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的男子”及“冷面诸葛”都是大家用来形容他的句子。
这样子的“他”,竟会对落难的姊妹花伸出援手,据称跌破不少人的眼镜。
“福伯,我已经浇完这边的花了。”徐樱将花洒洗净,一面笑着对老园丁招呼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您尽管开口好了。”
“呵呵,谢谢你,樱丫头。”福伯从细心栽种的花圃抬起头。“你已经帮了我相当多忙了。我只要将这束山茶花种好,就没事了。你要不要陪福伯喝杯茶,聊聊天?”
“好啊!”徐樱甜甜一笑,“乘机偷懒一下也好。”
“说什么偷懒。你真是我见过最勤快的孩子了,你爹爹娘娘真会教,教出这么一位可爱又勤快、温和又善良的好孩子。咱们全帮的人心都快让你给收买了,也不过短短一周,你已经和大伙儿混得这么熟了,太不简单。”
“大家都是大好人呀!”她蹲到福伯身边,看他拍土整理残根。“对我们三个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孩子,一点都不排斥的接受,我们才该感谢老天爷让我们遇见了副座呢!”
福伯提着栽花道具站起身,徐樱也帮忙提着铲子剩土陪他走这段路。“那倒也是真的,当初副座抱着奄奄一息的你,脚边还跟着那两个小丫头,走进东方之珠的大门时,所有的人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呢!我说,如果这种事是帮主夫人或者是勾烨先生做的,大家还会视之为正常。因为他们常常会做些出人意表的事,可是华先生……这可就是个很大很大的新闻了。”
“为什么?”
福伯呵呵笑着,“你应该已经听过不少关于华先生的传闻吧?他不是个会对他人多加同情的人。这并不是说他坏心,只是观点的不同罢了。对于他认定没有益处的事,他是连做都不会去做的。”
“他很自私罗?”
“不,不是这个意思。”福伯放好东西后,一面思索着,“这……该怎么说呢?大概是他太聪明,别人只能看见眼前的事物时,他却早别人两三步望见了未来,思考与行为也不是我们能懂的。福伯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见像华先生这样年少却又老成的人。”
“年少?他不是已经很老了吗?”
“哈哈哈,比起你当然是老,但是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年轻了。他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呢!比起帮主或者是勾先生都算是小兄弟,可是他们都十分信赖而且接纳他的判断,对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来说,这可算是很大的荣宠。一般半吊子的家伙是不可能让我们帮主如此倚重的!要没有两把刷子,也不太可能在这凶神恶煞的圈子混下去。”
听完福伯这番话,徐樱还是无法将他口中的人和那冷若冰霜的男人结而为一。他才二十三、四岁?那不是才比大宝多了三、四岁而已?可是华靖身上的气质却让人觉得他已经活了七、八百年了。哈哈,她不禁在心里偷笑,如果华靖真的活了七、八百年还保持这么年轻俊秀的外表,那肯定是个怪物了。本来就很像是怪胎的人、又是个怪物的话……哎哎,不能再想下去了,这样对救命恩人太不厚道。
“你在笑什么?好开心的样子。”福伯好奇地问。
“没什么。咱们去喝茶吧!我很想喝福伯亲手泡的茶呢!”没错,不管华靖在他人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但是对于徐樱而言,他却是独一无二的大英雄。她不会忘记那天当她们姊妹狼狈不堪,拖着又饿又累的身体游了将近五分钟冻得死人的海水,爬上岸后又被人视为“野狗”似的追捕,周遭的人却没有半个愿意伸出援手,绝望无助而又无处可逃的情况下,他那神勇的打退坏人、好心救助她们姊妹的义勇行为。
从那一刻开始,她徐樱就已经决定了。就算华靖是个杀人魔王作恶无数,但她一定要想尽办法报答他,她跟定他了。
大娘、大宝、二宝哥和大家,对不起,暂时樱樱还不能回去找你们,可是五宝、六宝及我的安危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们现在一切安好。***
“大娘,我们要走了。”
哭红双眼的老寡妇,看着现在比她还要高出一大截的孩子。“是吗?那一切都拜托你了,大宝。”
“放心吧,大娘。我一定会找回阿樱和五宝、六宝的。”大宝握紧拳头,“我打算混进那些坏人的船上,跟他们到贼窟去。可能一时没办法联络,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将阿樱她们带回来的。”
“你自己要小心啊!那些人既然都敢明目张胆在村子里捉走姑娘,可见得都是些恶虎流氓之类的人。遇到有麻烦,你千万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不要随便冒险,知道吗?”大娘揩去眼角泪水,“还有你二宝,跟着你大宝哥做事,学着点。小心谨慎,脾气不要像以前那样冲动。大娘其实并不赞成你跟着去,你还年轻血气方刚的,万一露了马脚……可是会连累一大堆人。不仅是大宝,还有介绍你们到船上的村长伯也是……”
“大娘,二宝已经长大了。”二宝拍拍她的肩说:“你说的话我都懂,这次出去我会听大哥的吩咐,绝不会冲动误事了。倒是您在家里头,有什么事尽量让三宝与四宝去做,别累坏自己才是。”
“还有三宝,”二宝转头看看妹妹,“哥哥们留了些银子做家计,如果我们时间耽误久了,银子不够花,你就到村子里王大户那儿。我们已经跟他说好,先让你们赊点薪金,等我和哥哥回来会再去做长工还债的。”
三宝点点头,用手比划地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家里我会照顾的。
“那,我们走吧。再晚,天色要暗,大雪又会下个不停了。”大宝与二宝挥手向小屋告别。“大娘,保重,我们一定会带樱樱回来的。”
唉。难道……命运中的分别已经无可避免的到来了吗?大娘倚在门边,泪水不住的流下。先是阿樱与五宝及六宝失踪,接下来是大宝与二宝。这个家已经慢慢地被拆散了。这些孩子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可是命运之神伸出手要带他们离开时,她也只能放手让他们各自飞向明天。***
寄身在龙帮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徐樱与双胞胎们已经逐渐习惯住在这边的日子。当初华靖捡了这三个丫头回帮里,只抛了句“叫医生过来看病”,也没有告诉其他人该拿这三个小丫头怎么办,她们就这样妾身不明的住了下来。一直等到徐樱病好,她自告奋勇地为其他人东帮一点忙、西跑点儿腿,帮内的人倒也很自然而然地接受她们住在这儿。
掌管东方之珠杂务的总管老张曾经问徐樱:“你们家住哪里?有地方可以回去吗?啊,我这不是要赶你们姊妹走,只是……如果有家人的话,他们会为你们失踪而担心吧?”
徐樱于是告诉老张关于她们被掳、差点被卖掉、怎么样逃离那班人,以及那一次华靖救了她们的过程。“我也很想回家或是通知大娘我们的安危,可是我们住的小村子,别说是通信地址,就连它在上海的哪个方向我都不知道呢!这儿离我家乡恐怕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也不是说要回去……就能回得去。”
“那,你要不要去拜托华副座看看?”老张善心的建议道:“虽然我没有很大的把握……不过如果副座肯帮你调查的话,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事喔!不是我爱自夸,咱们龙帮的组织之大,不止是遍布上海,就算是全中国也都有我们的据点。现在帮主与右副座不在,只要华副座一声令下,整个龙帮都听令于他,所以想要查出你住的小村子对于副座而言,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真的吗?”徐樱兴奋地睁大眼。
“但是我先前说过了,别抱太大希望,副座他会不会答应,我可没有把握。”老张摸着下巴说:“每次一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盯上,还有谁敢请他帮忙呢?”
“我敢!”徐樱笑嘻嘻地说:“我一点也不觉得副座的眼神冰冷啊!况且他还是我们姊妹的救命恩人呢!我相信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大家只是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而已。”
心地善良?是这样吗?老张不觉得华副座有何善良之处,对于龙帮来说,华副座就像是永远不倒的天秤一样,只要仰仗他公正无私的处理方式,全帮就会井井有序的运作下去。这样说得好像华副座像机器人一样,但是这也是大家的共识。比起超级领导魅力的都帮主或者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有人气的勾烨副座,大家对于华副座的态度,只能用“敬鬼神而远之”的句子来形容了。还是好好按照华副座的吩咐,完成他所交代的任务,赢得他一个淡淡赞许的眼光,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呀!
“我要去告诉五宝及六宝这个好消息。”
看样子就算要小丫头别期望太高,她还是不会听的。老张长长叹了口气,希望不要因为他的多嘴,而伤害到小女孩的心。
徐樱很快就知道自己实在把事情想得太美、太简单了。别说是开口提出要求,就连想见到华靖一面都很困难。连续尝试了三天,她发现华靖实在是个超级大忙人。从他一起床到他入睡(还不知是几点),几乎没有分秒是有空间的。没想到龙帮的帮务会让人忙到这种程度,不管他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一堆的人等着请示这个或那个,好不容易挤进他的办公室,他也埋首于成堆的文件中,根本没空听她的要求嘛!
累成那样子,有心情笑才怪,外面那些谣言华靖很冷漠的人,真该换他们坐到华靖的位子试试看,那样的工作量根本不是人能承担的。徐樱不禁佩服起华靖还能用冷脸待人,换成是她,说不定早就累得大发脾气,嚷着“我不干了”。
就在徐樱打算要放弃这个念头时,老天爷居然让她逮到华靖落单的时候。
皎洁月光下,徐樱抱着一只刚清洗完的瓷瓶,打算到花园去摘些鲜花布置大厅。越过大宅子的穿堂,花园里浓郁的花香让人不禁留连地停下脚步,深深的呼吸一口醉人的梅花精气。当她深呼吸完后,定睛一瞧,差点没有高兴地跳起来。
是他!华靖副座竟会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的老树上,若有所恩地沉浸于满园花色里,就像一幅画似的。
那幅画面,该怎么说呢?隐隐约约触动着她的心。他一身是黑,仅有映着月光的脸洁净锐利,蓄满男子气概的侧面线条俐落,挺直的鼻粱与冷漠的唇角,那双无人能解读的漆黑冷眸,没有半丝赘肉结实修长的身躯,这样的男子不存在于凡尘俗世,该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让人想化为染着花香的夜风仙子,探手轻拂过他的发、他的唇,紧紧地拥住他,告诉他“你不是孤单的”。
怎么搞的?她紧咬住下唇,为什么华副座会让她的心揪痛呢?她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孤单的呢?别傻了,在华副座身边多得是投怀送抱的女人,而且这是他忙中偷闲的一刻,他身边环绕着龙帮手下与各行各界的人,要交际应酬的人比她这个小孤女不知多了多少,还有许多的朋友……可是她的潜意识里,却知道这样的他比谁都要孤单、都要寂寞。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好不容易华副座才得到这个喘口气的机会,何必再拿她自身的小问题去麻烦他呢?她总会找到机会,通知大娘他们平安无事的消息。
“是谁?”他转头迎上徐樱的视线,让她吓了一大跳。
那双静默的黑眸与她交会时,她胸中有什么东西被夺去了,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呀!既有着孤寂又混着那样高傲的自尊,仿佛……她想起来以前在村子里,有一头被猎人捕捉到的野狼,也有着这样的一双眼。那双眼坚毅地不流露出痛苦,相反地以超乎一切、凌驾大地般的傲慢回视着围观的众人。那眼神鄙夷的凝视着人类,不屑于任何人的同情。
为什么华副座会有这样的眼神?会有一双和受伤的狼一样的眼?
沉默持续好一阵子,她才晓得自己正呆呆地凝视他。“对……对不起,我正要到花园去,打扰到副座了,真抱歉。”
快走,身子不听使唤,明明打扰到人家却还厚脸皮的站在原处,她究竟是怎么搞的?举起脚来,离开这儿,徐樱!
“我听福伯说过,你在照顾花圃方面帮了他不少忙。”他突然开口,让她不禁睁大双眼。这还是她病好后,第一次和他谈话。“他夸你帮了他不少忙,让他轻松不少。”
“呃……我很喜欢帮他忙,照顾花儿、除除杂草什么的。我觉得很有趣,所以做的很高兴。”
“有……趣……吗?”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他从来没说过“有趣”一样。
“嗯,很有趣呀!听福伯谈谈花语、聊聊故事。双手沾满泥巴时,就会感觉到大地的脉动,那种感觉……就好像和大地一起唱歌一样。每次照顾那些娇美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