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料着点儿吧!”
流云翻了个白眼,揉着自己的肩膀,苦笑着跟下了车,嘴里嘀咕:“姐姐你嫉妒我长得好就直说……”
此时的流云,一身青布棉衣,裹得粽子一般,脸上的药物已经洗去,乌云般的青丝用最简单的钗子挽起,刘海下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蛋,眉眼透着三分灵巧,十分精致。
那容长脸的丫鬟在一侧郁郁地盯着她,又看看马队中一个轩昂的身影在几名护卫围绕下急匆匆奔向马车。那是一名体型魁梧的青年男子,宽檐雪帽挡住了半张脸,服饰也极普通,但举止有度,无处不透出首领的气度。
马队的人动作极快,此时不等有人命令,车夫便早已卸了马,将车厢停稳,有人早扯出油布来遮在车厢之上搭成棚子,又有人捧来大把大把的松枝覆上,一会子的功夫倒是筑就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居所。
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妇从车上跳下,年纪虽长,动作倒极灵活,喝令马队中的人在一旁地上生起火来,又指使了人去捧来大堆大堆的冰雪,就地倒入锅内,烧起热水。
那马车内,却已传来妇人痛极的叫声:“哎呦!痛呀!啊!这可如何是好!痛杀奴家了!”
流云抖了抖,觉得这声音扭曲,不像人发出的。
首领模样的男子雪帽下露出半截面部,听着一声紧似一声的叫喊,露出的部分面容阴晴不定,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搓个不停。
那容长脸的丫鬟见流云也瞄向那个男子,立刻推了流云一把,微微发青的脸色透出几分刻意:“你这婢子,怎的就会睁着眼睛瞎看?!还不快随护卫们一起去捡松枝,集冰块雪块,好给夫人烧开了使用!”
流云抬抬眼角,没说话,顾自走入林间去捡拾柴火。
另外几辆车上下来的也是丫鬟,因天气太冷,纷纷在袖管里缩着手,见状纷纷用下巴指了指流云:“吴柳,你真让她一人去呀?”
吴柳撇撇嘴角:“那便怎样?成妈妈这边儿也需人手啊!再说了,她一个孤身女人,来路不明,长得美有何用?全仗大爷仁慈,方收她在队里。我等没有将她插草标卖给粗人或是青楼已是对得起她了!”
说着,吴柳的眼睛又瞟了瞟那个魁梧男子,转头向马队汉子集中处丢出一个眼神。一个瓦刀脸型的汉子,身背长弓,体壮腰圆,接到吴柳的眼色,无声地笑了起来。
流云慢吞吞进了树林,回头看看那支队伍,白眼那是送了一个又一个:“真可笑!你们以为我是有多想跟你们一路同行啊?!姐姐这不是没办法吗?!要不是我不会易容,自己走江湖太不容易,我才不乐意跟你们乱哄哄地凑做一堆呢!”
早就想明白了那吴柳只是借机整自己,流云一摇三晃慢吞吞地在林子里晃了一圈又一圈,足足晃悠了大半个时辰,才捡了小小一捆柴火。
此地密林高耸,又厚又多的树枝伸展在头顶,几乎不见天日。除了踏雪的细碎脚步声,周围空寂无声。流云环顾四周,忽然身后悉索一响,她回眸望去,却见一头长着华美鹿角的雄鹿站在林间望着她,鹿眼圆圆,说不出的天真美丽。
流云惊呼:“啊!真美……”她放下了柴火,笑着伸手向雄鹿接近。雄鹿倒退了两步,仍是和她保持十多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崩!身后忽然袭来一股疾风!流云动作顿住,眼神也是一凝!
一根羽箭擦着她的后脑飞了过去,直直飞向雄鹿!噗的一声,雄鹿肩胛位置绽开一朵艳丽的血花,飞溅在雪地上,无比夺目!
流云脑后挽起的长发全部倾泻下来,在羽箭带起的空气中飞舞。她愕然转头,发现那个瓦刀脸男子正飞速在长弓上搭第二支羽箭,立刻厉叫一声扑了上去:“住手!”
碰的一声,流云身子斜压,将男子撞歪,自己也跌倒在地,她顾不得许多,回头再看雄鹿已经疾速奔逃而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眸怒视瓦刀脸男子:“好好的,你射它做什么?!”
瓦刀脸男子撇撇嘴,将长弓掷在地上,又解下箭筒,拉扯腰带。流云见他的举动,奇道:“你要干嘛?”
瓦刀脸男子粗嘎难听地笑了出声:“要干嘛?一公一母,你说要干嘛?你弄跑了爷的猎物,自该赔爷,天经地义!”
流云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炸了起来,她飞快地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向马队驻扎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吼:“你,你别过来!”
那瓦刀脸男子只是大笑,缓缓跟在流云身后,不时动动颈项上的骨节,咯咯作响,落入流云耳中,真有说不出的难受。
流云不敢停顿,冲出了密林,来到马队驻扎处,高声大喊:“吴柳,吴柳,有人要欺负我!”
吴柳自大马车上啪的一掀帘子,容长脸上一片怒气,压着声音吼道:“你这贱婢,不要高声喧哗!”
话音未毕,车上又传来极惨烈的一声惨叫:“啊!天哪,痛杀奴家啦!”
马队首领男子在一旁坐着,闻声嗖的站起,向马车靠近几步,又停住了,天气寒冷,而额上汗出如浆。
“夫人究竟怎样?”男子踌躇半天,还是动问。
吴柳忙低头施礼:“回大爷的话,夫人痛极……”那老妇忽然挑帘,满面惊慌:“夫人,夫人难产!”
男子身子晃了晃,声音低到似乎失了魂:“这,这可如何是好……山高雪厚,车行有阻,请不到大夫啊……”
流云观察着情况,缓缓试着接近首领男子,不防身后那个瓦刀脸男子已出了声:“大爷,把这路上捡的野丫头赏了大炳我吧!”
流云身上抖了抖,回头怒视那个瓦刀脸大炳。大炳满不在乎,反向她一挤眼,自以为得趣。
男子回头冷冷看了看流云,流云还来不及给出笑容,便发现那雪帽下的一双眼睛全是厌恶:“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龌龊事,少在我跟前晃悠,带着这婢子滚!”
大炳大笑,便伸手来拉流云:“哈哈哈!得嘞,爷!过来吧,美妞!”
流云脸色一白,心念急转,啪的打开了大炳的手,往男子跟前一跪:“李先生,巧云得蒙相救,非常感激!今儿我有一计可请来大夫,或可救得夫人!”
那位李先生倏地转过脸,定定看住流云:“你说的可是真的?”
流云双目一瞬不瞬,无比坚定:“巧云愿以性命担保!但是,但是您不可将巧云赏给大炳!”
李先生眼中猛然射出寒光,声音也冷下来:“你敢威胁我?”
第四十四节 恳请
更新时间2011…9…22 7:51:13 字数:2436
流云以手掩面,声音颤抖:“不,是恳请……人命关天,巧云定会为夫人请来大夫,但,但恳请李先生不要将我赐予那等粗人!”
那李先生眼神变幻,终于一扫袍袖:“好!我应了你!大炳,我的话你可听到了?!”大炳脸色一沉,不好发作,只有点点头走过了一边。
夫人在车内又嚎叫了起来,流云抬头,脸上一滴泪水也无,光洁如新,却还装模作样地用手背抹了抹脸庞,起身向马车车厢走去。
那容长脸的吴柳自车上探头,尖声:“夫人的性命要紧,大爷,您怎么能胡乱听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呢?!万一夫人……”
老妇探头,一把把吴柳扯了进去,大骂:“你个死蹄子,你倒还知道夫人性命要紧啊?!那你还敢乌鸦嘴呱呱叫?!现在是不信也得信,赶紧有招出招,别耽误了,这一耽误就是双身两命啊!”
吴柳闷声还嘟哝了几句,被老妇压下,已然听不分明。流云嘴角一翘,几乎要笑出来,又赶紧压下,低着头站在戴帽的李先生跟前,掏出了贴身携带的一个油纸包:“这是天仙子的种子,先煮些来给夫人喝下,量不可多,可稍解痛楚。另外,我需一匹好马,再加一副爬犁!”
“爬犁?那是何物?”被流云有条不紊的口气吸引,李先生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立刻询问。
流云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到底是古代啊……”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马队的成员们已经在流云口述指导下快速用现成的材料制作成一个粗糙的爬犁。天仙子的水也已煮好,怕分量过重导致昏迷,流云特意让老妇给夫人少量服用,果然疼痛稍减。
流云踌躇了半天,心里嘀咕:“要不要他们试试水中分娩呢?呃,算了,太前卫了,估计受不了,而且雪水化起来太慢,我还是赶紧去替他们请大夫吧!”
流云想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众人已将爬犁绑在最健朗的两匹骏马身上。
那大炳也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见众人整理东西,忽然站出来道:“大爷,这路上不太平,让我跟着一块儿去吧!”
流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那李先生抬头看看大炳,冷冷:“什么叫一块儿去?巧云姑娘已经帮我等做了这个爬犁,难道还要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家替我等去请大夫?大炳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人都是老江湖,这沿途的村寨无有不清楚的,马上乘坐着爬犁去山下请大夫!”
大炳闹了个红脸,只得乖乖领命去了。流云心中大乐,心说:“嘿嘿,好!大男子主义有时候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啪!马鞭轻扬,马铃清脆,爬犁快速起跑。流云看着爬犁载着大炳等人越去越远,知道这次的危机终于解除,长长嘘了口气。
马车上,那吴柳从窗缝处定定看着流云,眼神满是怨毒。夫人的哀鸣却又开始了。
天蓝如洗,雪后初晴,马铃穿过了林间,悠扬如歌。
窄小的马车摇晃着,车上塞了三个女人,除了吴柳,那位替李夫人接生的老妇正握着流云的手,满面皱纹紧紧叠在一起,说不出的愁苦:“巧云姑娘啊,虽然咱们多方设法,可,夫人的孩子终究没保住,夫人体弱,李家的香火怕是要……唉!”
吴柳被挤在车厢一角,一声冷笑:“哼!依我看,就不该胡乱吃这巧云给的药!也许就是她弄得小公子没保住!”
老妇脸一沉,啪一掌甩上了吴柳的脸:“这里没有你这蹄子说话的份儿!这些年,越发的不懂规矩起来了!”复又堆笑,执住流云的手:“姑娘别见怪!”
流云眼珠滴溜乱转,保持一个谨慎的微笑:“妈妈何出此言?莫不是巧云还有什么未做到未做好的,妈妈要提醒于我?”
老妇顿时笑成一朵干瘪的菊花:“哎呀呀,姑娘果然是聪明人!不似那个贱婢!”说着又瞪吴柳一眼。
“姑娘可知北地李家?咱们的主子就是李晏李大爷,是李家的少主李玉堂的堂兄,李家产业,有咱们主子的份儿!”老妇说着,眼睛放射出一些自豪的光芒来。“李家可是出了王妃的大户,姑娘若是落户李家,对姑娘是天大的好事,你说对也不对?”
流云手上的肌肉慢慢僵硬起来,她开始不自然地移动视线,从老妇人的眼睛里,她读到了信息。
果然,老妇嘿嘿笑了两声,满面热切地道:“夫人失了小公子,身体实弱,怕是常年不能生养。但大爷的年纪不小了,李家香火不能就此断绝,见姑娘灵巧聪慧,模样又是极好的,我们主子李晏李大爷动了心思,想纳姑娘进门,托老婆子我来说一声!若是姑娘乐意,点个头,可就是我们的主妇了!”
说着老妇一双眼紧紧盯住流云,随时准备绽开谄媚的笑容。流云不自然地抖了抖手,干笑:“这,我……兹事体大,容我想想!”
老妇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是了,老身做事鲁莽了,姑娘还未见过我家大爷真容呢,是担心所遇非良人吧?呵呵呵,你瞧我这老糊涂!姑娘不必担心,等下便到歇脚处,老身引着大爷和姑娘正式见个礼!”
流云眨着眼,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我说妈妈,我,我可没说我愿意!”
老妇嘿嘿一乐:“姑娘家家的害臊,也是常有的事,莫担心,莫担心,一切有老身助你!你可知,虽然咱们这一支的李家是旁系,可也有良田千亩,仆役数百,五进的大宅院,一水儿的青砖黑瓦,哎呀别提多气派了!当然,姑娘若是有机会去李家大宅看看,啧啧啧,你就晓得,皇宫大院也便是那样了吧!”
流云翻白眼,再翻白眼,腾出右手来替自己顺着气。
那被挤在一角的吴柳脸色发青,盯着流云的眼睛直欲噬人。
酒字旗高挂,一座三层高、木结构的酒楼。
窄小的包厢内,流云被老妇按在座位上,低头不语。她的面前,餐桌简陋,泛着一层油光,上头摆放了四五样吃食,装吃食的碗碟边缘有不少小口子。锡制酒壶也多处磕碰过,别别扭扭站在桌上。
她的对面,是那位李晏李先生,此时他已揭去雪帽,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男子气十足,倒也说得上是个美男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