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遵王爷令,卑职立刻去购买足够的马匹!方才王爷只是提醒卑职马匹数量不够!”
燕王的脸色略好看些:
“经费方面,之间向程元帅调拨!”
官吏眼皮别别狂跳,知道自己猜测成真,但更是什么也不敢说,只有接过了燕王递过来的信物,以作调拨资金的凭证。
燕王看他沉稳,唇角微微弯起:
“你很可靠,很好!”
燕王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深邃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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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向住处走去,他的亲随无声地跟着。燕王步子迈得极大,忽然一下刹住,那名亲随心事重重地只管跟着,这一下几乎撞上燕王,忙一个急转,避了开去。
燕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振宇,你是不明白本王为何将这样的事交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吏去办吧?”
那亲随抬起头来,露出头巾下的容颜,虽然做了修饰和轮廓调整,但仍有一种俊美的风度,依稀辨出,果然是王妃李云兰的几位哥哥之一:李振宇。
李振宇已收起那份心事重重,神色自若地笑了一下:
“王爷做事,从来是出人意表的,振宇和诸位兄长都已习惯了。”
燕王拍了拍他的肩头:
“无他,就是要借他泄密,逼老三出手!”
李振宇眼中掠过一丝赞赏:
“与属下方才分析的一样!”
燕王淡笑,神采飞扬:
“哈哈哈,所以啊,不枉本王一直栽培你们哥儿几个!”
李振宇看着这样的燕王,心中一动:他的心事重重其实根本不是为了驿马的问题,就像他说的,他早已想清楚了。但是对妹妹李云兰懦弱有时甚至过分天真的个性,他实在觉得无从着手,他们兄弟几人,只得这一个妹妹。小时候便是一直保护惯了,才形成李云兰这种过分娇憨的性格。
自打与燕王成亲,他们也看出李云兰的毛病,实在头疼——燕王必然是要进入争储之战的。身为他的正妃,却既不懂得结交权贵,从旁帮衬,甚至连最普通的王府家事内务也摆不平。有了事,只懂哀哀痛哭,不哭了,就是呆呆发愣。平素里也没有什么爱好,只喜欢飞针走线做个女红,但她身为王妃,什么样的绣品买不到。何必要自己动手呢?还是当初在家当少女的性格,几乎没有成长。
想到是父母离世早,没有能够教好这个妹妹,他们兄弟几个便更是厌弃江南李家:若非被家族所弃,终日为生计奔波劳碌。何来盛年离世呢?
有心想从燕王这边规劝几句,但又想到,燕王现在平日都宿在妹妹房中,从丈夫的角度来讲,已是无可指摘。
李振宇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了横空出世的流云,眼珠不由一亮:这女子心胸气度都是不凡。不若让她开导开导云兰吧!
计较已定,李振宇也展开了笑容:
“王爷可是算无遗策,敌明我暗,必能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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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渐暗,驿馆内进的小院已经调拨出来当做李云兰和燕王的临时居所。
流云和绣月两个现在算是李云兰的一等侍婢,李云兰的一应事务都由她二人调配。
绣月也是个伶俐聪明人。有一颗替主子争强的心。无奈当初李云兰被丽姬所陷,又被流云救了,从此对宫婢出身的流云感激涕零起来,她虽暗地里咬牙几回,也只有默默忍了。今日她细细在一旁看了流云的许多举止。真是处事周到,不由心下叹服: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但另外一头,她又难免提防流云会不会想要回王妃之位,因此当眼角一晃,看见燕王与李振宇改扮的亲随往王妃院子里来了,便忙出声道:
“流云呀,我看屋子里还是不够热乎,麻烦你往前头走一趟,再跟他们要个炭盆!”
流云早看见了燕王的身影,当下嘻嘻一笑:
“这也使得,绣月你就多照应着王爷王妃吧!”
绣月索性大方道:
“是了,绣月替娘娘谢过流云姐姐!”
话音未落,就发现流云已晃身飞快地出了小院:她心里正不知该怎么面对燕王呢!
绣月一回头,发现燕王已到了跟前,冷着一张俊脸往流云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又往自己脸上一扫。绣月顿时愣了愣,忙堆了笑一边行礼,一边快速地挑帘子:
“王爷您来了!快请屋里坐,外头怪冷的!”
燕王点点头,脚步半迈不迈的,忽然说了一句:
“既是知道外头冷,为什么把流云支使出去了?”
绣月觉得脸上有些讪讪的,低头:
“那个,我怕屋子里不够暖和,让她取炭盆去了,也就是一会子的事儿……”
燕王回过头,淡淡:
“流云,可不是你的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派她做事?”
绣月心头一慌,抬眼想偷瞧燕王的表情,对方却裹着一股冷风自顾进屋去了。剩下他身边那个青衣亲随,带着好奇地看着自己。
绣月心里堵,放下了帘子,一眼回瞪过去:
“看什么看?!”
李振宇轻笑,垂下眼帘,轻轻道:
“你倒是个护主的,放心,王爷绝不会为难你。”
绣月瞪着他,他却只是淡笑。绣月心里不知怎么的泛上一片酸楚,扯下绢子来按住了眼角:
“你怎么知道呢?你,唉……你也不过是个小厮罢了,哪懂得这些贵人们的心思!”
李振宇一愣,他不知道这样便惹了这个女孩儿哭,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李振宇转念又想到她是自己最疼爱的亲妹子的侍婢,心里不由一暖,轻轻咳嗽了一声,侧身替她挡住了些廊下的风。
夜已尽黑,这一刻,不知又有多少人或独自伫立、或拥抱取暖,在这骤降的冬日寒流中苦苦支撑着。
第九十九节 御寒
流云闪出了李云兰下榻的院子,想着左右自己也是不能在李云兰屋子里歇息了,便往仆人们聚居的小院子里走去。她心里头是最没有那些门第之见的,想着和仆妇们凑合一晚也就是了。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流云还处处小心行事,怕被人看出马脚。但自出得宫来,再没人天天耳提面命守规矩,前世那种自由奔放的性格不觉飞快复苏。尤其见到沐梭沙以后,她越发不能压抑自己的天性了——如果这个世界还有能够和自己无障碍对话的人,那么是不是代表自己还有机会回家呢?
流云想着,脸上泛着笑,已经接近了仆人们的院子。一阵仆妇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忽然传进耳朵,让她的脚步不期然一停:
“你们说,这回王爷废了流云的侧妃之位,她还有翻身之日吗?”
“这也说不得,咱们的王爷想来是个怜香惜玉的,当年丽姬夫人什么也没有,不也被迎进府来好好供着……哎哟,要我说,真没见过丽姬夫人那么薄的嫁妆!寒碜!说到嫁妆还得说,毕竟是咱们王妃娘娘,当初嫁的时候,那叫一个气派!啧啧啧,真的是十里红妆啊!”
“哈!你这可真叫没见过世面了,到底丽姬还算是带了嫁妆的,也是官宦之后……可咱们这位丁侧妃啊,当初可是只有皇上的一句话,以及柳贵妃的两箱赏赐,连一辆马车也没装满就嫁了呢!”
听声音就知道,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妇正在扯淡,里面不期然就有李云兰奶妈的声音。流云站在院子外,脸色沉了下来,那些议论却还在继续。
“要我说。这位侧妃,也是个精怪了!你瞧瞧,天都国上上下下,沸沸扬扬的都在说有个什么异国王子非要娶她不可。不是都立下擂台了吗?”
“就是!以老身看,这样的女人,就是祸水,该早早想法打发了出去是正经!留在王府里,早晚是个祸害!”
奶妈发了高论。
流云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自己没有门第高低之念,不代表别人没有,以前的柳贵妃是要依赖自己办事,李云兰是性格和善,燕王呢,则是没空理会这些家长里短。但上头的人没心思。不代表底下的仆人们就没有眉高眼低。方才从绣月那里,流云已经感受到了微妙的情绪变化,此时再听这些议论,顿时心下更是对在燕王翼下立足淡了几分。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真是黑得透了。此时李云兰屋里是回不去了,要勉强自己和这帮嘴碎的婆娘们呆在一处过一夜,又着实腻味得紧。
流云紧了紧自己的小棉袄,将冻得冰凉的双手塞进袖筒。她方才走得急,连盏灯笼也没拿,此时真是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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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扯回了思绪,意识到自己还在莉娜寝宫中。立刻换上笑容:
“你们沐梭沙王子居然还会天都语,真是妙人……先不说这个了,今儿找我,有什么事?”
莉娜眼波一荡,极致明媚:
“皇帝是宠你的,是吧?”
淑妃不吭气。点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难道这些异族人,对皇上有图谋?!无论如何,他总是我天都国的皇帝,我自己丢丑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果真想对皇上下手。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莉娜不错眼珠地看着淑妃,每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落入了她的眼底。当下微微一笑,丰厚的红唇带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哟!瞧你那担惊受怕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事,我这里有产自澜珊国的顶级名香,淑妃娘娘若是喜欢,便送你一些!”
莉娜眼睛挤了挤,又是谐趣,又是风情:
“这可有极好的催情之效哟!”
淑妃心头一跳,看莉娜眼神灵活,举止自如,一派天真自然。她不期然地带了迟疑的笑,接过莉娜递过来的黑漆描金钿罗小木盒,心里头兀自嘀咕:他们这些异族人,竟有这般好心?
淑妃低头,将那手掌大小的盒子打开,见短短的一把十二根细香,浅浅的粉绿色,均用五彩丝线编织绑束着,十分精美。
她掂了掂,小心地抬眼看莉娜:
“这香……”
莉娜爽朗一笑:
“若是淑妃娘娘害怕,何不自用一次,或者使给别人,看看是否有问题!”
淑妃不觉释然:正是这么个道理,我竟还被她提醒了,何须这般作态呢!
莉娜漫不经心地起身,她虽换了宫装,但足上依然戴满细金铃,抬脚动步之间簌簌的十分好听。
她顾自在寝宫中飘然舞蹈起来,腰肢柔软,手腕灵活:
“淑妃娘娘是天都国的舞蹈高手吧,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淑妃眉尖一挑,好胜心顿起:
“有何不可?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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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一盏昏黄的灯笼轻轻晃动着,周遭一切都只有一片朦胧的轮廓。
流云缩着脖子,跺着脚,摩擦着双手,躲在马棚一角,跟自己絮叨:
“真是冻死人了……唉,虽然我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但我不得不说,裘皮真暖和呀!唉,可现在我已经恢复了侍婢身份,是没福分穿裘皮了!没事没事,少造杀孽!”
又笑眯眯地冲着马匹说话:
“都说你们站着睡觉,其实我知道,如果有人给你们站岗,你们才不会站着睡呢!唉,我是不如你们了,你们可真抗冻……如果我还在前世,能穿冲锋衣就好了!”
临近她的马匹打了个响鼻,似是回应她的异想天开。
这马棚四处漏风,流云窝在一角堆草料的地方。仍觉得浑身的热量在迅速流逝。
灯笼轻晃着,周围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流云搓着手,正琢磨要不要来一套跑酷的练习动作热身,忽然觉得地下的影子多出一块。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咦,这是?”
“是我。”
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流云猛地一惊抬头,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沐梭沙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凝视着她。
流云心里咚的一跳,心脏开始不期然疯狂收缩:
“你!你怎么在这里?!”
沐梭沙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高大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去了很大一股寒气,也在幽暗的空间里散发着热量。
流云惊觉他在为自己挡风,顿时有些讷讷:
“这。你不冷吗?”
沐梭沙轻轻笑了:
“这次你见到我,没有大声尖叫,已经是很大进步了!”
说着,忽然跨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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