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玄衣男子一百两银票之后,白衣女子再次谢过云裳之后,喜不自禁地一步步走远,围观的百姓亦四散而去。
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是一个穿着湖绿色长裙、态度谦卑、出手阔绰的年轻女子,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穿着朴素却散发出满身光华的女子在见到金簪被拿走之时,眸中那转瞬即逝的浓浓不舍。
除一人例外。
云裳抬头望天,尔后闭上双眸,吁出长长一口气,告诉自己金簪没了就没了,犯不着再拿一件讨厌的物什日日鞭笞。
“这位姑娘请留步,我家少爷说你骗走了他的厨娘,请你务必上门顶替一阵,我家少爷还说了,其实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最配做他的厨娘,因为你看起来既像一根蔫了的黄瓜,又像一根又干又枯的木柴。”云裳刚睁开眼,耳边便传来独属于木瓜的响亮挑衅。
☆、010:鸳鸯交颈
好精彩的理由!
好恶毒的形容!
若非那个被叫住的人正是自己,云裳恐怕会跳起来拍案叫绝。
尽管内心激愤不已,但云裳还是面色平静地第二次朝着玄衣男子望去。
玄衣男子这会儿似一个胜利的王者,依旧微仰着头,迎风负手而立,凤眸深寒地望着云裳,嘴角则噙着戏谑的坏笑,连飘扬的衣摆似也在为他鼓掌欢呼。
云裳袖口下的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暗道这会儿她再不以牙还牙那就太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了。
“你说有人想请我去府上做厨娘,是吗?”云裳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玄衣男子,尔后转向木瓜,佯装饶有兴趣地问道。
“没错,就是我们少爷。”木瓜咧着嘴得意洋洋。
“我恰好也来自佳县,做厨娘乃老本行,只不过我这人做厨娘有怪癖。”云裳一本正经道。
“什么怪癖?说来听听?”木瓜没想到云裳竟然亦来自佳县,暗想少爷果然火眼金睛,不但看中了一个真正的厨娘,且这个厨娘比方才那个卖身葬母的女子还要好看万分。
只是,木瓜颇为担忧,这个厨娘看起来极为聪明狡猾,且姿态高傲,心思更让人难测,不知少爷能驾驭得了吗?不会比范大娘还难对付吧?是以,他得把她的怪癖好好问清楚了再说,免得害惨了少爷。
“我喜欢给男人做厨娘,而且那男人年龄必须在四十岁以下,否则免谈。”云裳忍笑道。
“那有何难?我家少爷今年二十,正好满足你的怪癖。”木瓜不知已经掉进了云裳设好的圈套中,口气轻慢道。
他还以为云裳有多难堪的怪癖,原来如此简单,根本算不得怪癖嘛,唉,这女人肯定是和他一样没读过什么书,所以口不择言、大惊小怪、故弄玄虚,害他虚惊一场。
“木瓜兄弟,你可真爱说笑,把我当瞎子和傻子糊弄吗?”云裳冷笑道,眉目一横,吓得木瓜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我……我哪里说笑了?你……你什么意思?”木瓜呆呆地问,虽然云裳气势逼人,可他怎么也不愿承认,他哪里有说错之处。
“你们欺瞒别人我管不着,但千万别糊弄到我身上,我走南闯北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嘴里口口声声的少爷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而且,她的年龄恐怕已经五十好几,正是人老珠黄的光景。”云裳收敛笑容,神色俱厉地呵斥道。
“你……你别胡说!”木瓜气得脸都白了,颤着舌手指着云裳,眼睛却偷偷瞄了一眼玄衣男子,似乎怕他听见了不该听的。
“若要证明我是否胡说很简单,脱下你家少爷的衣服仔细瞧瞧不就明白了?哈哈……”云裳故意将“少爷”两个字咬得又慢又重,尔后大笑着离去。
“你……你……岂有此理!”木瓜望着云裳快步离开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却追不得,骂不出口。
“木瓜,她怎么说?”就在木瓜仍在咬牙切齿顾自生气之时,玄衣男子已经漫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啊?她说……她说……她说她不善厨艺,不能做厨娘,也不愿做厨娘。”木瓜灵机一动撒谎道。
“就这些?”玄衣男子懒洋洋地问,眸光却一直锁着那抹愈走愈远的湖绿色窈窕身影。
“就这些。”木瓜心虚地不敢看玄衣男子凌厉的眼睛。
“给我如实交待,否则三天不许吃饭。”玄衣男子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但木瓜却听得出其间蕴含的不高兴,吓得差点把自己的舌给咬了,他可是个标准的“饭桶”,若是让他三天不吃饭,无疑让他去死。
“是……”木瓜乖乖地把他与云裳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玄衣男子。
只听“咔嚓”一声,玄衣男子手中刚准备打开的折扇立时变成两截。
“少……少爷,您消消气,犯不着跟那种不知好歹的女人动怒。”木瓜战战兢兢地劝道。
玄衣男子再次朝着云裳离开的方向望去,她的身影虽然早已不见,但那抹湖绿色的影子却一直在他眼前漂浮,那一双不服输的美眸仍倔强地瞪着他。
不折不扣的女人,五十好几,正是人老珠黄,脱下衣服仔细瞧瞧……
好!好!好得很!他记住了!
*
与钟三约好的时辰很快就要到来,云裳却在茫茫人海中迷了路,幸好季府在罕城人尽皆知,云裳随便问了一个路人,便获悉了准确的方位。
谁想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季府已算是路途遥遥,云裳唏嘘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得这般远,她不禁连跑带走地低着头朝着季府的方向匆忙赶去,就连前方传来“踢踢踏踏”的疾驰马蹄声她都没有察觉。
“姑娘小心——”一条有力的臂膀将浑然不觉危险的云裳一把拉至路边。
云裳惊魂未定,一个身材魁梧的江湖大汉指了指瞬间从她身侧飞速奔过的马车,尔后擦了擦额上的汗,脸上露出万幸的神情。
“多谢壮士相救。”即便已经身处安全之境,云裳还是吓出一身后怕的冷汗。
那是一辆敞开式的豪华马车,云裳看见马车上除了车夫之外,还有一抹月白色的男子身影,虽只单单一个身影,却光华万丈,一看就不是等闲之流。
云裳反感地瞪了早已远去的马车一眼,极为恼怒这辆马车竟敢驾驭得如此之快,置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的生命于不顾。
“不必言谢,我来罕城不过四月有余,从这辆马车下救出的人却已经不下百人。”魁梧大汉感叹道。
“不知马车上坐着的人是谁?”云裳随口问道。
魁梧大汉正欲回答,旁边一个摆摊的女摊主接过话道:“姑娘定然是第一次来罕城,不过应该听说过马车上的男人。”
“噢?是谁?”云裳一边问,一边回忆着那些她曾听说过的罕城风云人物。
“翩翩佳公子石边云呐。”女摊主声音突地骄傲地提高,似乎他石边云在罕城如此飞扬跋扈非但不能斥责,还应该是一件值得欣赏之事。
石边云!他是石边云!他竟然是石边云!
云裳震惊,头上如有一团火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燃烧,她连忙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再次望去,却只隐约看到那抹风华绝代的月白色背影。
想看他的脸,看不清晰,想追他的人,追无影踪。
女摊主见云裳呆愣的眼神,以为她又是那些被石边云轻易勾走魂魄的痴女,嗤笑一声感叹道:“石公子可非等闲之人,不是什么人都敢觊觎的,若没有那远胜常人的强健身板,到头来不过是死路一条,想那彩凤国的小公主,不就是在洞房花烛夜死在他的身下?虽然可惜,但也并不可怜,谁让她的身板那般柔弱,经不起折腾呢?贵为千金之躯,能有幸与他鸳鸯交颈,可福分终是不够。”
女摊主的话火辣辣地跑进云裳耳中,云裳脸色苍白,汗湿的手握成了拳。
马车早已销声匿迹,人来人往的大街恢复了马车驶过前的热闹,人声鼎沸,可站在原地的云裳,耳边只有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久久地盘旋。
鸳鸯交颈的洞房花烛夜,她也曾期盼过,可她真的拥有过吗?
☆、011:内急趣事
于季府附近焦急转悠的钟三见云裳疾步走来,立即眉开眼笑地迎上去道:“小姐,回来了?”
“嗯。”云裳轻轻应了一声,神智似尚未从那辆疾驰的马车上收回,是以这个时候神情呆呆的,一副满腔心事的模样。
“小姐,上回季家二子赶来霍家,我与季家二少闹得不甚愉快,此次若与他再度碰面,我担心他会没事找事加深对小姐的恨意,是以烦请小姐一个人进去可好?”钟三此话听起来像是在为云裳着想,其实却是为自己考虑。
他实在是怕极了那个性情阴晴不定的季家二少季凉夜,上回季家二子去霍家大闹,问老爷霍健索要霍心月,霍家上上下下几十人都对他俩陪着笑脸,当时他向季凉夜奉上一盏茶,殷勤道:“二少爷,喝口茶。”
“谁是二少爷?滚!”季凉夜非但挥袖洒了一盏好茶水,还恶言相向,俊脸上满是被侮辱的阴霾,若非季家大少季凉白阻挡,钟三还险些受了季凉夜恶狠狠的一脚,若是他做错了事他愿意受骂甚至受打,但是他根本没有做错事,却遭到了季凉夜的无礼对待,所以至今不但仍心有余悸,也不想看见那张随时有可能暴怒的嘴脸。
“好,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回去吧。”云裳答应一声,便转身朝着季府大门走去。
“小姐——”钟三忽地走到云裳跟前,颇为关心地问道,“你的脸色怎地这般苍白?身子不舒服吗?季家二子规定的时日尚且未到,要不我替你请个大夫瞧瞧,再找家客栈休息几日?”
将心比心,钟三不由想到了自己两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倘若今日陷入云裳这般凄惨境地的是她们,作为父亲的他,定然心痛不已。
然而,他只是替霍家忠诚办事的下人,此次霍春燕出事,必然有一个女子要顶替霍心月受罪,云裳的出现是偶然,却也是必然,他纵然良心不安,却已身不由己。
“不必了,我很好,只是方才跑得太急罢了。”云裳逐渐从马车情结中清醒过来,她必须尽快进入季家,只有那样,她的心愿才会尽早实现。
“罕城东区有一家达喜稠庄,归霍家所有,我家老爷说了,你在顶替小姐为婢期间,若有何合理要求,尽管去找掌柜宋达喜,他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钟三最后说道。
云裳点了点头,再走几步之后,便叩响了季府大门。
一直在云裳身后不远处盯着她的钟三在大门微微敞开之时,慌忙隐身于一棵树后,生怕那张属于季凉夜的脸阴沉沉地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高大女人,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眯缝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懒洋洋地扫了云裳一眼,扯着大嗓门问道。
“我是霍心月——”云裳话还没有说完,大嗓门女人便突地睁大了眼睛,立时精神抖擞起来,竟然绕着圈儿将云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瞧了个仔细。
云裳被她那直露露的眼神以及夸张的动作所震慑,哑口无言地立在原地任她打量。
“你们霍家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霍春燕的姿色在罕城已属上乘,我看你这个做侄女的当属上上乘了,了不得呀了不得!”高大女人脸上没甚笑容,却对着云裳啧啧称赞。
“大婶过奖。”云裳曾听过不少人夸赞过自己的如花美貌,但感觉唯有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嗓门女人夸得最为实诚,毫无恭维的虚情假意。
“别叫我大婶,和他们一样叫我范大娘吧,范大娘范大娘,不过是个煮饭的大娘,来,往这边走,我带你去见大少爷。”范大娘径自走至云裳前头,大咧咧地说道。
云裳发现,那些迎面而来的季府下人,看见范大娘竟像是老鼠见了猫,不是装作没瞧见绕路走以避开她,就是怯怯地低下头慢吞吞地挪步,好像全都十分忌惮她。
“劳烦范大娘。”范大娘似极为忙碌,又似是个急性子,竟然伸出两手将阻碍她快步走的裙摆一把提至膝盖,大跨步地往前走,惊得云裳差点被脚下平整的地面给绊倒在地。
“不用对我客气,我呀和你一样,都算是季府的下人,不过你比我可怜,更比我倒霉,我也是做姑姑的人,倘若我的宝贝侄女遭遇何种不测,我这个做长辈的如何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必然像霍春燕那般奋不顾身呀!”
“你也别太绝望,两位少爷不过是伤心过度将气撒到不该撒的人身上罢了,等过些时日他们把事情想明白了,自然便会放你离去,你生来就是小姐的命,哪能一辈子做奴婢呢!”范大娘将云裳带入偏厅后,一边忙着沏茶一边对云裳说道。
原本云裳便觉得季家二子对亲娘葬身虎口一事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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