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堂双眼弯弯,笑得极是愉悦:“丁姑娘,果然是你。”
流云泄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呢?”
李玉堂好整以暇:“玉堂不才,但深知任何一位名叫丹娅的女子,都不可能讲这么地道的一口天都京师语音!”
又复微笑:“走吧,丁姑娘,李家在北地,还是颇有声望的,好过这间屋子,没得污了姑娘金贵的身子!”
流云翻着白眼,赌咒发誓了半天,咒骂自己的愚笨,最后还是只能认命地走出了酒楼,却瞬间感觉人声鼎沸,原来门口挤满了好事的百姓。
一眼扫去,流云的汗立刻渗出:人群中一个老妇,原是与她有一饭之恩的妇人,手里拉着一匹高头骏马,却正是她从扑热部落里偷来的那匹!
流云大急,挤上前去拉住老妇的手:“大娘!不是让你赶紧把这马儿放了吗?!快啊,你把这马带到这儿来算怎么回事呀?!”
老妇只管嘿嘿地笑,盯着马匹的眼中尽是贪婪。流云一怔,知晓她是动了贩卖马匹之念,不由苦笑。
李玉堂上前,瞥了一眼老妇,也不见如何作势,已顺手将马匹牵到了自己手中。
“既是丁姑娘喜欢这马儿,便卖给我们李家吧!”
“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老妇手中蓦地多了一枚金叶子,闪得她双眼放光,合不拢嘴。
流云松了口气,看看李玉堂:“谢谢李少主!”
李玉堂将马匹丢给身后随从,淡笑,轻轻凑上流云的耳廓:“姑娘救过舍妹的性命,又是舍妹的结义金兰,如今能为姑娘效力,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流云恍然:“哎呀!原来,原来你们是,是王妃的家人……哈哈,我知道了!太好了,这下我可安心了!”
皇宫中,莺儿梳洗已毕,身上裹上了一层名贵的暖裘,皇后满面爱怜,抚摸着她清减的面颊:“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丫头,在大理寺内没说半句关于哀家以及皇儿的坏话,不枉哀家托了人,尽速将你赎出!”
莺儿眼中水波涟涟:“多谢娘娘承怜!莺儿有娘娘这样的主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娘娘再有差遣,莺儿万死不辞!”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唉,这话说差了,该是哀家有你这样的忠仆,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哀家都听说了,今儿你隔壁的女囚竟自尽了,哎呀,怪可怜见儿的!莺儿受惊了吧?不怕,不怕啊,一切有哀家为你做主!”
莺儿扯下绢子拭了回泪,点点头:“正是,今儿真真的吓死奴婢了……对了,娘娘,您可听过林子谦这个名字?”
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林子谦?此人的名字,哀家倒有些相熟……是了!当年的新科状元,听说俊美不凡,在众宫廷贵女间很是名噪一时。只可惜也只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是个不懂变通的书呆子!”
莺儿好奇地坐在了皇后足边的脚凳上:“哦?到底是怎么个不知变通法?”
皇后懒懒地摆摆手:“罢了,这等陈年旧事,提他作甚!”
莺儿应了,眼珠只是不甘地转来转去。
转眼入夜,脚步踢踏,莺儿跟在一位提着灯笼的老太监身后,又好奇地提起了话头:“常公公,这林子谦的名字,您可听过么?”
老太监老态龙钟,徐徐迈着方步,慢悠悠地嗤笑道:“这名字么,杂家倒是听过的……啊,是了,听说当年,颇有些贵人意属招他为婿,偏偏此人讲究读书人的傲气,选了当时启蒙教师的女子为妻,啧啧,穷的呀,那叫一个叮当响!好不容易放了外任,又无奈不懂为官之道,也弄不到几个钱。哦,对了,听说近年终于开了窍,把女儿送去给燕王做了妾侍……是了,正是他,哈哈!可惜燕王也是个没实权的,谁理会他这个便宜岳父,哈哈哈!”
莺儿听了,唇角上弯,露出一个舒心畅怀的笑,竟似如花盛放。
深宫如海,微弱的灯光移动着,不久便被吞没了。
同是入夜,燕王府的灯光尚自明亮。
楚离和虎峰端坐在屋脊上,闭目调息。虎峰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睁开眼发现楚离也已做出凝神倾听的样子。
二人听了片刻,倏然离开原位,轻飘飘地向王府围墙角门位置飞掠,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到了角门后。
角门正一阵紧似一阵地被敲响,已有奴婢在门口守着,口气中满是不耐烦:“谁呀?这么晚了,还非得走后门?!”
虎峰上前,皱眉摇了摇头,那模样粗蠢的奴婢脸一红,退了下去。
楚离回应敲门声:“门外是哪位?”
敲门声停顿片刻,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只是无人回应。
楚离和虎峰交换了一个眼神,楚离轻轻拨开门栓,咚的一声,一道人影立刻跌了进来,破烂的布条包裹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空气间瞬间密布血腥味!
第三十一节 愿望
更新时间2011…9…13 12:13:24 字数:2108
山风清灵,悠悠地划过面颊。头上的保护头盔轻轻地磕碰在岩壁上,手如钩,奋力勾住岩壁上的缝隙,手臂护腕下一条条筋脉隆起,带动着身体努力向上攀登。
汗水一层层渗出,却被冲锋衣内的卫衣很好地吸收,头盔下的发带将流下面颊的汗液阻拦。
上方有叮叮当当的声响,是他,将固定的铆钉砸入了岩壁。腰上的保护索在山风中振荡,灵动如蛇。
那双明净温情的眼睛转了过来,笑眯眯地向自己伸出手:“我都固定好了,放心往上爬吧!”
手很大,指头圆圆的,指甲极短,手掌与手臂上布满了在岩壁上磨损的细小伤痕,却无法阻挡掌心的坚定与温暖。
于是伸出手去,带着满心交付的笑意……没有预料中的有力承接,反而瞬间失去了所有保护,山风呼啸,保护索在身后疯狂甩动,身体飞快下坠,再也无法停止!
“啊!!!”流云大叫着醒来,汗流浃背,再次感受到头痛的侵袭。
“谁?!那个梦里的人,究竟是谁?!”
心仿佛被大手捏住,令人窒息。
窗外,晨曦已缓缓照入了李家大院。
这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广阔院落,建筑材质基本采用了青砖加石料,于院落四角,又分别建有四座高高的瞭望塔楼及中央塔楼,犹如一座中式城堡。
“李家是北地大户,坐落于北地粮仓与畜牧草原之间,天都国每年所用食粮的一半由李家负责采购、供给,所以有人戏称,李家乃北地之王,这都是谬赞,呵呵!”
李玉堂在前,流云在后,缓缓登上了中央塔楼,瞭望着一片青翠平坦的远方。李玉堂面容明净,回看流云,发现她颇有些神思不属,便笑道:“姑娘是否思念亲人了?”
流云从沉思中醒来,掩饰地笑了笑:“嗯,是有些想家了呢!”
李玉堂俊美的面容漾起一丝微笑,谦和然而自信:“姑娘是舍妹的救命恩人,如果姑娘有什么心愿,只需知会我们一声,李家定能替姑娘完成!对了,倒是忘了问了,姑娘是哪里人士,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么?”
流云看着这个犹如美玉的男子,轻轻笑了笑,眼中有感激:“认识这么许多人,李大哥是第一个问及我家人的,多谢了。只是流云是从小被卖入柳丞相柳府的丫鬟,自小便无人探问,显是卖了死当……后又随娘娘进了宫,家中究竟如何,竟是无从知晓了……”
转开了头,流云心中默默:“再说,我真正的家,又岂在此地?我想回家……想知道那个夜夜入梦唤我的男人是谁,这些,你们如何帮我呢?”
注意到流云眼中的落寞,李玉堂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罢了,尽说些让妹妹伤感的话!既是妹妹已无其他亲眷,那么大哥做主,两日后李家押粮队启程,妹妹可一同随粮队同归天都京师燕王府!”
流云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燕王府么?大哥不怕我回了燕王府,夺了燕王的宠爱?”
李玉堂眉尖一挑:“舍妹从来都说燕王对她恩重如山,怎么?”
流云望着地平线,云淡风轻:“同为男子,李大哥该明白,若果真夫妻俩恩重如山,姐姐怎么会迄今无子嗣呢?又怎会再立侧妃,又有妾侍丽姬夫人?”
李玉堂眼中透露出锋利,上下打量着流云,似要将她看个透彻:“你果然是个奇特女子,既为燕王侧妃,怎么倒一幅宁可燕王宠爱他人的样子?”
流云轻笑:“实不相瞒,李大哥,流云心中有一个谜团未解。在此谜团解开之前,流云心里放的,都叫……暂存盘!”
李玉堂愣住:“什么?”
流云哈哈大笑,快活地展臂在塔楼上转了个圈,衣裙如蝶,直欲飞去:“所以说呢,流云是个怪人,李大哥也好,王妃也好,燕王也罢,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很不一样!就算现在回到王府去,流云也不会开心的!我想去找,找那个答案,找到了,我才会决定去往何方!”
注视着那个翻飞如蝶的身影,西角塔楼上,几条淡如青烟的身影纵身融入薄雾霭霭的天际。
几句对白同时消散在空气中:“贺大人,我们不动手吗?”“李家势大,正面发生冲突殊为不智,摸清流云所在的房间即可,晚上行动!”
市场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领漂亮的华服捏在一双焦黑的手里,抖抖索索颤动着:“上好的漂亮衣服啦,都是丝绸的,丝绸的面儿,丝绸的里子……只要五两,五两就够了!”老妇人焦黑的面颊,满是褶皱。
眼见走过的人眼皮都没撩一下,老妇人的双手举起老高,声音也大了起来:“卖衣服咯,卖衣服啦!三两,三两就卖!给钱就卖啦!”
叫喊果然引起了注意,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款款催马停留在老妇面前:“哟!这是上好的部族礼服,怎么落入这么个老妇之手了?”“去去去,把你那黑手松开,没的污了这件衣服!”“我说,这该不会是你偷的吧?瞧你那一身破烂,哪儿来这么簇新的草原部族礼服?!”
老妇人抖抖索索把衣服往怀里一抱,一脸鄙夷:“你们这些小泼皮,少来唬我!我拿着衣服可是洗了不下十遍手,决计脏不了!看你们个个衣着光鲜,不过依老妇看来,你们兜里怕是连半两银钱也拿不出来,早早撤了是正经,没得阻我生意!”
那些少年闻言不依,正和老妇斗嘴,就看市场极深处款款行来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行至老妇跟前,马夫勒马停下。
帘一挑,一张俊美更胜女子的面庞露出,正是太子,他盯着老妇手中的衣衫似喜似怒:“唤那老妇过来,问问那件衣服是她从哪里弄来的,穿衣服的人,又去了哪里!”
京城中,马蹄声急。一辆同样精美的马车停下,小厮搀着一位挎医箱的御医匆匆下车,迎进燕王府中。
望着躺在自己床上,身体被数重白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燕王妃心惊胆战。她慢慢凑上前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笑道:“平康妹妹,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第三十二节 对峙
更新时间2011…9…13 21:18:51 字数:2560
平枕在枕头上的青丝微动,平康郡主缓缓转过脸来,不过半月有余,圆圆脸的少女已经双颊凹陷,十分清瘦。唯一双眸子却分外明亮,褪去了稚气,换上一种不屈服的英气和隐隐的怒气。
平康微笑:“劳烦嫂嫂惦记,平康惭愧!”
燕王妃见她神志清楚,心中稍安,方小心地在她床前坐下:“妹妹怎的弄成这幅模样?却不让人心痛么!”
“无妨,嫂嫂可能寻燕王哥哥来见我一面?”平康并不赘言,直入主题。燕王妃一怔,还未答话,平康已补上一句:“嫂嫂若是担心,可在一旁守着,平康此次确有紧要事,再不说谎的!”
燕王妃将手中绢子绕了几绕,终于还是道:“好吧,妹妹稍等!”
细密绵软的脚步声远去,侍女前去引燕王前来。燕王妃看着平康,到底还是想问个究竟:“妹妹被谁伤成这样?”
平康转眸看着燕王妃,唇角微弯:“姐姐莫问了,许多事,帝王之家的人才知晓。不告诉姐姐,也是为姐姐着想。”
燕王妃愣了愣,眉宇间透出一丝不自然,不由拿绢子扇了扇风,干笑道:“哎呀,妹妹说的是……哎,妹妹吃的什么药?怎么连闻着都觉得特别苦呢?”
平康淡淡:“是么?我倒不觉得。”房中一时陷入了寂静。
片刻之后,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燕王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面容平静,唯双眸之间更添幽深。
燕王妃松了口气,忙起身迎接:“王爷,平康妹妹她……”
话语未完,平康普一见燕王,已经嘴一扁,一头哭了出来,少女的稚气再度回到身上:“燕王哥哥,燕王哥哥为平康做主啊!”
燕王忙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