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看上去有这麽饥渴吗?岂有此理。
秋风抚动树枝,暗影重重, 拍打在人肩膀上,鬼手一样。
我站在维伦家门口,按了门铃。落地窗拉著窗帘,有暗黄灯光透出来,静悄悄地,我心跳得仿佛是打鼓。
天气实在冷,我每根汗毛都站起来,突然失去见他的勇气。
反复给自己打气,却仍止不住心慌。如果威廉说的没有错,我到底是为了什麽来自取其辱;如果是我会错意……啊,老天有眼,求您让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房门一开就透出隐隐约约的爵士乐声,煦暖如春,松木清香随著热气扑面而来。
拉开门的年轻人约摸二十来岁,个头身材与我相仿,深色头发咖啡色眼睛,估计是个有少许白人血统的亚洲人。
他似乎在泡澡,穿著浴袍,敞开的领口里赤裸的皮肤红彤彤的,头发湿漉漉,耳尖在寒气中冒白雾。见了我很惊异:“请问您找?”
“啊……”
我张著嘴,心里猛地一松,估计是找错了地方,立刻满心欢喜。正打算道歉,客厅另一侧传过来男人低沈的声音:“Jerry,什麽人?”
我愣在当场。
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情况发展,我看到维伦穿著浴袍走出来,头发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滴,他那件浴袍与Jerry的颜色花样契合得恰到好处,一目了然的情侣装,同样带著松木香与热气。
他见到我,也颇惊讶似地愣了愣,随即问我:“怎麽过来了?有什麽事情吗?”
喉咙突然疼得像要冒血,我矗在大门口,手指簌簌发抖:“没有……我……”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进来坐吧,”Jerry倒挺客气,闪身给我让路,英语带著正宗的伦敦腔:“我们在後花园玩按摩游泳池,这天气,最适合泡澡了。”
他身材矫捷,浴袍下裹著的屁股圆翘结实,我盯著他看,路过落地窗的时候扭头,几乎以为看到了亲兄弟。除了Jerry线条鲜明的五官外,气质身材、连额头不听话的发旋都一样,只是他头发长些而已。
我满心苦涩,耳边似乎又响起维伦说过的话:“我喜欢你,是喜欢全部,不是外表”。
放你妈的臭狗屁,什麽“你是我憧憬中的类型”、“对你一见锺情”,只怕就是拿个身高外形表,按图索骥,找到符合要求的就立刻脱裤子。前男友现男友,长得合心意的就是好男友吧!
後院里按摩游泳池旁垒著大垛柴火,炉火熊熊在院中发出细微的“劈啪”声,松香铺天盖地。
“过来暖一暖?”Jerry跑到柴火垛旁倒香槟,顺手把音响音量降低。他动作娴熟,显然在这地方住得不短,一副主人的派头。
我冲他摇摇头,转身盯住维伦:“是什麽时候的事?”
维伦站在屋檐暗影中,双手插在浴袍口袋,声音非常低:“你在意吗?”
……我……我在意,呸,老子在意个鬼。“为什麽……?”我只是不服气。
“过来泡一下吧,”Jerry又在邀约,皱眉往我们这边看看,终於发觉不对劲。
我佯装无事,冲他龇牙,头重脚轻地往那边走,一步迈进游泳池,立刻听到Jerry的惊呼,低头才发觉自己还穿著衣服鞋袜。
我忙把住池沿,老神在在,冲他挤出个笑容:“我习惯穿著衣服热身。”
好死不死,泳池里按摩水柱咕咕嘟嘟地涌上来,把我手里提著的那只塑料袋打散,安全套与润滑剂混在水泡里四散开来,池水混浊好像变质的热汤。
Jerry盯著水池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你去阿姆斯特丹了?是被人强迫推销的吧!”
我泡在套套汤中央,狼狈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天底下,谁讥讽都可以,但为什麽偏偏让他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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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七章(3)
Jerry抛下我,拖著长腔大呼小叫,要去楼上找毛巾。擦过维伦身侧的时候,揽著维伦脖子轻轻亲了亲:“替我招呼客人呀。”
他比维伦低一头还多,接吻的时候要踮起脚尖,动作娴熟得让人咬牙切齿。妈的,这个死娘娘腔。
维伦被吻了也还站在阴影中,不说话,像座雕塑。
後院於是只剩下我们两人,水声潺潺,我抹一把脸上的水,努力让语调听起来平静:“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嗯,是长期关系吗?”
“不久,”他从屋檐下走出来,咬著下唇不看我:“几个月而已。”
“嗯,就是上次你从我那里回来,马上就跟他在一起了?”我盯著他,浑身僵硬。
“……我们认识非常久了。”他答非所问。
“那你……那你为什麽,”我牙齿直打战,格格地响,要握紧拳头才能发声:“为什麽还去找我。”
他侧过头去,呼吸急促,沈默著。
“为什麽不告诉我?”嘴里满是苦涩,我厉声质问他:“你是故意的,报复我,打击我?是不是?”
“不是。”他仍不看我。
“那……你们是……长期关系,公开出柜吗?”我咬紧牙关,再次追问。
“童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他沈默良久,终於慢慢走近,在池沿蹲下,垂著头,湿淋淋的额发耷下来,蹭在我额头,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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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想要的是什麽,我非常清楚。而比那更清楚的,是我真的什麽都不能给他。
现在他找到能给他的人了。
我愣愣地瞪他,金褐色的头发打湿了,丝缕分明,长睫毛、蓝眼睛,鼻梁刀削般笔直。他是这麽好看的一个人。
那一瞬间我恨不得把他整个缩小,变成麽指那麽大,塞进胸口,让别的任何人都无法染指。
可这根本不可能。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在问他:“那麽,你打算,跟我,怎麽办?”是垂死挣扎的语气。
“……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童童,”他一手搭在我肩膀,体温滚烫的,让我痛到心里去:“我们都需要做出抉择。”
又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怎麽就可以变得这麽快。之前那麽多肉麻的话是不是都当从没说过?之前那麽多的承诺跟温柔是不是都可以一笔带过?昨天还像个孩子为了谁上谁下跟我耍赖撒娇,现在就可以居高临下,告诉我他早已有了新对象。
甚至跟我说,他需要选择。
“你要怎麽抉择?啊,要是他知道,你跟我上床,他还会跟你在一起?”我知道这话卑鄙,可我管不住自己。
“你只想跟我Zuo爱而已,不是吗?”维伦看著我,蓝眼睛里有无限悲哀:“这个,是你们中国人崇尚的做gay准则,大家都只是暧昧的、偶尔上床的朋友而已不是吗?”
不是,放屁,根本就不是!我满心悲愤,几乎狂叫出声,但根本找不到说辞反驳。
天黑得无边无际,纵然有明星,也敌不过寒气,我站在水中,觉得一丝光明都看不到了。按摩水柱无止无尽地打在身上,生痛。
“出来吧。”维伦冲我伸出手,很客气。
指甲圆润,五指修长,我对他每个指节都了熟於心,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去握住这只手。我想我或许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Jerry的衣服可以借给你,他给你拿下来了。”
……屁,老子什麽时候沦落到连衣物都要人施舍了?
抬眼看到Jerry抱著衣物远远地下楼来,我终於没法再忍,一步迈出泳池去。
浑身湿淋淋的像有千斤重,Jerry大惊小怪的尖叫声中,我甩开维伦阻拦的胳膊,从後院矮灌木丛上翻过去,低头跑进黑暗。
我没法再在那後院里呆一秒锺,我恨他俩相亲相爱穿著情侣装的模样,那股松木香让我想要呕吐。
他妈的,我怎麽就这麽丢人。
闭著眼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精疲力尽。
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跑到了森林中间。小路旁竖著路牌,月光惨白地映著,风吹树叶,打在路牌之上,好像择人而噬的怪物。
手指冰凉,冷得发疼,右手还勾著那只塑料袋,兜著半袋水。我把袋底倒过来,狼牙棒荫茎套湿漉漉地,“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妈的,还有比这更讽刺、更荒唐的事情吗?
我直觉想笑,可发出的声音比哭还难听。
风吹在身上,像小刀在割。我瑟瑟发抖,掏出之前计程车司机给的名片,却发现手机进了水,没法开机。
嗯,算了。反正我也一点都不想见人,今晚已经够丢脸,没必要昭告天下再让颜面彻底扫地。
按照路牌指示,从森林走到附近的火车站,已快到凌晨。
荷兰的深秋已经开始下霜,月光白茫茫地洒在候车室前的水泥地,我头发与睫毛都结了细小的冰粒,眼睛疼得几乎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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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冷,我心里有寒气簌簌地往外冒,摸遍全身,除了信用卡就只有一枚两元硬币。车站外的自动取款机屏幕闪著“故障”的讯号,祸不单行。
我对著自己苦笑,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可乐回来抱著坐下。
心里空荡荡的。其实我根本不是个冲动的旅行者,17岁出国,什麽都自己打理,几乎徒步走遍了西欧各国,出门的基本装备我比谁都清楚。
可这次明明下了长住的决心,来的时候却什麽都没带,连钱包都懒得回家去取。
这全因为我信任维伦。相信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没有搞不定的难题。相信到只抓著护照信用卡就傻乎乎地跑上门去任人羞辱。
我怎麽就蠢得这麽厉害。
淫肠明明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可我就是不愿相信,我鬼迷心窍,掩耳盗铃。我以为维伦是真的喜欢我,我以为我了解他,他是个专一又龟毛的大叔,他对我余情未了,不会脚踏两条船。
可现实的耳光扇在人脸上,总是比雷鸣还响亮,只一声就彻底打破美梦。
我已经有那麽久没再敢跟我妈联系,我甚至躲著她。
就在今晚,查威廉的email时,明明也看到一篇篇来自我妈的未读讯息,却心急火燎地往维伦家赶,故意视而不见。
为了维伦,连我妈都看轻了,这是何等的色令智昏。
可你看看,我现在究竟得到些什麽。
亏我之前还脱口而出,要跟维伦公开出柜,那完全就是自欺欺人,我哪有资本去跟他出柜。
说到底,在这里我才是个外国人。根基被困在中国,闭上眼睛假装母亲不存在,最後也只是被辜负而已。
这到底是不是报应。
我心痛得五内俱焚,抱紧可乐瓶努力笑笑给自己打气,可一摸面孔才发现原来已满脸热泪。
日过之後──第七章(4)
从荷兰回到德国L市,我病了一场。
在机场就已经昏昏沈沈,不愿回家,凭直觉跟计程车司机说的地址。等下车才发现原来是叮当与大雄的公寓。
那两口大呼小叫,带了医生为我诊病,好歹将高烧压下去。
昏睡到半夜醒来,心里疼得厉害,听见身边大床咯吱咯吱地响,知道是那两位又在玩肉龙探|穴的游戏。
叮当叫得山响,淫靡的呼吸滚烫,次次打在我脸颊,他不住吻我,要我加入。
我没回应他。用尽力气挪动身体,到床角去抱紧枕头。
没办法,胸口实在太空,如果不抱住什麽,恐怕四肢百骸都要化为齑粉,落进不知哪个深渊去了。
叮当又来挑逗过几次,舌头灵活得象条蛇。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开枕头,抱紧他,用尽全力,勒得他狂叫出声。
“这孩子,病傻了。”大雄气喘吁吁,无限同情。
或许他说得没错,我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病好後,那些源源不断想要发泄的精力也还是无踪无影,只要入夜就觉得冷,浑身上下空虚得像只漏气的皮球。
就算抖擞精神,出去找人,等到剑拔弩张,也完全上不了阵。哪怕磕了药、喝了酒,满腔唯一的欲望,也就是想有个人抱在怀里而已。或者偶尔更脆弱些,就只渴望能被人抱抱。
渐渐我这个只拥抱不睡觉的怪人在圈里出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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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叮当还摇头咂舌,说“好好一个帅哥废了”,谁知过了些天,居然开始有人来叮当的派对找我,开诚布公地要求与我抱抱。
於是就跟人赤裸相拥,彼此靠近了取暖。不嗑药、不性茭,孩子一样睡到清晨说再见。
我想或许这世界上跟我一样伤心的人有许多。不然怎麽一传十十传百,突然间就有大批大批的陌生人飞蛾扑火般加进来,每个人都渴望肢体相拥,每个人都寂寞。这全怨夜太深,寒气冷到骨髓里,一个人实在熬不到天明。
一群固定班底人抱著睡久了,也不记得到底是谁提议,我们索性成立了个小团体,说明了只拥抱,不Zuo爱。要找419,各位请出门右转,叮当的轰趴办得正红火。
团体成立仪式当天被叮当的渠道大作广告,把我们渲染成了“在Xing爱丛林中找寻真爱,超越肉体彼此抚慰”的柏拉图绝世好Gay。
我自然是被推上神坛,连荷兰最有名的同志杂志WinQ也来采访。
记者是个黑眼睛的小秃子,叮当见了立刻春心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