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部所有军官都噤若寒蝉,诜伯洗站在断瓦残垣中,身上的绷带还在往外渗血,红色在灯光下显得分外醒目,白色的绷带肮脏无比,上面沾满泥土硝烟,两个士兵站在他身后,他的脸色惨白,没有替自己分辨一句。
“师长,”副师长郑亦浓拦住卫士,扭头对戴安澜说:“诜团长也是无心之失,再说他也率部进行了反击,没有他拼死阻击,新城会全部失守,你看他身上的伤,都是迎面射来,他不是怯敌畏战。”
戴安澜两眼充满血丝,脸色因为长期得不到休息而苍白,他坚决的摇摇头:“大战方起,必须严肃军纪,”说到这里。他缓步走到诜伯洗身边,替他解开绳子,沉痛的说:“伯洗,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中原大战你到一师,我当团长,你就是连长,十几年里,我们一起南征北战,可军法无情,不要怪我,你的妻儿由我照顾,你的父母由我养老送终。”
“师长,别说了,当兵打仗,丢城失地,理该问斩!”诜伯洗大吼声:“拿把刀来!”
卫士迟疑的看着戴安澜,戴安澜缓缓抽出中正剑,郑亦浓急了,几步上前,抢过戴安澜手中的中正剑:“师长,临阵斩将,于战局不利,请师长三思。”
参谋长黄镇也急道:“师长,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诜团长是难得的人才,容他戴罪立功吧!”
这时师部所有军官都围过来:“师长,刀下留人!”
戴安澜犹豫了,盯着诜伯洗,良久才缓缓点头:“好吧,这次我饶了你,不过,你的团长职务暂由副团长代替,你担任敢死队长,今晚率领敢死队,反击新城,把小鬼子赶出新城,完成,官复原职,我还替你向司令请功,完不成,两罪并发。你敢不敢不接。”
诜伯洗挺胸大声答道:“请师长放心!不把小鬼子赶出新城,就请师长节约一粒子弹吧,我肯定已经倒在反击路上了。”
说完伸出手,戴安澜默默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伤痛,猛地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塞到他手中,挥手大吼:“出发!”
夜,寂静无声,震撼一天的炮声消失了,火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城市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从印度洋刮来的风没有吹散空气中的硝烟,月光清冷的照在战场上,瓦砾堆间人影绰绰,钢盔顶着月光,双方士兵都警惕的注视着对面。
“嘘!”一声短促的啸声打破了沉寂,“炮击!”“炮击!”日本人哇哇的叫声此起彼伏,“轰!”炮弹狠狠的砸在日军阵地上,雨点般的爆炸在日军阵地上响起,一朵朵黑云在日军阵地上空升起。
炮击的硝烟还没散去,三百多条身影从街对面的阵地上一跃而起,几百条火焰向日军阵地倾泻弹雨。
诜伯洗光着膀子半自动步枪挂在肩上,怒吼着冲在最前面,他的身边是一群同样光着膀子的精壮汉子,双手端着冲锋枪,边跑边射击,后面则是一群士兵不断向对面扔手榴弹。
没等日军从炮击中醒过神来,敢死队就杀进了日军阵地,几个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日军士兵嚎叫着端起步枪跌跌撞撞的从角落中冲出来,随即被弹雨扫倒,被震晕的士兵刚刚起身,就被冲过来的中国士兵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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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七章 远征缅甸 第三节 会战(五)
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七章 远征缅甸 第三节 会战(五)
敢死队如旋风般冲进日军阵地。迅速撕开日军防线,向纵深发展,日军再度表现出武士道的顽强,一线士兵人自为战,死守不退,指挥官迅速在纵深集结起反击部队,与杀入纵深的敢死队混战在一起。
黑暗中,枪声如织,爆炸,火光,激战在各个角落发生,跟在敢死队后面的是整整一个营的部队,他们沿着敢死队打开的通道,分成数路向日军纵深包抄。
39式半自动步枪在近战中威力大显,根本不需要拉枪栓,持续不断的火力,在短促冲击中占了极大的便宜,诜伯洗率领敢死队连续冲过两条街,冲到十字路口,从对面的瓦砾中喷出两道弹雨,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立时被弹雨刮倒。诜伯洗迅速闪到一堵断墙后面,抬眼望向对面。
这个十字路口是通向城东北的要道,诜伯洗很清楚这一带的地形,他知道对面是家英国公司的贸易行,从这里直接向前走就出城了,而左边这条路则是通向西门,过了西门就是通向西当河大桥。
“火箭筒,摧毁火力点,机枪掩护。”诜伯洗低声叫道,两个扛着火箭筒的士兵从后面猫腰跑上来,对面的建筑物在持续数天的激战中早就被摧毁,现在同古城内几乎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从废墟中飞出的弹雨将前面的开阔地锁得死死的,火光中还能看到正拼命射击的人影和晃动的钢盔。
敢死队中没有狙击手,只配备了火箭筒,这两个火箭筒手在最后面,他们很快上来,扑到瓦砾间,“轰!”掷弹筒在瓦砾间爆炸,噼噼啪啪的泥块从空中落下来,射击的士兵没有人理会。
“轰!”“轰!”飞出两道白光凶猛的撞击在弹雨的发出点,冒起两团火光,腾起一遍烟雾,日军的火力点顿时哑了。
“吹号!冲啊!”
诜伯洗又是第一个冲出去,可他刚冲出两步,后背冒出一朵血花,一声不响的倒下了,后面的士兵没有停下脚步。从他的身边冲过,瓦砾间忽然又冒出一串弹雨,可没多久就被冲过去的中国士兵消灭,也就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间,就有七八个个敢死队员倒在弹雨下。
城内的日军危急,河边东园急忙从城外调动部队增援,可没等增援部队冲进城内,残存的日军乱纷纷的从城内退出来,后面的中国军队依旧在追杀,两支部队在城边迎头撞上,一场激战就在城边展开。
纷乱血腥的一夜慢慢过去,晨曦在天边微微露出,阳光透过烟雾洒在战场上,苦战的双方不知是不是都累了,在天光放明后,战场平静下来,新三十九师收复了大半个新城,日军仅仅在东北角占了一块地方。
新城区的战火平静下来,南面和东面的炮火又响起来,而更远的克永岗机场战斗更加激烈,对于这支敢于阻拦皇军前进的中国军队。日军上下都极为愤怒,连续十天的激战,重大的伤亡,让日军决心把这支部队全部歼灭在缅甸这座古城。
“八格!”田中新一得到被赶出新城的报告后,忍不住骂了句日式国骂,对面的中国军队的规模已经很清楚了,作为在中国作过战的军官,他认为他很清楚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可眼前这支部队让他很吃惊,居然以一个师的力量,挡住了日军两个多师团的进攻,而且居然还不是中国军队的王牌部队——四十九集团军。
“支那军的战斗力看来又有所上升,”田中新一在心里暗暗叹口气,这样下去,支那事变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命令木村联队加强进攻,尽快拿下南阳车站,关上支那军逃跑的后路。”田中新一压抑心中的失望开始调整攻击部署:“让河边联队撤下来,让丸山联队接替他们,继续进攻,支那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田中新一没有把手中的部队全部投入攻击,根据军部转来的情报,盟国方面正在曼德勒集结部队,如果部队在同古伤亡太大,就无法完成牵制曼德勒的支那军的任务。
新三十九师在同古硬顶了日军十天,这让英国人美国人非常惊讶,自从太平洋张轸爆发后,从马来西亚到新加坡再到仰光菲律宾,从来没有那支部队能在优势日军攻击下坚守这么长时间,随军记者们开始骚动。四处打听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同古大战在中西方报纸上报道。
对同行的这种热忱,韦伯嗤之以鼻,虽然这类报道很能吸引眼球,但他却不感兴趣,他长期在中国战场采访,对中国军队的强弱非常熟悉,中国军队的调动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当听说五十八军由于缺少运力以致迟迟不能抵达前线,他立刻感到其中有文章。
“庄司令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敌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玄虚?”韦伯对查尔斯和罗根说。罗根也是泰晤士报的记者,他曾经采访过淞沪抗战,不过在那以后他就被调到菲律宾去了。
“可能是中国将领不愿意在缅甸作战,他们的行动一贯比较迟缓。”罗根看了眼俱乐部里来往的军官们,这个在眉苗的俱乐部是英国军官俱乐部,进出的全是英国军官或英美平民,亚洲面孔不是没有,那些招待就全是亚洲人。
韦伯看了罗根一眼,然后摇摇头:“从南京保卫战开始,庄司令就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以他的习惯,就算走,也要让五十八军走到曼德勒。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要是梅小姐在就好了,至少能到庄的司令部去看看。”
他的话中充满惋惜,梅悠兰想来,当老爷子不准,把她召回重庆了,另外叶絮菲也没来,她留在了昆明。没有了梅悠兰,韦伯他们从中国方面得到的消息少多了,这让韦伯非常郁闷。
查尔斯对韦伯的话表示赞同:“罗根,你没见过庄将军,他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将军。中国军队在他的指挥已经数次战胜日军,不是那种懦弱胆怯之人,他指挥的部队,至少比目前大多数英国军队的表现要强。”
英国军队的表现实在太差,让属同胞的查尔斯都感到无话可说,他只有解嘲的说:“看来只有到了印度,英国军人才有作战的欲望。”
“简直是一团糟,什么都乱糟糟的。”查尔斯没好气的抱怨着,从门口进来两个军官,罗根一下就站起来,迎上去,韦伯和查尔斯没有动,过了会,罗根带着他们过来。
“这是美国记者韦伯先生,这是我的同事查尔斯。”罗根先介绍了韦伯和查尔斯,然后介绍那个高个少校:“这位是英军后勤处的鲁尔少校,这位是空军参谋雷克上尉。”
雷克大约二十六七,在欧美人眼中个头比较矮,有一头少见的红头发,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腼腆。
鲁尔没有丝毫顾忌的拉开椅子坐下,爽快的笑道:“你们怎么在这,听说记者们都到曼德勒去了,中国人在同古打了一场漂亮仗,他们居然还在那。”
说着他侧过身冲侍者打了个响指:“马提尼,雷克,你要什么?”
韦伯略微皱眉,他把这种情绪归结为妒忌,中国人打得越漂亮就反衬出英军的无能。他看了看雷克,后者要了杯杜松子酒。韦伯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小口,雷克在他的注视下略有些不安。
“雷克先生,盟军在缅甸还有飞机吗?”韦伯略带挑衅的盯着雷克问道。
“当然,”雷克迟疑下答道:“最多再等半个月,从美国过来的一百架飞机就到了。”
“得了吧,”鲁尔一口就喝干了刚端来的马提尼,然后又向侍者要了两杯,扭头便毫不在意的打断雷克的话:“那一百架飞机已经调到埃及去了,在这里。我们只能祈求雨季赶快来,再过半个月,雷克,雷克,再过半个月就到雨季了,什么飞机都没法上天。”
雷克更加尴尬了,他连忙解释:“鲁尔就是这样,不能喝酒,一喝酒就没法控制自己。不过他也弄错了,那一百架飞机的归属还在讨论中,韦维尔将军正在向伦敦争取,北非战场同样非常紧张。”
“我说,你们最好去印度,这里没什么东西。”鲁尔很快就把刚来的两杯酒就喝干了,双手撑在桌上,盯着韦伯说:“这里没什么战斗,中国人只不过想把这里的物资抢走,等物资运完了,他们也就走了。他们一点不傻,我可怜的大英帝国。”
韦伯心中一惊,他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查尔斯也是同样的表情,罗根显然知道更多,他的;脸色显得很正常。
“这场战争不仅要埋葬纳粹德国,还有东方的武士,以及大英帝国。”鲁尔有些醉意了,他站起来拍拍韦伯的肩头,脚步有些打滑:“先生,缅甸除了穷山就是恶水,我们会在印度等待他们的。这些黄皮肤猴子,他们的小短腿,不可能越过印缅边境的丛林,要是他们来的话,至少一半的人,得喂了丛林里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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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七章 远征缅甸 第三节 会战(六)
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七章 远征缅甸 第三节 会战(六)
“很抱歉,先生们。他在曼德勒和腊戌之间奔波了一周,没有一天睡过三个小时,太疲劳了,需要休息,我们告辞了。”雷克见俱乐部内的人都向这边看,便站起来扶住鲁尔向外走,鲁尔边走边念叨:“印度,去印度,女王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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