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痛得额头冒冷汗。
沈灿若上前,出手频点,谢问蝶惊叫:“你要干什么!”
“救你。”沈灿若撕开她肩头的衣料,运功过去,只见一片花瓣样的印记若隐若现。
谢问蝶道:“没用的。这是杏花林用以控制门徒的蚀骨盅。雌者潜伏盅者体内,雄者由林主一手操控。只要稍有异动,雌者便会在体内大量繁殖,直到十三天后毒发身亡。今日已到期了。”她运功相抵,将沈灿若弹开,“沈灿若,你无须救我,我不屑欠你的人情。”
沈灿若望着她,“你这又是何苦?”
谢问蝶摇头,“你太不了解女子。”她眼神有些复杂,“若不是我难以决断,以你先前对我的毫不抵防,早已身首异处了。”她自嘲似地笑出声来,“可叹我初入宫便抱着必死之心誓报大仇,结果现在功亏一篑。”她移身过去,端起刚泡好的茶,“已经凉了。”她唇边不断有血溢出来,她用颤抖地手凑近唇边,对沈灿若一笑道:“娘娘,问蝶先干为尽。”她一仰头,一饮为尽。
沈灿若离开的时候,太阳已西斜了。真个残阳如血,映在他的双眸里,深远得望不见颜色。
回到凤仪宫时,李鉴正在努力与奏折奋战。他走过去,唤道:“皇上。”
“灿若,你快来看看,各处都是喜报频传。”
沈灿若微笑,“都是皇上英明治理有方。”
李鉴抬头,站起身来,轻轻将他搂住,“若没有你这样的好皇后,朕也只能一事无成啊。”
“皇上不用妄自菲薄了。”沈灿若靠在他的肩膀,“我哪有那么重要?”
“怎么没有?”李鉴在他耳边道,“你可是朕最可宝贝的人呵。”
沈灿若迟疑着开口,“皇上……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
“不许!想都不要想!”李鉴抱紧他,“这辈子朕都不会让你离开。灿若,我们好不容易才到现在,什么事情只要你说,朕一定办到。只要……朕能时时刻刻看到你。”
李鉴无比深刻的目光刺到他的心里,沈灿若不自觉地想避开,他挤出一丝微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皇上,你继续批奏折吧。我弹琴给你听。”
他走到琴声,略定神,一曲阳关三叠流泻出弦。
两人相隔不是很远,一回头,李鉴就能够捕捉到他的神情,淡淡的,不着一物的沉静。或者与他的相视一笑,都在那夕阳的光色中静静地滑过。
那个时候,他若能听出那弦外之声……听出了又能怎样?他的灿若的性子,又怎能不了解。想做的事情下定的主意,纵是天地倒转也不动令其改变。
当夜,沈灿若老是盯着他怔怔的出神,惹得他忍不住在亲吻过去。
那是个很轻很柔的吻,只是嘴唇的热度稍稍的感知。
“灿若……”他轻唤道。
沈灿若微闭双眼,睫毛颤动。眼角好似有晶莹样的液体溢出。
他有些慌,从未见过,记忆里他是没哭泣过的。
沈灿若伏在他胸前,渐渐地传来温湿的热度。
李鉴抬起他的脸,上面已有了从未见过的泪痕。他心疼难当,“灿若,朕的灿若,究竟是怎么了?你把朕的心都哭疼了。”
沈灿若只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他只得以吻封缄,将他用怀抱紧紧包围。
一觉醒来,枕边余温尚存,人却不见。
沈灿若走得悄无声息,问及影卫,竟是一个个神色茫然毫无察觉。
李鉴只觉身体发凉,站都站不稳。
“皇上,桌子上有一封信。”影卫取来交到他面前。
皇上亲启。
他急切地打开,字只寥寥数行,一眼便可看全。
皇上,请恕灿若不辞而别。皇宫深院,终非我久留之地。只因天下初定,灿若不得已恬位而居。现一切事情皆已安排妥当,请容灿若隐退山林。皇上可宣告沈氏病逝,再纳妃封后以正后宫。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史青筠或可居之,皇上可酌情而定。山高水长,灿若祝皇上福寿安康。与君缘份已尽,勿再寻找。灿若字。
李鉴闭上双眼,影卫担心地看着。突然,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灿若——”
皇城之外,白衣单骑,沈灿若回头望去,那一片金龙装耀下的宫殿,在朝阳里美里像画一样。突然,他按住胸口,一阵强烈的悸动传来,他轻声道:“李兄……”
(88)
晋州。繁花似锦,车水马龙。
天锦阁前,一骑飞奔乍停,长嘶而止。但着来人身着雪衫,面目俊秀不可方物,最是眉宇间的天然贵气,一望便知非池中之物。他跃身下马,将坐骑交给上前的杂役,走了进去。
迎接他的是天锦阁的掌柜,“沈公子,主人已经在楼上等候了。”
他略点头,随掌柜来到天字号的房间前。掌柜退下之后,他略沉吟,伸手将门推开。
迎接他的是一把剑。乱花渐入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除了拔剑,别无选择。他轻笑出声,寒光出鞘。
有什么能比这世上有一个棋鼓相当的对手更令人兴奋的呢?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曾是教过自己剑术,有着极深造诣的高手。
那么缠绵悱恻的“昭云剑法”,在两人的手里化作两种意镜。
“晚日寒鸦一点愁,”剑尖轻点,幻影重重,人已闪身其后,音未绝于耳,呼吸近可闻。
他勾起嘴角,反手出剑,横掠半步,如轻风飘过,“柳塘新绿却温柔。”
“若叫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紧追不舍,人剑相继,人影剑影难以分清。飘飘渺渺,虚虚实实。
他微皱眉,眼波流转,正面迎去,“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
剑化百道,人只一处,光电一闪间,剑峰相抵,两个打了照面。
那双眼睛是闭着的,单唇边一抹微笑,已令他微怔,“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稍运力,剑即分开。
收剑侧立,他略定神,“多谢司马公子指教。”
“你到底不肯唤我一声师傅。”鹅黄的衫子衬得人儒雅如书生,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操纵着富可敌国的司马家和江湖禁地之一的杏花林。司马绪将剑放在桌上,示意道:“请坐。”
他依言坐到他对面,“你我若以师徒相称,刚才岂不是大逆不道了。”
司马绪笑出声来,“我门下可没有你这般严谨的弟子。”他端想酒杯,“这一杯贺你得解脱,从此‘闲云野鹤无常在,何处江天不可飞’。”
他一饮而尽,亮出杯底。
“第二杯祝你了却一世情缘,剑法又进一步。”司马绪道,“无情,多情,绝情,忘情,你天资聪颖,已胜我一步了。”
他微怔,望着杯中液体流淌,端起,倒入口中。
“这第三杯……”司马绪微侧头,递到他面前,“预祝你在江湖上玩得开心。”
他微抬头,撞进那双灰色的眸子里,明明是毫无光彩,却一下子将你的心神攥住。
你确定,不会为所作的决定后悔……
我……不后悔。
真的……?
是。
“不喝么?”声音响起,他像刚醒一样,一时有些呆。
司马绪微笑,将酒杯凑到他唇边,他不知不觉地就着喝下去。
司马绪走到窗边,“你很坚定。”
他知道他手下留了情。这个人可怕的程度只怕超过所有人的想像。不经意间,他就可以夺去你的意志。
“为什么你要帮我?”他问出声来,“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司马绪偏头,“我想做,不行么?”
他语塞。
司马绪笑出声来,“沈灿若啊沈灿若,你很聪明,可是,太聪明就不好了。有时候人还是要活得自由自在一点才好。”他斜斜靠着,“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算是还我的人情如何?”他将手中的剑平举,“把这柄狂花剑送到杭州,武林大会十五天后将在司马世家举行,就让这把剑在这个盛会上重现江湖吧。”
他伸手接过,“我到杭州之后交给谁?”
“到时自会有人与你相见,以此令牌为凭。”司马绪从怀中取出一块如手掌般大小的碧玉,“你先拿着,到时也有个比对。”
玉与手指相触,一股透心的凉传来。
“此乃寒冰石玉,夏日带在身边倒可避暑。”司马绪解释道,笑嘻嘻道,“我有一张这样的床,要不要我也给你找块石头做一个?”
沈灿若轻扯嘴角,“谢谢,不用了。”他拿起玉牌与剑,“在下先告辞了。”
“怎么,不想陪我这个老人?”
沈灿若道:“你太危险。”
“我会把它当夸奖的。”司马绪挥挥手,“走罢。你的那个仆人在下面等了很多天了。”
沈灿若退出房门,轻吁口气。
“为什么放过他?”
司马绪微微一笑,向后靠到熟悉的怀抱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漫声叹息道:“昭云剑法还有一层,原以为这回可以见到,到底是我太心急了。”
“是什么?”
司马绪转身,“流峰,你变好奇了。”
流峰沉默。司马绪靠近,手抚着他的脸,“我不喜欢你对别人好奇……”
尉迟青看到沈灿若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公子……公子,真的是你?你真的来了?”他高兴得掉眼泪,四周的人都奇怪地看过来。
沈灿若拍拍他的肩,“我不是叫你不用担心吗?”
尉迟青左右看看,“公子,寒烟姑娘呢?”
沈灿若眼神一黯,“她……”
尉迟青见他的模样,心下已经有了底,勉强笑道:“公子,瞧我,光顾着说了。你远道赶来,先吃点东西吧。”
沈灿若点头,他心道:怎样把所发生的事告诉尉迟青呢。
“去杭州?”
沈灿若点头,“我要送件东西过去。”
尉迟青面有难色,沈灿若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尉迟青压低声音道:“杭州偏南,我是怕京城……”
“你尽可放心。”沈灿若端起酒杯,一口饮了,“他不会派人来追的。”
京城,凤仪宫。
“皇上,现在如果追,一定可以追到的。”影卫跪地恳切道。
酒坛遍地,李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不要追……不要去打扰他!”他大喊出声,“灿若……你要自由,朕给你!朕全都给你!”
声音一直传到很远,透过了重重皇城,到天空里。
(89)
芳草凄凄连碧天,人道天涯路远,不若信步闲庭,些些近前。
官道行旅匆匆,小店迎来送往,忽听嘶鸣声止,两人下马,似主仆样一前一后走近前来。虽都是布衣普通打份,但那份气韵,店家敢拿自己数十年的经验担保,绝非是一般人物。他端起笑脸,上前道:“两位客官辛苦了,不知要吃点什么?”
高壮些的扔出碇碎银子,“上壶茶,再上几盘小菜,快些个。”
“好嘞!”店家笑开了眼,乐颠颠地去了。
“公子,您先将就用些,待再行半日寻得旅店再好好大吃一顿。”
“不妨。”说话的人将剑放在桌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微微一笑,“出行在外哪能讲究那许多,尉青你多虑了。”他似无意往周围瞟了一圈,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商人,行客,也有江湖打扮的。
“你们听说了没有?”旁桌有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着声音说。在座的人被吊起了胃口,纷纷凑过来询问,就算没有过来也竖起了耳朵。
店家端来小菜和茶,笑着解释道:“这个人是附近有名的包打听,从京城到边关,从朝廷到江湖,哪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马上传播开来。不知这次他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尉青瞧去,主子已神色微沉。
“这件事情可是从京城里传出来的——”那人满意地看到周围的人全凝神等待下文,他略停片刻,有些人已经不耐了,嚷道:“要说快说,再吞吞吐吐地割了你小子的脑袋当夜壶。”
“小人这不就开始说了吗?”那人慢悠悠的一点都没把那话当回事,“此事关系着当今的一个极重的人……”
“莫非和皇帝老儿有关?”有性急的主儿脱口而出,马上被人一个爆粟敲下去,“皇帝在皇城里坐着,哪有什么事?除非哪位娘娘看他那三宫六院不顺眼卷包袱走人了。”
众人哄堂大笑,却听那“包打听”嘿嘿笑两声,“你别说,还真有这样一位娘娘,放着千岁千千岁的高位不坐离开了皇宫。”
“真的假的?是哪位娘娘啊?”
“这事倒稀罕了,从来只听到打入冷宫的妃子,何曾闻得弃夫的娘娘。”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谁也没注意身后坐着的人脸色已发白。尉青低声道:“公子,需不要需要我过去……”
他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