象我想象的待遇,”克利一边整理着皱巴巴的短裤,拉着绳索,一边说。
“现在,在这个国家里,科学家的日子不好过,克利博士。”帕蒂尔尖刻他说,他的口音混在着印度土音和剑桥腔调。
“你害怕谁呢?”
“那些仇视西方人和西方科技的人,”
“在华盛顿他们说——”
“我们进行的事业至关重要,克利教授。请跟我们合作。”
帕蒂尔瘦长的脸上颧骨显得很高,他提着克利的行李和前克走向另一扇门,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们到——”
帕蒂尔推开一扇金属门,打量了一下,克利通过那扇门,进入了湿润的夜色中。门在他们身后合拢,发出的声音惊动了附近昏黄街灯下的一群人。
阴影中睡着模糊的人影。在街灯的光晕下,他看到一辆绿色的韩国造卡车。
“上车。”帕蒂尔低声他说。
街灯下那群人开始走向他们,发出了嘶哑的盘问。
克利拉开了卡车车门,爬进第二排座位。一种辛辣味的雾气让他一阵恶心。司机是个矮个儿,他发动了车轮。帕蒂尔跳进前座,卡车的轮轴磨动,开始缓缓启动。
车门外喊声一片。一颗石头被扔上了车顶,鹅卵石啪啪地打在车后。
他们加速了,引擎隆隆作响,一个人影从阴影中出现,一团粪便被扔到克利旁边的窗玻璃上,正好挨着克利的脸庞。他猛地往旁边闪开。“该死!”
他们开过雨后满地的泥泞,引擎发出啪啪声,一时间克利几乎肯定它会熄火,他从后窗望出去,看到那群在他们车后追逐的模糊人影,这时引擎一下发动了,车身猛地冲了出去。
在车潮中他们开过了两个街区。克利想仔仔细细看一看印度的夜景,但只看到了阴影中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三轮车和人力车。他的印象是,即使是在这种人夜时分,这座城市仍然充满了不朽的活力。车灯穿透黑夜,车辆一闪而过,终于又消失在浓浓的阴影中。
他们突然转过一个树荫笼罩的角落,卡车猛地停下来。“下车!”帕蒂尔叫道。
克利几乎看不到前方停着第二辆卡车。车身是蓝色的,上面有一些泥点。即使在这种幽暗的灯光下,也不会和他们乘的这辆绿色卡车弄混。帕蒂尔把他塞进第二辆车,几分钟后,他们就冲出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这是——”
“请安静点,”帕蒂尔粗暴他说。“我在看有没有被跟踪。”
他们绕过了一个养兔场,车灯惊起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克利开始以为那是棚子外的乞丐。他们看上去显得那么小,甚至比小孩还小,在卡车把泥水溅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也没敢动一下。
克利忍不住了,“得了,我了解——”
“对不起,克利博士,请原谅我们的粗暴。”帕蒂尔说。他对司机做了一个手势,“请允许我介绍新艾博士。”
新艾也同样的枯瘦而专注,但长着蓬松的头发和一个又长又尖的鼻子。他扭头看了克利一眼,象木偶一样冲他点了两次头,就立刻回头看着车道。新艾让那辆车稳定地行驶,偶尔转一个弯。一辆双轮木马车飞快地掠过他们,马车夫用尖锐刺耳的嗓音唱着歌。“欢迎到印度来,”新艾单调刺耳他说,“但恐怕环境并不能尽人意。”
“对,我知道你们俩是这个试验的领导,在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