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李鉴紧握拳头,担心之情溢於脸上。
柳心怡道:“拼内力的话,折敌一万自损三千,沈公子能闯得过去吗?”
李鉴眼光一闪,瞟了眼身旁的人。
柳心怡看著场中的两人,眉头紧锁。
李鉴忖道:心怡也懂武学吗?怎麽从未听她讲过。
那厢两人身上渐渐因内力而冒出白气,白千鹤额头开始冒出汗珠。而沈灿若却连脸色也未变一下。
“哎呀!”柳心怡低呼一声,几乎悄不可闻。
李鉴听得了,其实他也一样心急如焚。沈灿若临敌经验不足,不懂得适时地散力有利於积累功夫为後面作准备。这一场,只怕他要吃亏。
“啊啊啊──!”白千鹤突然暴出一阵喊声,他的发丝都像被什麽力量拉直。
只听“轰”的一声,一个人影飞了出去。
“灿若!”李鉴看得真切,立有一种天崩地裂之感。灿若,你千万不要有事!
沈灿若重重地跌在地上,被冲过来的李鉴一把抱起。
李鉴连声音都在发抖,“灿若,灿若。”
“放我下来……”
“可是──”
沈灿若虽然脸色煞白,但还是挣扎著站起来。
御林军里有人要上前,被白千鹤一个手势阻挡住。
“让他们走。”
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在衣服上,染成朵朵鲜的颜色。
沈灿若一拱手,“多谢白总管成全。”
他挺直腰,迈著步子向前走去。
李鉴与柳心怡跟著他,从御林军的重重包围间,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白千鹤盯著那个身影,一口血喷出来,身体就那样倒了下去。
“白总管,白总管……”
直到看不见那些人,柳心怡才轻吁一口气,“真是千钧一发──沈公子!”
沈灿若的身体一软就往下倒,但见眼前一花,李鉴将之双手抱住。
“呕──”沈灿若吐出暗色的血,柳心怡拿起他的手腕,“他的经脉受了很重的内伤,刚才又用内力压制住……”
李鉴看看怀里的人,猛地站起,“心怡,你先回客栈。”
“李郎!”
“什麽也别多说,我要给去给他找大夫!”
“那会泄露行踪──”
“我管不了那许多了,现在灿若最重要!”
柳心怡伸出手,喊不回已消失在前方的人。
李鉴抱著沈灿若,在小镇中奔跑。他用力地敲著店门:“有没有大夫,快点出来!”
店里传出妇女不耐烦的声音:“敲什麽敲,大夫出诊去了!”
李鉴一咬牙,又往下一个地方跑。
沈灿若的嘴里不断流出血,脸色也更加惨白。
“灿若,你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找到了。”
李鉴直接将门踢开,老大夫慢悠悠地抬起头,“大夫不在。”
“你不是吗?”
老大夫作恍然状,“你也知道啊,那怎麽不会敲门?”他又重新低下头去。
李鉴压抑住想捏死对方的冲动,重新退到门外,曲起指节敲了几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请问大夫在吗?”
老大夫站起来,“先把他放下来。”
把了脉之後,老大夫摇著头不停地叹气,李鉴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他一把抓住老大夫:“大夫,你一定要救他,你要什麽我都答应你。”
老大夫默然地站起来,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一片龙飞凤舞的字。“三碗煎成一碗,一天三次。”
“大夫,他──”
老大夫叹口气,望了他一会,突然笑出声来,“他没事。你抱著他一路狂奔,正好把他血脉打通。以後十天里,每天用内力帮他疏通|穴道,再辅以药石就没有问题了。”
“谢谢大夫!”李鉴惊喜万分。
看著李鉴小心地抱著沈灿若离开时,老大夫叹息道:“孽缘啊孽缘……”
“公子认识他们吗?”
一个身穿浅绿衣裳的青年掀起布帘,从後堂走出来。他脸上挂著纯真而自然的笑容,让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情。
“不认识。”老大夫收拾著桌上的东西,他的声音与那副容颜竟是毫不相符的年轻。
“不认识?”青年惊讶地睁著琉璃般的双瞳,“那公子为何把那麽珍贵的丹药给那人服下,还不让人家知道?”
“笨蛋,泄露行踪的话你想再让一江湖的人追在後面怎麽甩也甩不掉吗?”老大夫又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里也不能待了。”
“好耶!终於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青年雀跃地跳起来,他拉住老大夫的手轻轻摇著,“公子可不可以答应绿衣一个要求啊?”
“你是不想再对著这张老脸吧。”老大夫笑道。
“公子答应绿衣嘛!”绿衣坚持不懈地撒著娇。
老大夫微笑著,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
(九)
柳心怡站在门外,手里端著一碗刚煎好的药。李鉴在里面照顾昏迷不醒的沈灿若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无论她怎样劝,李鉴都不听。她幽幽叹口气,抬手轻叩木门,然後推开走了进去。
李鉴双手抵在沈灿若背上,开始每天一次的输功疗伤。柳心怡知不能打扰,只好将药放下,坐在桌边静静等著。
他的眼神很专注,虽然布著血丝但丝毫没有懈怠。额头上渗出微小的汗珠,慢慢变大,顺著脸部刚毅的线条滑下来。
沈灿若的头顶冒出热气,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的光彩。
李鉴收回掌,扶著他的肩膀小心地放平,又折好被子,才开始调整气息。
柳心怡走上前,拿出手帕替他擦汗。
“药煎好了吗?”
柳心怡端过来,李鉴去接,“我来吧。”
柳心怡将碗拿开,“你也歇歇吧,都累了好几天了。”
李鉴望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我只愿灿若能快一点醒过来。”
“我是怕他醒过来你又倒下去。”柳心怡摇头叹了口气,“别忘了後面还有追兵,你总不希望沈公子白为我们忙活一场吧。”
李鉴刚要说话,忽听一细微的呻吟声,他连忙冲到床边,但见沈灿若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唇边发出虚弱的字,“水……”
李鉴冲柳心怡喊道:“快拿水来!”
柳心怡吓一跳,慌忙从桌上拎起茶壶就往杯中倒,洒了大半个桌子。
李鉴接过水,放在他唇边。他凑上去,吮了几口。
“灿若……”李鉴试著呼唤他。
他没有应,喝完水眼睛也没睁开,将头歪到李鉴怀里,再没有动静。
柳心怡轻声唤道:“沈公子……”
“别吵他,”李鉴看著呼吸渐趋和缓的人,“让他睡吧。”
“可是你……”
“我没关系。你把药再去温著,等他醒了我再叫你端过来。”
柳心怡提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离开。
关上门的时候,她回头,看到李鉴环著沈灿若靠坐在床头,阳光从窗子外泻进来,柔和得好像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她站在门边,突然觉得,那两个人与自己好像被隔开。她晃晃脑袋,想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驱逐出去。
老板娘惊讶地发现,官兵好像一样子全部消失了。从北地来的商贩传得沸沸扬扬,京城封得死死的,好像有什麽大变。
她叹口气,“又要变,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老板娘。”
她抬头,惊喜道:“沈公子,你醒了!”
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很多。沈灿若扶著楼梯的护栏,慢慢走下来。
老板娘连忙赶上前,“沈公子有什麽事吩咐一下就成了,何必自己亲自来?”
沈灿若笑笑,“都睡了好些天,骨头都睡懒了,再不活动一下只怕就会真的起不来。”
“呸呸呸,公子说哪里话来,我看公子福大命大,过了这个坎以後就会一帆风顺了。”
“那承老板娘吉言了。”
“灿若!”李鉴愣在门口,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他才出去一下,回来竟发生昏迷了好几天的沈灿若笑语吟吟地站在那里,怎不叫他惊喜万分。
他冲过来,一把将沈灿若抱在怀里。
沈灿若一怔,但很快露出笑容。
“对不起,让李兄担心了。”
“是,你让我担心得快要发疯了!”
好一会,李鉴松开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你怎麽就下床了?你的伤还没好……”
沈灿若捂住耳边,“你别念了好不好,刚被老板娘说一通呢。”
“好好好,我不说,那你跟我回房去歇著。”
沈灿若露出无奈的表情,老板娘出来解围道:“沈公子出来透透气也好,这样也有利於身体恢复。”
沈灿若侧著头看他,好像在说:看吧,老板娘都说了。
李鉴望著那一抹略带调皮的笑,心跳一滞。
这个时候,沈灿若看到柳心怡从後堂出来,上前一揖道:“灿若昏迷这些天,多亏柳姑娘的药水,大恩没齿难忘。”
柳心怡欠身回礼道:“沈公子这样说就见外了。你不顾生命危险相救,心怡只不过煎个药倒个水。再说要论此地第一要谢之人,应该是李郎才对。”
沈灿若笑道:“谢,自然要谢。灿若一定竭尽所能,护送两位恩人逃出关去。到时再在李兄与柳姑娘的婚宴上畅饮三百坛,看谁先倒下。”
柳心怡脸微微一红,“沈公子休要取笑则个。”
“这怎是取笑,你去问李兄。”沈灿若偏首面对李鉴,“李兄,你说是也不是?”
李鉴微怔,然後道:“灿若要喝酒,我自然相陪。”
听及此话,柳心怡心中不由有些失落,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啊。
李鉴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明明是早就下定决心娶心怡了,为何现在这样的不确定。他怎麽了。
他抬眼,撞上沈灿若坦荡的目光,呼吸一滞。
他好像有点明白自己是如何了。
“你们是怎麽回事?一句话不说就往里面闯?”老板娘尖锐的声音响起。
李鉴转身,与沈灿若并肩而立。
在前面的是白千鹤,後面跟著数名御林军的将领,他们衣衫破碎,一看就知经过几场硬仗才到此地。
“参见世子。”
李鉴沈著脸面对著跪了一地的人,“告诉王爷,我不会回去的。”
白千鹤抬起头来,惨然一笑,“王爷再也不可能逼世子回去了。”
李鉴心头一震,上前一把提起他的前襟:“你是什麽意思?”
“王爷……王爷他被皇上打入死牢,三天後就要被凌迟处死了!”
李鉴如遭雷击,愣在那里。
沈灿若上前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你们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白千鹤道:“王爷为了寻找世子,把所有的人都派了出来地毯式地搜寻。皇上利用这个时机,夺了王爷的兵符,用莫须有的罪名把王爷打入死牢,连审都没审就决定三日後行刑。朝庭中为王爷求情的也被皇上罢官的罢官,杀头的杀头,无人再敢出面。皇上还封了永康王府,我拼了命才从里面逃出来。路上遇到这些将军,他们被皇上埋伏的人马打散,伤亡惨重。”
沈灿若道:“看来皇上早已布好局,要将永康王爷的势力一网打尽。”
白千鹤对李鉴道:“世子,王爷临走时交待,要您一定要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京城。”
李鉴大叫一声,就往外冲。
沈灿若惊道:“不好,快拦住他!”
(十)
将领们也不知怎的,听他的话就冲上去。
沈灿若一跺脚,众人但见眼前一花,人影掠过,一把将李鉴骑上的马的缰绳勒住。
白千鹤紧随其後,挡在前面。
“世子,你要王爷死不瞑目吗?”
李鉴的神情近乎疯狂,他大叫道:“让开!”
“李鉴,就算救也要好好想办法,你这样冒然冲进京城,只能白白送死!”
李鉴瞪著双眼,“你放开!谁也不能阻止我!”
“我不放!眼睁睁看你去送死,我怎麽也做不到。”
李鉴气得极了,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惊得跃起。
“谁敢拦我,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沈灿若被鞭尾所扫,一不留神几乎被马蹄踩中。这时,背後似有一股力量相支持,他侧头看去,竟是白千鹤。
再望著跑远的李鉴,沈灿若懊恼地重重叹了口气。
“世子就是这样,情绪一来什麽也顾不得。少夫人请多担待。”
沈灿若抬头望他:“白总管,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麽少夫人。”
白千鹤微躬身,“少夫人请放心,属下不会说出去的。”他放低了声音,“少夫人要扮男装,只怕还要先把耳洞遮掩一二。”
沈灿若一触耳垂,他应该有做掩饰啊。
白千鹤面露得意之色。沈灿若见了,不由也佩服其心计。
沈灿若道:“白总管,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讨论在下,而是如何营救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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