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身体健康,我也需要你,”我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说,“今天爱,可是明天呢?”她无助地耸了耸肩膀。
飞船着陆了。
“你爱上了他们中的每一个,对吗?”我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能记得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切。”
“你也会忘记我的,是吗?”
她抱住我的脖子吻了我说:“别再想了。”
接着,她就转身跑开了。飞行员走过来拿起了我的装备。
“那个是什么玩意?”他用大拇指指着瑞贝卡的方向问道——我意识到他看见了她的真面目,她只和我有联系。
“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我答道。
他摇了摇头:“从没见过这样的。”
我花了五天时间返回地球。我恢复得很快,而且所有感染迹象都消失不见,医院里的医务人员都觉得惊讶。他们以为这是奇迹,况且这也可以说是奇迹。我可不在乎,我只在乎让她回来。
我辞掉了大洋港的工作,在警察局找了个活。他们把我在办公桌后面冷落了几个月,直到我的腿不再瘸。昨天,我终于被调到了刑警队。
今天晚上有一大宗毒品交易:澳尔滨花丛(AIbionCluster)里的alphanella种子,威力猛于海洛因。我们会在四小时后发动攻势。买卖双方都想到了带上足够多的肌肉男当常备保镖,看来会有一场恶战。
我希望如此。
我已经把自己的武器藏好了。
《我的房客》作者:'保' 埃米尔·马诺夫
朱兆顺 译
OCR:ken777
埃米尔·马诺夫(Eмил Манов)是保加利亚当代著名作家之一,他从1935年起就发表作品,后因参加革命活动被专制法庭判处终身监禁。解放后,他发表了许多剧本和长篇小说,曾任保“作家出版社”副主编、作家协会副主席等职,荣获“人民文艺家”称号。短篇小说《我的房客》是他近年的作品,构思新颖,文笔洗练,含义令人深思。作者于1982年逝世。
——译者
在他搬到我们这儿之前,我们这幢楼的名声很坏。当然,还不能说它同我们这个住宅区的别的楼有多少实质性的区别,因为在任何一幢高层楼房里,总有一些以寻衅著称的凶狠的老太婆、惯于在下班之后“教训”妻子的爱吃酷的丈夫、热衷于在欢乐的人群中、在撕人心肺的录音机的喧嚣声中举杯狂饮的快活人。这一切,整个住宅区都是知道的,不过,邻近楼里的居民们还是一有机会就挖苦我们。街上的自动电话坏了,孩了们打起来了,大家总是说:“这又是七号楼干的!”“明摆着是他们的事……”我们楼里,一个人闯了祸,人家都跟着遭殃。有一阵子,我甚至打算把自己三间一套的房了换成两间一套的,搬到索非亚的另一头去住,况且,对于我一个单身汉来说,三间加厨房也略微嫌多。
我之所以成了单身汉,是因为妻子已弃我而去。她认为我在心理学教研室当助教的年头太长了。也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因为我的那位平步青云的朋友伊凡诺夫。他是我们教研室里的副教授,而且正稳步向教授衔迈进。我自己也知道这种解释并非完全公道。很可能原因之一是我的孤僻、倔强的性格,它影响了我完成论文的答辩,象别人那样,以较少的时间和精力越过这一重要的障碍。但是,我总是以我的论文必须具有科学价值而自慰,仍然继续攻读文献,积累有关当代人既往开来的性格特点的资料。我不停地收集材料,可是工作却进展不大。于是,我决定换一套房子,我需要新的地方、新的幸福……
可是,三个半月之前,我家来了一位借宿的大学生。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影响了我写作论文和掉换住房的计划。
这位大学生名叫卡林·巴甫洛夫。他出生在一个州府,中等身材,碧蓝的眼睛,有一头浓密的头发。他穿着一条磨得发了白的旧裤子,一件花衬衫露在外面。这是一个当代的标准青年,这种人,大街上、电影院,咖啡馆里比比皆是。不太标准的只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它特别的晶亮,而且不眨不动。这双眼睛自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使他那极为白暂的脸蛋显得更加突出。他说起话来异常柔和而且好听,全身显得沉着而文静。
“是楼里的女管理员介绍我来找您的。”青年人对我说。他从我的表情看出了我并不想把房间租给他,便立即住口了。“请原谅,我知道是白白地打扰您了。再一次请您原谅。”
他转身就要走。这种在当代令人难以置信的文雅使我深感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是有所过失的。
“请等一等,”我阻止了他,“您在哪儿上学?”
我提出这个问题是为了争取一些时间,因为在内心深处我还在犹豫不决。是确认我拒绝了他呢,还是允许他住到我这儿来?他是怎么回答的,我也没有听清,好象说的是什么控制论,不过这倒无关紧要。孤独的生活早已使我感到百无聊赖,而这位卡林·巴甫洛夫也不象是会妨碍我完成论文的那种人。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向他提出了两个条件:不要把收音机开到最大音量,不要把姑娘带到屋里来。
“不带姑娘来,这是什么意思?”他问我。
我感到这是放肆,至少也是在嘲弄我,我已经准备回绝他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他的眼睛。于是,我又犹豫起来。我为自己提出的这个不合情理的、粗鲁的警告而感到内疚,便连忙向他解释说,对于青年人来说,有个女朋友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感到,即使在这个时候,卡林也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孩子般的、可说是幼稚型的表情。这种表情征服了我,也使我放心了。
我让他看了看即将属于他的那个房间,给了他外间的钥匙。很快,他就把放在管理员那里的箱子提了进来。至于房租,我们还没有谈。向他收多少钱,我毫无概念,而且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不过,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也没有问一问房租是多少,虽然看上去他绝非富家子弟。
我对这个青年人并没有看错。他十分规矩地遵守了我所提出的条件,以致于我甚至都没有感到他的存在。青年人只向我提了一个唯一的要求:请我允许他在房间里再安上一个电源插座。看来,他正在准备迎接考试。所以几乎从不出门,我没有看到有谁来找过他,因此我想,他在城里是无亲无故。
有一次,我看到他在同住在三楼的一位教授的女儿、我们宿舍的居委会主任说话,不禁大吃一惊。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只听到他对那位姑娘说:“不知道,我不了解。”姑娘嫣然一笑,以难以掩饰的多情的目光望着他。这是一位美丽、严肃的姑娘,我知道她在语文系学习,而且已经有了对象。晚上我问卡林,他是怎么认识教授的女儿的。
“我并不认识她,”卡林回答说,“她站在门外,我问她在等谁,我们就说了几句话。”
“这么说,你是随便问问的罗?她也没有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只不过问了问她在等谁嘛!”
他用那双透明、晶亮的蓝眼睛望着我,仿佛想弄清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这使我感到愕然。
“可是,这种好奇心是要不得的。”我对他说,我忽然想起,这个青年人丝毫也没有关于道德的概念。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发现。
“您是想说,遇到不认识的人,我什么也不能问吗?”
“不,不是的,这取决于问题的性质和我们同被问人的熟识程度。”
“我不明白。”他这样回答了我。
我感到有点恼火,但仍决定对他盘问到底,以便对他能有完整的概念。
“我要问您,”我说,“怎么,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不,我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卡林平心静气地回答说,“不过,我再也不向陌生人提问题了,谢谢您指点了我。”
青年人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我又感到他纯粹是在戏弄我。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在他这种岁数的人都是会这样干的。可是,从我的房客的言谈和举止中,又有某些东西可以完全否定这种假设,大概教授的女儿已经感到了这个“某些”,否则就很难理解她为什么那么温柔地接受了他的盘问。
我的房客干的另一件怪事也是属于心理性的,但它对我的影响却要大得多。这是在新学年开始的前夕,我散步回来,一进门,发现两部电梯都关着,原来是停电了。站在电梯门口的人都很沮丧,有的人气愤地嘟哝着,一位手坐提着沉重的网兜、住在七楼的妇女显得尤为激动,她是担心在丈夫回家之前赶不出午饭来。楼梯前面的平台上,她的两个儿子正在追逐嬉戏。卡林站得稍微靠后,认真地倾听着那些应当说是毫无意义的谈话,那双碧蓝的眼睛流露出他的好奇心。似乎他是第一次听到人们这样疯狂地诅咒这一技术上的故障。我打了个招呼,就朝楼梯走去,准备自己上楼,这时,卡林也参加了大家的谈话。
“我来帮您吧,”他对那位提网兜的妇女说,“我把您的孩子抱上去。”
在场的人都默默地望着我的房客,还没有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两个孩子分别扛到了肩上。孩子惊讶的程度也不亚于大人,但仍然快乐地喊起了“乌拉!”卡林扛着他们,在通向楼梯的门后消失了。
大家都愣住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很快便听不到了。住在三楼的那位教授首先醒悟了过来。
“多么富有生命力啊!”他惊异地自言自语说:“简直是不可思议!肩上扛着四十公斤还能跑着上楼,不可思议!我搞了三十多年的生物化学,真是活见鬼,很难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没有能够把话说完,因为卡林己经连蹦带跳地跑下来了。他甚至都没有喘气。尽管天气很热,脸上也没有出汗。这位青年人几乎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给大家造成了什么样的印象。
“现在该抱您了。”他对那位提网兜的妇女说。
“不,不,您这是怎么啦?!”那位妇女吓得直往后闪。
“可是,他们没有房门的钥匙,他们在门口等着您呢,请允许我……”
那位妇女躲到了教授的身后。
“年轻人,”教授小声地说,“您这是当真吗?难道您也能把这位太太抱上七楼吗?”
“孩子们在等她呢,”卡林重复了自己有力的论据,并朝我看了看。“或者,也许不应该这样做?这样做不对吗?”
从他那纯洁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感到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的这种诧异完全是真诚的。
“是的,卡林,”我说。突然间,我感到自己要对他负责。“不能这样干,这样干是不对的。”
我相信,任何其他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谢谢您,”卡林想了想,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帮助一个女人呢?”
我默默地望着他。忽然,我感到荒唐的倒不是他提的这个问题,而是我自己的结论。当然,我还可以坚持说“不行”。的确,为什么就不能用这种甚至是不可思议的方式去帮助一个女人呢?难道我们心目中的关于可以还是不可以、允许还是不允许的陈腐的概念就不荒唐可笑吗?在一心去做好事的时候,我们在心理上要遇到多少障碍呀,这简直令人吃惊!
晚上,我又为我的论文增添了几页。
自从这件事情以后,不但我们这个楼,连整个住宅区都议论起我的房客的非凡的力量了。不知是谁散布说,他不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我本人也确实接近于这样的结论,至少我发现他的内心非常奇怪地不协调。他在数学、物理,甚至哲学方面都表现了非凡的学识,另一方面,却连普通的生活常识都不懂。他给人的印象是,他好象是在一个闭锁的、与人们没有丝毫接触的书本的世界里长大的。
卡林的举止总是那么文雅、彬彬有礼。他大概在一个食堂里用餐,因为从来没有要求过使用我的厨房。每天晚上,他总是准时在九点夹着一堆书回来,接着就坐下来阅读。我感到他整夜整夜地在读书,因为他房间里的灯是常明的。每到月底结算电费的时候,他的电费要比别人高出一倍。在其他方面,他是完全正常的,甚至已不再提那些古怪的问题了。有两次,我看到他同教授的女儿在谈话,一次是在楼梯上,另一次是在我们住宅区的小公园里。这没有任何不合情理之处,只是一般的年轻人之间的交往而已。即使他们之间有更深一层的东西,也与我毫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