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教片里详细介绍了捐献骨髓的全过程,亓克看着捐献者并无痛苦地躺在病床上,旁边是一部干细胞分离机,循环过滤着捐献者的外周血造血干细胞,并不是想象中直接抽取骨髓那样的恐惧和可怕,而且知道了献造血干细胞对供者身体没什么损害,亓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回到记者站,同事小赵就告诉他,说社长和薛副社长都打电话找过他,亓克问:你们怎么告诉他们的?小赵回答说实话实说呗,说你去了医院,感冒了。
亓克一笑,这是他刚才骗同事们的说法,确切应该说假话实说。
亓克给社长拨了电话,没有打给薛平。
男人有个特点,从不在自己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女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亓克不想让薛平知道自己曾经的怯懦,尽管薛平二者兼而有之,是他曾经喜欢的和现在不再喜欢的女人。
您好,社长,我是亓克,您刚找过我?亓克问。
啊,是啊,我听站里的同志说,你病了?
刚从医院回来,有点感冒,开了点药。亓克故意抽了抽鼻子。
要不要派人接你回来到医院看看?社长语调里透着关切。
不用,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亓克赶紧推辞。
感冒也不能大意啊,要抓紧治,下边条件不好,你们要多多注意身体,总社正在考虑是否将你们的任期适当缩短,或者在其他福利方面适当照顾站里的同志,小亓你这段时间干的不错,这些社里领导和同事们都有目共睹。社长似乎在王顾左右而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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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社长夸奖。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亓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免得社长以为自己在讨价还价。
哦,是这么回事,上次社里不是举办了一次捐献骨髓的活动吗?昨天血库来通知了,你是咱们社第一个符合基因配型的骨髓供者,小亓啊,这是你的荣幸更是咱们社的光荣,能为社会和别人做点贡献是咱们做记者的骄傲,只是你最近身体不大好,我有点担心,还没有给血库回话,你看?
没事,我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估计两三天感冒就过去了,下个星期我回去,您和他们联系吧。
行吗?真的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
那好,我让他们给血库回话,小亓,我代表社里全体同志向你表示敬意,等患者术后成功,我们要好好庆贺一下,现在据说有规定,不能泄露供者身份,但是,社里已经研究好了,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捐献骨髓时,安排专人看护你。
谢谢领导关心。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你好好养病吧,我们回来再谈。
好的,再见!社长。亓克赶快挂断电话。
第三部分 第八章(4)
亓克打算在这两三天之内,把手里的稿子赶完,他有一个毛病,写东西喜欢一气呵成,写一半的东西再接起来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和激|情。
站里的同事知道了亓克要捐献骨髓,全都围拢过来,亓克从他们的眼神和担忧中,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亲人之间的真诚和关切。几个同事一商量,决定自愿捐款,为亓克增加营养,一天一只甲鱼,让家在本市的秦大姐亲自造厨,熬汤再做一些可口的营养丰富的饭菜,在亓克回京之前绝不让他再吃廉价的盒饭。
亓克感动得险些热泪盈眶,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类似家庭和亲人之间的温暖了。看着负责采购,负责做饭的同事们分头离去,亓克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宿舍的床上,感慨万千。
人得意的时候,往往不屑于这样的亲情,以为它轻于鸿毛,流于世俗,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等到危难和落魄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需要的恰恰是平时最忽视的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在人生的天平上,它永远是平衡灾难的砝码。
亓克在这个时候更加想念一个人,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女人,他有许多话想和她说,他拨着她的手机,按到最后一个数字时,他停住了,起身来到院外。
院子里,四月的泡桐正是开花的季节,满树淡紫色的花恣意地舒展着,这意境这氛围让人联想起许多感觉不明晰的词汇,梦幻、迷惘、忧郁和游离。
不能和她说,至少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亓克心里的想法异常清晰。
苏北早上去工地的时候顺便拐了个弯,去看了吕建彰说的有可能成为S市最抢手的那块地皮。
地被一道长长的栅栏圈着,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周边去年长的杂草荒芜着,一副颓败和荒凉,门口处是一间简易的活动房,住着几个看地的民工。
苏北站在国道边上打量着,这块地皮真的如吕建彰所预测的那样,是块未被发现的宝地。它的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非常适合外商搞华侨城,即使这个项目上不了,这块地皮升值也是迟早的事情。
昨晚,苏北和那明伦说了吕建彰的计划,那明伦沉思了好久才开口,他说她要是征求他的意见,他的意思是不做,不管这个项目能挣多少钱,拿着心里不踏实,吕建彰在外界的传闻那明伦有所耳闻,一个领导和私人老板或企业家私交过密总是会让别人联想到什么,而且,吕建彰说的零风险,是那种不出事没事,出事就是灭顶之灾的风险,他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垂暮之年,而你的路还很长,没必要陪上自己,君子谋财取之有道,该挣的钱挣不该挣的不能贪。
苏北想想也有道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吕建彰的为人她也有所了解和体会,围在他身边的那些搞建筑的看上去都是些为钱绞尽脑汁、不择手段的人,他们每个人出了差错就会发生连锁反应,这里的浑水自己还是不趟为好。
但是,如何回绝吕建彰还不至于伤了他呢,往后,自己的事情他一设卡就会费许多周折,只要在S市做房地产就逃不出他的关系网,总该找个合适的借口吧?
那明伦说你就等他找你好了,或者你去那块地皮看看找找不适合搞华侨城的理由,然后做出一副小家子气,来点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优柔寡断,他一看你是扶不起的阿斗就放你一马了。
那明伦的话让苏北把他好一顿捶打,苏北骂他看上去君子一个,其实骨子里这么看待女人,偏见女人。
那明伦说我是在教你怎么用男人的心思对付男人,这是男人的游戏圈子,女人要想混在圈里,在适当的时候要学会装傻才能明哲保身,精明过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苏北承认那明伦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块地的前景真的很有诱惑力,回想着离家时熟睡中的那明伦疲惫的神态和已经稀疏的头顶,苏北觉得昨天的决心正在动摇,300亩地,每亩8万元,扣除成本还可以有1000万的利润,五五分成,如果把这笔钱给那明伦,他就可以不这么辛苦了,可是,他会要吗?他会同意自己去为他冒这个风险吗?
苏北摇头。
离开那块地的时候,苏北留恋地回了回头,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搞房地产开发的人对土地的钟爱,当你眼看着一块贫瘠荒凉的土地在你的手里变成参天大厦,绿野碧水环绕,成为中年人温馨的家园,成为孩子嬉戏,老人安享天年的乐园,那种创造感和成就感只有同行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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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该怎么回复吕建彰呢?苏北一整天都在思量这件事情,还好,吕建彰没有来电话,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晚上,苏北从工地回来直接回了家。
停车时,苏北发现了那明伦的213还停在早晨的位置,他一天没有去?还是提前回来了?苏北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赶紧停好车,朝家里跑去。
家里没有人,苏北迅速拨着那明伦的手机,关机状态。
怎么回事?苏北的大脑在迅速反应能着,是他老婆发现他了?还是他的病又犯了?苏北坐立不安。
苏北决定直接去厂子找他,昨晚他说今天要安装调试机器的,也许他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开车去呢?苏北开车经过门卫的时候,里面的人示意她停车,门卫走了出来,递给她一把车钥匙,告诉她说,早上那位先生的车出了点问题,修理工已经修好了,这是钥匙和收费单据。
苏北赶忙道了谢,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决定还是去厂子接那明伦,给他一个惊喜。
苏北从没有去过那明伦的印刷厂,她只听他说过大致方位,一路打探着,终于找到了印刷厂,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声息,苏北迟疑地敲着大门,这就是那明伦天天为此忙碌的厂子吗?
大门拉开了一条缝儿,一个老人探出头来:你找谁?
苏北回答:找那老板。
老人摇摇头: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
老人说;他就是让朋友害了。
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苏北急切地问。
厂子被封了,人被公安局带走了,就剩我一个看门的了。
什么?苏北推门而入。
眼前的情景让她吃惊,所有的门都紧锁着,被贴上了封条,院子里放着的集装箱还没有开封也被打上了封条。
到底因为什么?
老人跟在她身后说:说是印错了一本什么书,好端端的厂子就全给封了,人也抓走了,咋这大的罪过呢?那老板多好的一个人啊,好人咋没好报呢?
苏北没有再和老人说什么,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明伦不能呆在拘留所里,他的身体和精神都禁不住这样的打击,得赶快找个人疏通关系,找谁呢?在S市谁有可能她可以说进去话呢?
苏北的车在返回市区的路上疾驶着。
第三部分 第九章(1)
那明伦躺在拘留所窄窄的长条椅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闭会儿眼睛,脑子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身陷囹圄。那明伦曾经为自己设计过许多结局,偏偏没有想到会落到这步田地。
从事印刷行业五、六年了,那明伦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个行业的规矩,所有的行为都应该遵从一个法字,承接的业务,无论利润多么丰厚,只要有一点手续不健全,那明伦都不接。周围几个原来经营不错的印刷厂都是因为承接了非法印刷品,有的被没收了营业执照,有的被罚得倾家荡产。在早期的个体印刷厂中,这种投机行为是普遍现象,随着知识产权保护法和著作权法的颁布,文化市场监管力度的加大,再有这种投机心理无疑是玩火自焚,那明伦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如果,当时自己不在医院,或者,自己当初坚持回绝,不考虑老汤的面子,再或者,自己不看错人,不那么相信小催,从医院回来马上检查所有的业务手续,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说到底自己都逃脱不了干系,谁让自己是法人代表呢?
事情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回想起白天的情景,那明伦紧紧地抱住了头。
当他冲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眼就看见屋里坐满了迄今为止他所见到的S市主管印刷行业的所有一把手,副手小催脸色惨白,额上挂着汗珠。那明伦刚一进来,市文化局文化市场科科长就把他按在了椅子上,这个平时见面常打哈哈,逢年过节那明伦没少拜过的,酒桌上曾亲热得称兄道弟的男人,扳着的脸阴沉得像锅底:
那明伦,你看看你惹的娄子?给领导们找多大事?赶紧交代你和那个姓汤的是怎么合伙出版《XXX传》的?不许隐瞒,实话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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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伦说:我没记得印过这本书啊?小催,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小催支唔地说:厂长,前些天,您陪业务户出去那些天里,老汤找到厂子里,我给您打电话您同意印的那本书。
那明伦皱着眉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你没有跟我说书名,咱的印刷手续呢?拿出来给领导们过过目。
小催的语调已经带了哭音:厂长,老汤他没给准印证,他当时应的过几天给咱们补,可是书都拉走了,他也没提这个碴儿,我电话追了他好几回,他都推辞说他会和您联系,让我别管这个事了。我以为他真和您说了,想等您从上海回来再和您核实这件事情,没想到老汤让人告发了,他交代说是咱们印的这批书。
那明伦气得直拍桌子:你怎么这么混蛋啊?他说出大天来,没准印证书也不能让他拉走啊?你找不到我,电话里为什么不和我说?
小催普通跪下了:厂长,我对不起您,那天老汤拉书来,非要请客,结果他们把我灌醉了,我不记得当时怎么回事了,第二天早晨我发现他们把书连夜运走了,就一直追老汤的准印证,我以为那本书是宣传领导的,不会出什么大事,谁想到给您惹这么大的祸,您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那明伦和在座的领导说:是我管理失当,给领导们添了麻烦,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