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这死物只须些些技巧,听闻西方某国有一种叫催眠术的技艺,能控制活人的思维,虽然表面看似无异,但只要到了某个时候就会完全听凭摆布。”
“听起来似与江湖上一些邪门武功有相似之处。”
李鉴凑近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司马前辈就是此中翘楚,不知灿若可得其真传?”
“你是说‘肆情妖瞳’?”沈灿若正色道,“此种武功太过霸道,我既不能止,怎可学之。”
“朕道不然,灿若不是用得炉火纯青吗?”
沈灿若面露疑惑,李鉴凝视著他,“这双眼睛早将朕迷得晕头转向,它的主人难道还不知晓……”
他侧过头,脸染红霞,正逢那厢木头人已经表演完毕,他示意旁边的人,寒烟捧了金银过去,“娘娘看赏。”
“谢娘娘恩典。”木头人和那小孩同时跪下。
沈灿若脑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没等他理清头绪,那木头人突然跃飞於空,银光乍现,直冲前方而来。
李鉴一推掌,桌子被内力推著迎上前去,瞬间就被劈得粉碎。
但木头人的行动却一时被阻,沈灿若瞧准时机,暗中出指,指气直向其身後的空中,虽然细微几不可见,但已清楚些许脉胳。指气到处,但听丝线断裂之声,木头人由空中跌落下来。
小孩被冲上来的侍卫制住,他脸色青紫,转眼的功夫就口溢鲜血而死。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殿中许多人甚至没看清到底是怎麽回事,直到小孩倒下去,宫女中才有人惊讶出声。
“狄威──”李鉴出声唤道。
“臣在。”
“这件事就交给刑部处理了。”
“臣遵旨。”
沈灿若看著地上碎裂的木头人,沈声道:“皇上,这件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李鉴揽过他的肩,“你不用担心,朕会处理好的。”他一挥手,“都坐下继续喝酒,别让这些污秽的东西坏了兴致。”
众人战战兢兢地坐下,不敢有违圣命,但有人连酒杯都握不稳了。毕竟是行刺皇上呢,此等大事皇上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难道是征战沙场霸气使然吗?
余下的歌舞表演是宫中一贯的传统,唯一的不同是领舞的居然是皇後的妹妹沈珏。但见她娇憨可人,盈香於室,眉宇间虽有些许皇後的影子,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她就像刚刚盛开的百合花,飞舞在辉煌的宫殿里。
李鉴道:“没想到沈珏的舞跳得这麽好。”
“父亲请了老师,凡是沈家的女儿既须通晓经纶,又须习得女艺。我记得教舞蹈的是昔日的宫廷乐师……”
“这麽说来,灿若也会跳了?”李鉴挑眉问道。
沈灿若侧头,“你在想什麽?”
李鉴摆手,“没有,什麽也没想。”
沈灿若不理他脸上暧昧的笑意,他环视大殿中在坐的数位官员,表面看上去都没有什麽异样,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中几位脸色已是不佳,坐立难安了。他默记这些人的名字,心道:哄沈珏去跳舞这招棋总算走对了。
与此同时,宴会的另个方位里也有一些人在打著自己的算盘。
“武功不错嘛。”陆饮雪轻笑一声。旁边的季银儿挨近问道:“有什麽事这麽好笑?”陆饮雪回望她,心道:这倒是可是利用的人。她不答反问道:“你想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65)
季银儿眼睛一亮,但很快她又努力收敛回去,“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如果月妃没有这个胆量,我不介意去帮助另外的人,例如……”陆饮雪目光流转,“那边的蝶妃娘娘。”
季银儿握手成拳,“你这样做有什麽目的?别告诉我你别无所求。”
“我的目的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陆饮雪道,“到时我自会向你索取,你也绝对能付出──当然,我不会要那个位子。”
“那你是要……皇上?”季银儿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陆饮雪轻笑出声,“你爱上他了?”她端起酒杯,小抿一口,再与季银儿紧张的目光对视,“放心,我对皇上没兴趣。”
半晌,季银儿开口问道:“你有什麽办法?”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座凤仪宫内隐藏著一个震惊世人的秘密,你只需如此──”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季银儿频频点头。
烛台的火花跳跃著,晃出散落的影子,好像不安的灵魂开始舞动。
宫宴是在五颜六色的烟火中结束的,繁华之中,人的面孔若隐若现。
李鉴环抱著沈灿若,站立在凤仪宫前,喃声低吟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皇上念的可是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沈灿若续念道,“游妓皆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灿若,今晚……”
李鉴的话还没说完,身後突然传来沈珏欢快而兴奋的声音,“姐姐──”
沈灿若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微笑,“珏儿。”
沈珏走得快,脚下没站稳,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当下就捂著鼻子皱起眉头。
沈灿若哭笑不得的扶起她,“怎麽这麽不小心,疼不疼?”
“好疼……”沈珏眨眨眼睛,转眼变了笑脸,“不过看到姐姐就一点不疼了。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人家今天的表演,开始我还想好久没跳,上场之前一直紧张得要命,可是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好像就觉得没什麽好怕了。”
“珏儿一向很勇敢,我不是说过你行的吗?”
“恩!”沈珏转过脸,“皇帝姐夫?啊──”她叫一声,大概想到快抛到脑後的礼仪,连忙往下跪去,李鉴道声“算了”,转而对沈灿若笑道:“看来国丈的教育对不同人有不同的效果。”
“珏儿她……比较特别。”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姐姐,你们在笑什麽?”沈珏声音低下来,“是人家又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做得很好。这麽晚了,先去睡吧。”沈灿若柔声道。
“姐姐不睡吗?”沈珏看著他,眼含期待,“珏儿好久好久没看到姐姐了,想和姐姐一起睡。”
“这个……”他面露难色。
“不行吗?”沈珏追问道。
李鉴揽住沈灿若的肩膀,“不行。”
沈珏不服气地嚷道:“皇帝姐夫,你好小气,你已经霸占姐姐这麽久了,让一晚上给人家会怎麽样啊。”
“珏儿。”沈灿若压低声音,试图阻止她大不敬的话语。
李鉴弯下腰,与她的视线平行,笑著说:“不行啊,灿若是朕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别人休想瓜分一点。就算是珏儿,朕也不会做出让步的。”
沈珏望著他,没有退缩,“那皇帝姐夫自己呢?还不是有三宫六院。为什麽你可以有,姐姐却只能成为你的专属品──”
“珏儿!”沈灿若斥声道,“怎可对皇上出言不驯,还不快退下!”他使一道眼色,但沈珏却站立不动。她振声道:“姐姐,你不用劝我,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以前教我杜甫的《佳人》,‘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觉得和母亲很像,和四娘也很像。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男子都如此,女子为什麽要无怨无悔地付出。你是我最敬爱的人,天底人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麽疼珏儿的了,所以珏儿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和最爱的人相守一生。可是,这次我来到这个皇宫,真是失望极了。它很大很漂亮,但它一点也不像家,你是尊贵无比的皇後,但是却要和那麽多人争一个丈夫,珏儿为你不值啊!”
她一昴头,“皇上,我不在乎你如何处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沈家做出什麽事情,都和姐姐无关。你要是因此怪罪她,就大大错了。”
沈灿若静静听著,道:“皇上,你不会怪珏妹吧?”
“她如此为你著想,朕岂会怪她。再说朕之心意,苍天可鉴,你也知晓,朕也无须向外人一一道明。”
沈灿若将沈珏拉到怀中,轻轻抱住,“傻珏儿,怎麽一点长进都没有。”
“人家又不是自己愿意这麽笨的。”沈珏小声咕咙著。
“珏儿,有些东西你还不懂。情爱一事,并不如货物交易一般,付出几何便能收回几何。真若爱上,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回头。”
“这样吗?即使失去一切也不在乎?”沈珏眼光迷茫了,“我不懂,真的不懂,太深奥了……”
“以後你自然会明白的。”沈灿若低下头,正视她的目光,“现在你告诉我,父亲将有什麽行动?”
“什麽……行动?”沈珏重复他的话,皱起眉头。
“对,你说‘无论沈家做出什麽’,父亲到底要采取何种手段,用意何在?”
沈珏身体摇晃著,“我……我……”
“珏儿,告诉我,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沈珏试图挣开他,“我……我不知道……别问我……”她的眼睛里流出泪水,目光没有焦距。
沈灿若看出不对劲,他稍松开手,沈珏的身体就往下软,他连忙扶住,她不停地发抖,不停地说“我不知道”,他只好点了她的睡|穴。
“怎麽回事?”李鉴问道。
沈灿若摇头,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先传太医吧。”
李鉴道:“还是别逼她了,也许她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沈灿若道:“可是我感觉得到,父亲的势力一定已经到了京城,如果不尽快查清,局势一定不可收拾。”
“这就是你和我借影卫的真正目的吗?”
“恩,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好容易抓住一点线索,却无法追查下去,我真是不甘心。”
李鉴叹了口气,他上前几步,伸指疾点,沈灿若没有防备,自然被他轻松得手。
他看著怀里的人,“你总是想把所有的事一个人担下来,叫朕拿你怎麽办才好。难道朕有弱到要让最心疼的人来保护自己的地步吗?”他放柔声音,“好好睡一觉吧,把一切交给朕。”
他缓缓抬眼,望向未知的远处。
“沈重方,你要斗,朕奉陪到底。”
(66)
寒烟与宫女扶沈珏回去,李鉴则将沈灿若小心安放在龙榻上,凝视片刻才缓步走出寝宫。
他静立於暗色中,不多时,几道人影由四方集骤,跪地候命。
“有何消息?”
“一切如圣上所料。沈重方在边关暗中准备粮草军饷,沈瑜不见踪影。即使是沈重方的亲信,也不知晓她的下落。”
李鉴冷哼一声,“老匹夫,果然和朕玩阴的。”
“还有一事……”影卫上前几步,轻声耳语,李鉴道:“异族人?”
影卫低头,“是,金发碧眼,五官深刻,和中原人有很大差异,也不像来自西域。”
“有多少人?”
“只有一个,穿件黑袍,手里抱著透明的蓝色球体。沈重方对他的身份十分保密。”
李鉴略思,一挥手,“先下去,容朕好好想想。”
“是。”後园中再次恢复空旷,仿佛刚才什麽都没发生过。
次日,沈灿若醒来,早朝已开始。他单手支颔,道:“李兄,你以为我会让你简单逃掉吗?此仇不报,我就不姓沈。”
此时,端坐龙椅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子,低声咕咙道:“糟糕,这下子该怎麽赔罪才能让他消气?”
影卫呈报上的关於所监视官员的行踪记录并不太多,但事情无论大小都记得清清楚楚。沈灿若一目十行,眼神时有停顿。翻完之後,他心中已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娘娘。”寒烟在门外道。
沈灿若将纸张放入首饰箱的暗阁,道:“进来吧。”
寒烟捧著衣物走进,将门反锁,“娘娘,水已经准备好,请您更衣沐浴。”
沈灿若站起身来,寒烟侍候他脱去繁复的衣服,剩下内衫的时候她停手躬身退下。
这是沈灿若的规矩,从小下人都不得过於近身,虽然现在彼此已明了身份,习惯却没去改了。
“寒烟,”他出声唤道,“这次你没有再放花瓣吧?”
寒烟表情无辜,“娘娘,那只是用来防虫的。”
他小声说:“我讨厌水里有东西……”
寒烟忍笑,公子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人联想起他的年纪。“娘娘放心好了,奴婢没放,水里什麽也没有。您请沐浴,奴婢在外候著。”
热气蒸腾,嫋嫋如烟。
黑直的长发用发簪简单固定住,他的脸上沾著水珠,但他喜欢如此,被水包围著,没有外面那一层伪装的外壳,还原最本来的自己。
他望著水中的倒影,想道,不知再过几年他会长成什麽样子,像李鉴那样伟岸吗?眉毛会再粗一点,身体会再高一点,但是五官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他一点点地抚摸著,然後停下来,那麽,还掩盖得住吗?他的手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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