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却好整以暇把银锭放回包袱,白他一眼,道:“没有!”她心下早打好了小九九,“这人名声太恶,钱一到手只怕立马拿去吃喝嫖赌,风花雪月,对他就该同爹爹对付大哥一个样儿——不给钱他便老实收敛了,憋着他!”
子玉彻底傻了眼,不料她竟当面耍赖,这下咱去北边,要不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便只剩乞讨一途了,心头肉儿疼啊!他怒气填膺,见她一付奸计得逞的狡黠神气,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什么也顾不得了,展开双臂扑将过去,“噗通”,只一下已拥紧了她,将她压在身体下,狞笑道:“不给钱,就拿自己换……”
小姑娘慌了神,吓个不轻,道:“放开我!大庭广众之下,你做甚?”一面全身上下拼命扭动挣扎。
子玉嘻笑道:“嘘!小声!老前辈睡着了,你这大叫大囔的吵醒了人家,你好意思么你?”这般样的激情碰撞尚属头回,她盈盈可一握的侬纤腰身,水蛇一般在他身下扭动,肌肤反复摩擦,感触之佳,足以荡魂噬魄,加之她前胸两团弹性绝佳的凸起挤在他胸前,幽香四溢,“腾”的一下,他的欲火就冲上来了,两眼通红,俯头便待吻下去。
“咳咳咳!亲不得……”老头突然咳嗽了起来。
子玉神志顿时一清,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忘放出狠话:“今回看在老前辈面上饶过你,以后再跟你算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将来还不知谁谁伺候谁谁……”
小姑娘两手抚了脸,埋首膝中,羞得抬不起头来。
老头无可奈何叹道:“要亲热也看个时间吧!老头子临时给你们调的易容药水效力不佳,遇水即化,你们那般胡来……还要命不要?”
两小缄口无言,小姑娘受了委屈,嘤嘤地抽噎了起来。
子玉就怕这个了,“好好好,别哭别哭!你欠我的五十两银子,咱不问你讨了总成吧!”
小姑娘呜呜咽咽道:“讨厌!讨厌!呜呜……你欺负人家!人家再也不要理你了啦……”
子玉又忙自连连陪不是哄个不休。
老头叫他们搅得一个头两个大,有苦也得往肚里吞,适才行功时,为出声提醒他们,险些走岔了真气。一怒之下都想跟他们就此拆伙分道扬镳……
一炷香的辰光过后,老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瘀血,他眼一开,立时大袖一甩卷出,将一口激射而出的血箭悉数卷进袖中。车内血腥味弥漫开来。
子玉喜道:“前辈功力深厚,这会子内伤已痊愈了?”
老头摇摇头,道:“不过四成……”
一言未毕,便在此时,马车右侧传来几声怒叱声,“敌人偷袭!”接着是有人惨叫和镔铁“呛啷”坠地声,随后一个陌生人“呼”的一声揭开马车帷帘,现出一张青渗渗的马脸,他冲车厢内三人打量一回,忽地破颜一笑,露出一口寒森森的白牙。丑恶可怖。
就这一笑的工夫,陆家堡众人已回过神来,见来袭敌人就只一个,纷纷跃下马,扑向来人,距离较近的刘开,并一个筋骨钢铁般精壮结实的大胡子壮汉,不约而同双双跨前一步,并肩扬掌推向敌人。与此同时,陆三公子纵起飞身在半空,折扇轻点,按动机括,三根寒光扇骨挟着锐风电射而至。
探头看车内的那人转过身,左手蓦提,疾速一翻一摘,便将中间一根扇骨抄在手中,左右摆处,已磕飞了剩下两支。同时右掌一旋劈出,迎向刘开及大胡子,中途手背拱起,掌心凹陷,凹心处金芒闪烁耀人眼目,暴喝声道:“破!!”一股沛莫能御的排山倒海似的劲力呼啸而出,汹涌飙向两人……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劲风激荡,恰似晴天打个霹雳。两人闷哼一声,面色惨变,气血浮动,踉踉跄跄一连退了三大步。
来人只身子微微一摇晃,随之,双足一顿,提气欺身而进,身法敏捷,黑影一晃而至,右臂急挥“呼”的一掌,拍向刘开。
刘开大骇,一咬牙,拼起全力,双掌迎上去。
却不料来人这掌尚未击到,臂肘倏挫,手掌一圈,似左似右划出一个奇异的角度,一股刚猛掌风已奔向大胡子而去。
时机已晚,大胡子避无可避,大喝一声,百忙中惟有运足功力,一掌奋起迎上。
双掌骤然相交,大胡子如着雷殛,虎躯剧颤,蹬蹬蹬步履蹒跚望后退去。
来人左手夹着的扇骨,轻描淡写般朝他顺势一搠一带,一颗斗大的大好头颅,便裹着一大篷暴射开的血雨,飞上半空。失了头颅的的躯体,颈项上喷薄着一尺多高的血柱,一连退出十来步才砰然倒下,一地血浆淋漓。
这来回几下兔起鹘落,快捷无伦,靠得最近的刘开一招走空,弹指间大胡子已被击杀,旁人更是边也没能沾上,一时均为来人迅毒狠厉的手法镇住了。
来人破锣似的一阵傑傑怪笑,神态倨傲,背起双手,身形犹如行云流水,飘然而去,声音远远传来:“陆老儿听着!宇文先生拜上,命你着即把此行请到的人放了,可免一死!如若不然,下回我们来时,你陆家堡此地二十七人,一个不留……”身形已渐渐隐退于远处暮霭溟溟中。
陆三公子唿哨一声,领着几人发足追下去。
“站住!”后车陆堡主于车内喝道,“不必追了,将他的尸首就地掩埋,我们继续起程!”
众人不敢违抗,各拿锹铲挖掘起来,夜空间流动的气息甚是沮丧悲戚。
前车内两小凝望老头,老头怒目切齿道:“不错!正是几个时辰前,在林中以‘小天星’掌力伤我之人……”
第二卷 江湖雁逝孤月影 第十五章
一行人踏着清冷的月色,缓缓前行。
是夜,车内车外俱都无言。
公孙老头情知此行诡谲凶险,福祸孰难预料,自抓紧工夫催动内力周天搬运,运功疗伤不在话下。
小姑娘满腹委屈气忿,晶莹的泪花一直在眼眶内打转,嘟着小嘴,望向子玉的目光几欲喷出火来,只恨不得扑将上去生生咬下他几口肉,方算解恨。这般看来再也不要理他之说,当非虚言。
子玉见是这景况,没了意思,坐着睡也睡不着,百无聊赖,便掀起窗帘子,看看外面荒野夜景,想想自己命途多舛,前路未卜,步步荆棘……怎生想个法子溜走才好,外面世界天高海阔,任凭鱼跃鸢飞,去哪儿都好,最最要紧的是万万不可栓上那娘儿们——离得越远越好。
陆家堡二十多名属下,包括两个车把式在内,各怀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盘算。前时那天狼阁来袭之人的警告,无人胆敢等闲视之,以天狼阁称尊北方半壁武林的赫赫声威,此言绝非虚言恫吓。堡主不知出于何种理由置若罔闻,他们却不能不早作打算,此行虽是集中了陆家堡泰半高手,然来人之强悍人人有目共睹,心知天狼阁不来则已,来则必是以泰山压顶之势盖将下来。届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陆三公子阴郁的神色中满透着不甘,悄悄转动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及至天明,陆堡主在厢内隔帷传出吩咐,众人因找了块地势较高的空地扎营歇息。两乘軿车停在居中一株大榕树下,二十多匹马缚在车辕上,众属下绰绰落落四下找荫处安歇,盘膝面外而坐,有意无意间,隐隐以马车为中心围成了个封闭的圆阵。
内中一个使双钩的中年妇人,同了他汉子,在树下生火埋锅造饭,为众人整治吃食。
早点弄好后,妇人盛了三份送给前车子玉三人,并传达堡主的意思,说是堡主令众人夜行晓宿,今日白天便在此地将息,俟太阳下山继续赶路,三位贵客在车内休息亦可,在外面休息也可,只是不可走出我们布下的这个圈子,强敌环伺在侧,恐平遭闪失,还请贵客多多担待云云。
小姑娘凑到她耳旁,红着脸小声说出几句话,举止忸忸怩怩。
子玉怕她怕得要死,只当她失了武功打自己不过,这回好容易来了个女性帮手,便商量着如何修理自己一餐出口恶气之类。
不料,中年妇人听了,微微一笑,柔声道:“我陪你去。”拉了她手去了。
子玉恍然大悟,我道什么事儿,不就是如厕嘛!女人就是麻烦,如厕也搞得神秘兮兮的,跟密谋什么似的,吓咱一跳哩!
他跳下车来,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我要撒尿!”
没人理他,众人睡觉着的睡觉,吃饭着的吃饭,看也没人看他一眼。
子玉大是没有面子,心说没人服侍我自个儿去。走到圈子边缘,坐着那人抬起头瞪他一眼。
子玉因讪讪道:“我,去撒尿,你们没人陪,我自去便是。”
那人朝大榕树一努嘴儿,似乎说:“他娘的撒个尿还选地头,去树下撒不就结了!”
子玉见他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当下惟有灰溜溜跑去树杆下,掏出家伙便放水。只想现下难看归难看,也没法子,再要等一会儿那俩女人办完事回来,一不留神被她们偷窥到,那不亏死了!
一泡尿刚开始撒,就见水柱似是受到某种外力牵引,竟哗啦啦斜着往上飞,径直撒到一人多高的树杆上。
他骤惊之下,尿也停了,怔了怔神,瞅瞅忒高的树杆上一团尿渍,又瞅瞅自己的家伙……哇噻!神了!!
他正待叫所有人来瞻仰瞻仰自己创造的神迹,忽见树上伸下一条墨绿竹杖,便抬眼顺着往上,瞧见一个猛冲他挤眉弄眼的老乞丐。
那老乞丐蹲在横枝上,鹑衣百结,蓬头垢面,脑门上一块黑糊糊的膏药,喜容满面,笑得脸上横一道纵一道尽是皱纹。他先冲子玉打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招招手,示意爬上树来。
子玉两手一摊。
老乞丐便俯下身子,右手竹杖直伸到了他面前。
子玉见他的笑容甚是和煦祥宁,似无恶意。向周遭环顾一眼,并没有人留心他,便双臂高举,牢牢抓住了竹杖。
这瘦不拉机的老丐竟自膂力奇大,右手往后缩处,轻而易举就将子玉提离了地面,进而左臂穿过他腋下一揽,抱着他灵捷如猿猴般向上攀援。
待攀升停下时,但见四面古藤缠蔓,枝叶浓密,苍苍郁郁,已是到了大榕树的中心位置,离地面足有三丈之高,外头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外头,恰似一个隔绝的空间。
他将子玉放坐在一根枝丫上,让他把好扶手,收敛了笑颜,正色庄肃道:“小兄弟,你可知你命不久矣……”
子玉失声道:“干!少爷是吓大的!”
老乞丐一愣,原道这么个文文弱弱的呆书生,稍稍唬他一唬便手足发软,那时再给他开出救命良方,不怕他不入彀中。不想他完全不吃这套,嘴唇翕动一时间呐呐接不下去。
子玉何尝不知身陷险境危如累卵。天狼阁的人多半已识破了公孙老头的瞒天过海之计,必定还会再来,到时,陆家堡的人故然悉数被杀绝,公孙老头被劫走,至于自己并小姑娘……以天狼阁的一贯作风,十有九成九会被杀了灭口,遑论本来已与他们有过结未了。
老乞丐强笑一声,奇峰突起,说道:“小兄弟不是张贵,对不对?”
子玉眉梢一挑,听这话里有因,一时吃不准他来意,不敢轻易作答。老乞丐已接着道:“不妨告诉你小兄弟,陆堡主也早知道你不是!”
子玉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唯唯道:“此话怎讲?”
老乞丐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因道:“不知小兄弟路上可曾察觉什么不对?”
子玉原本尚不觉得,叫他一点,立时醒了过来,想到陆堡主自从一上路钻进马车,便神神秘秘的再也不曾露面,再来,在天狼阁的最后通牒下,不啻无动于衷。要说救子心切,不惜以全堡精锐为赌注,与天狼阁高手硬碰硬孤注一掷大干一场,未免太也牵强。喃喃说道:“是有蹊跷。”
老乞丐诡秘一笑,道:“因为……陆堡主根本就不是想请人给他儿子治劳什子病!他在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