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天下- 第4部分

茫茫然起身，小狐狸却发现自己原本毛绒绒、有着粉色小肉垫的爪子，依然是他昏迷前，那无毛的两只鸡爪子……全身上下自己引以为傲、闪着光泽的柔顺长毛，还有那一条蓬松的大尾巴，通通都不见了……成了瘦瘦小小、单单薄薄的男孩小板身。

思考前习惯用自己爪子抡一抡自己尖耳的小狐狸，照着自己原来的习惯，用已经变成五指的手掌往头上抓了两下，“唉呦！”微卷的黑棕色头发，纠缠在自己手指上。这一吃痛，也让原本来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小狐狸总算回过神来。

一个鲤鱼打挺，小狐狸轻巧地翻下床炕，仔细地端详着自己：一双五指分明的手，一对长长的腿，无袖的一身短打下，腰臀跨胸背、没有尾巴，平直的肩膀、纤细明显的脖颈，下巴的弧线、小小圆圆的耳朵、口鼻眉眼额头……小狐狸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着，逐一确认。

当双手最后落在自己头顶上，没有摸到那对尖尖的狐狸耳朵时，与狐狸原身一样清透的黑瞳，散发出闪耀的光芒，有菱有角的嘴唇线条往上勾起“我变人形了！”小狐狸惊喜地大叫。

真想指天大笑三声，他果然是天才，是千年难得一见、未来伟大的狐仙大人，别只狐狸至少要修上一百年，才能炼得人形，想他不过修行短短几十年，他就炼成了人形！小狐狸喜形于色，只差了仰天长啸，心想他果然是九尾狐界的奇才。

刚开始的兴奋感过了之后，小狐狸沉下脸来，冷静地思索着自己这突来的变身，以及昏迷前，自己在原形与人身之间不断转变、无法控制的险象。记得，在自己昏迷前，有感觉到一股力量由头顶灌入，牵引着自己体内乱窜的真气归位，也护住了自己的元神。

若不是有那股真气强力护住自己的心脉元神，恐怕自己早已经一命呜呼哀哉，成了只死狐狸。小狐狸抓了抓自己小小圆圆的耳朵，是谁，救了自己呢？

难道是那个大圆眼，笑得没心没肝、脸颊上还有两个深酒窝的男孩，救了自己一命？

食指与大拇指磨蹭着自己有点尖又有点圆润的下巴，小狐狸蹙紧了自己的眉头，区区一个普通十岁出头的男孩，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功力？若不是那男孩救了自己，自己的救命恩人又会是谁呢？

覆上自己胸口，小狐狸运气周天，两边的眉头却越靠越近，灌入自己体内的真气，很明显地与自己体内自行修练的元神真气不同，所以绝不会是妖力，那又会是什么力量呢？对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正当小狐狸陷入深深地思考中时，伴随着一声「碰！」，一只大脚干脆利落地踢开房门，也不等小狐狸的反应，来人兀自跨进房内，将手上那本厚厚的字典，扔到桌子上，伴着突然扬起的灰尘落尽，印入小狐狸眼里的，是自己多日没见到的爷爷。

小狐狸都还来不及出声询问，自己怎么回到九狐村家中，就被狐爷爷开口抢了先，“随便几页，每一页指一个字！”

接下爷爷随手抛过来的厚重字典，小狐狸不得其解，“做什么？”

“取名字！你的名字。”原来，九尾狐在修得人形之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只有在修练成｜人身之后，他们才会正式被付与专属于自己的名字。命名，自然也被视为修为人形后的一种肯定。

原本准备要打开书的小狐狸，闻言把书一阖，紧蹙的眉头、黑白分明的眼瞪向自己这总是异想天开的爷爷，“有人这样取名字的吗？太随便了吧！”

“有！”狐爷爷手一指，正正经经地回答，“我爸爸、你曾爷爷，你爷爷，还有你妈妈通通都是这样取名字的，身为曾孙子、孙子、儿子的你，有什么不一样，不能这样取名字的！”

狐爷爷这看似有道理又实则不讲理的一顿话，堵得小狐狸是有气说不出来，他们家取名字都这么随便，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一家子姓都不一样！

看着迟迟没有动手翻页的小狐狸，一个窜步抢过小狐狸手中的字典，狐爷爷不耐烦地自己动手翻书，嘀咕着，“有这么好计较的吗？不过就一个名字。”随手翻了三页，点了三个字，狐爷爷指向小狐狸，“好了，我点好了，你的名字就叫…曾鲁旦！”

“我不要！我还鸡蛋勒，去你的鲁旦！”小狐狸一把抢过狐爷爷手上的字典，“要难听、要乱取，我也要死在自己手上！”清楚自己爷爷这随便的个性，小狐狸自暴自弃的翻起三页，随手指了三个字！朝、顾、惜。

经过祖孙两个的争执，以及对照过三个字各种的排列组合之后，「啪」，狐爷爷单掌一拍桌，小狐狸的名字至此拍桌定案，姓顾名惜朝。


11

撑着伞面上勾勒着墨竹的纸油伞，一袭青色广陵长衫，衬着里面中衣的鹅黄｜色更加鲜嫩。绵绵细雨，随风斜入伞下，打湿了那微卷的发丝，染上湿气的黑发，增添一份黑到极至的明亮，也对照出了那颈骨间的白玉无瑕。

踩着熟悉的道路，当了「顾惜朝」已经十年有余的顾惜朝，依照着平日的习惯，风雨无阻地来到这九华山脚处的小城镇，每满七日，他总是要奉命前来，到这城镇的一家小点心铺，买一盒点心回去解他那爷爷的馋。

这一买，就是十年。十年内，每满七日就得下山一趟，这密集的与人接触之中，顾惜朝慢慢地熟悉了与人类一般的生活型态、互动模式，使得他越来越懂得如何当个「人」。

原来那日他因一时气愤，导致心火上腾、全身真气乱窜之际，远在九狐村的爷爷因血脉相通，感受到他元神混乱，连忙下山寻他。寻到他时，见他元神已经稳定下来，但却提早化为人形，怕是后面还会有无法预料的状况发生，便将昏迷的他带回九狐村。

当他醒过来时，早已昏睡了七天七夜。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真气，不属于他自己修练而来的妖力，而是一股道家天师所修练的先天罡气。

怕体内这两股真气相互冲撞，造成他体爆而亡。自顾惜朝醒来之后，爷孙两人便窝在九狐村内的藏经窟内，翻阅了所有的古书典藏，也询问了村内所有的长老。只是，似乎从来没有过妖力与道气，共存于一体的先例，自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解答。

没有可以参考用的办法，顾惜朝只有在修练时，尝试将体内两道真气尽可能地相溶，转为自己的元神。

一开始，两股不同的力量，时时在他体力，彼此互撞，尤其是月圆之夜，常常痛得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力量，膨胀到自己无法控制，需要他爷爷跟村中长老为他护体，方才压住体内不同力量的冲击。

也不知道他爷爷是从那寻得的修练法，在依循着爷爷教他的修练口诀，进行修练之后，他体内两股真气的冲撞，越来越少再发生，渐渐地，原本应该是相生相克的妖力与道家罡气，逐渐溶为一体，相互弥补了原本单一力量的不足。

没想到这两股力量，竟然没在他体内彼此抗衡、爆了身体，反使得顾惜朝在修练时，日进千里、功力大增。加上他体内元神真气中，有着道家天师的先天罡气，反促使顾惜朝早早褪去身上九尾狐的妖气，对于一般的道术仙法也有着较高的承受力，可真应了因祸得福这句话。

仗着自己的方法，解了顾惜朝体内两股真气冲撞的问题，救了他的小命，顾惜朝的狐爷爷，每满七日，就要顾惜朝下山为自己买盒点心、酒水，回来孝敬自己。

依循着平时所走的道路，顾惜朝撑着伞来到这山脚小城镇中，唯一卖点心的小铺子。

老妇人见到顾惜朝前来，指着已经包好的一盒点心，和蔼地问道，“今天我帮你准备的是绿豆糕，还喜欢吧？”

“喜欢。戚奶奶的点心，不管是那种都好吃，尤其是这绿豆糕，是我最爱吃的了。”买了十年的点心，顾惜朝与这卖点心的老妇人，早已熟识。

顾惜朝从随身的小布兜内，掏出几枚铜板，准备付了钱，拿点心离开时，却一把被卖点心的老妇人拉住，“今天下雨客人少，老太婆嫌得慌，尝试做了个桂花口味的豆腐脑，小伙子来帮老太婆试试口味。”

热情招呼着这连续买了自己十年点心，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俊俏小伙子，卖点心的老妇人拉着顾惜朝进到着小小的店铺内，一旁的小桌椅上，端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豆腐脑。

推辞不了老妇人的热情，顾惜朝只有坐下，对着老妇人微微一笑，“戚奶奶，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个什么！这可不是我请你，是拜托你帮我试味道的。吃吧，吃吧！”卖点心的老妇人豪气地一挥手，爽朗十足地大笑。

顾惜朝露齿微笑，单手端起那碗豆腐脑，淡淡的桂花香味立刻窜入鼻中，引人垂涎；勺起一匙白白嫩嫩的豆腐脑，放入口中，还来不及细嚼，嘴里的豆腐脑已化。口腔内含入豆腐脑热呼呼的暖意未散，舌尖随即扩散一股甜而不腻、香而不俗的芬芳好滋味。

“好吃！”顾惜朝双眼瞳孔流光舞动，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碗豆腐脑滋味真得好，不但入口及化、留齿甘甜，而且那股桂花香味，虽淡却无法令人乎视，伴着温热的豆腐脑，一入肚中，彷佛熨开了全身四肢，让人好生舒坦，也拂去了这几日来积压在自己胸前的闷窒感。

看着顾惜朝真诚的笑容，老妇人微微一笑，“好吃就多吃点，把这一碗都吃光。”

“戚奶奶要请我，我当然就不客气了，一定吃完它。”顾惜朝再勺一匙入口，代表自己并不是说说客套话。

微笑看着顾惜朝一匙一匙吃着自己所做的豆腐脑，老妇人慈祥温暖的眼睛中，一丝精明，在眨眼瞬间，一闪而过。


12

午后，山雨毫无预警地落下，宛如倾盆的大雨，来得又急又猛，几乎让山路上赶路的行人，眼前可以看到的范围，不足三步之外，这样的雨，也使得顾惜朝手上的伞，如同虚拿。

一方面不想因为这样的雨势弄潮了手上的点心，另一方面也不想勤奋地顶着这么大的雨中赶回九狐村，只是为了给爷爷送上点心，顾惜朝在看到前方已经废弃的山神庙时，毫不考虑地就转进庙里，躲一躲这场突来的大雨。

到这山神庙避雨的，不仅仅只有顾惜朝一人，庙里，早已升起个火堆，旁边烤着几件湿漉漉的衣服，一个光裸着上半身的青年，手上也拿着件白色单衣正烘着火。

听到脚步声，原本专注于烘衣的青年，抬起头来，圆圆的清澈大眼看向顾惜朝，基于同处避雨的缘份，主动打了招呼，“这雨还真大啊！”

“是啊，很大。”敷衍地回了对方的话，顾惜朝在靠近门的角落坐了下来，有点不悦地盯着门外的大雨发呆。

想不到竟然有人了，害他不能施法蒸了身上的衣服，只能这样全身湿淋淋的，难过的很。想着想着，顾惜朝突然甩起头来，依着以前当狐狸的习惯，想把头发上的雨珠全甩干。

看着顾惜朝的动作，想必他也是全身湿透了，大眼青年大方地邀请顾惜朝到火堆边取暖，“这位朋友到这里来吧。”青年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空出一半位置。

“不用了。”顾惜朝想也不想就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他不想与人有太多的接触。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不用客气。”青年站起身来，来到蹲在角落的顾惜朝身边，完全不理会他的意愿，一把就将他拉到火堆旁，“烤烤火也干得快”冲着顾惜朝一笑，两颊有着一深一浅的酒窝。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啊，是听不懂人话吗？被强拉到火堆旁的顾惜朝，莫名地烦躁，本来打算一扫手转身就离开，可是一靠近火堆旁，感受到那火堆散发出的温暖，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念头，不自觉地朝着火堆伸出双手，摄取温暖。

看着顾惜朝烤着火、一脸满足的模样，青年不禁嘴角上扬，觉得这位朋友真是有趣，兴起了结识的念头，“我们两个同到此间庙里避雨，也算是有缘。何不就此交个朋友？”

“不过是萍水相逢，相遇又何必非相识不可。”顾惜朝头也不回的，就直接拒绝对方主动结交的询问。

“在下姓戚名少商，不知道这位朋友尊姓大名？”礼尚往来，大眼青年同样漠视了顾惜朝明白的拒绝。

大眼青年一意孤行的执着，终于让忙着烤火的顾惜朝转过头来，第一次正视他的存在，“你这人听不懂别人说话的意思吗？我已经说了，我不打算跟你…哈啾！”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了顾惜朝还没有说完的拒绝。

被当面打了个大喷嚏的戚少商，原本神清气爽的脸一沉，两手伸向顾惜朝的衣襟，左右一拉！动手脱起了顾惜朝的衣服。

“你这人做什么？没听过男女授授不亲这句话吗？不对……我是公的……啊，反正你给我放手就是了！没必要我不跟你交朋友，你就抢我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