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按摩房去享受小姐的服务。在温馨安宁的按摩房里,在天仙般的女孩子温柔的按揉捶打之下,晕晕乎乎的何彬很快便睡了过去,当他被同样是睡眼惺松的助手唤醒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林宝强已安然离境,据说临走前还留下个刑事案件。何彬被上司狠狠骂了一顿,说不定过几天还会有个处分。何彬有气无处撒,竟把家里收藏的几瓶“茅台”酒全都砸了,害得最怕酒味的凌毓娟捂着鼻子擦了好几天地板。
姚纲见自己的话碰到了何彬的痛处,便赶紧闭上了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倒是何彬先说话了:“阿纲,你说上边对港人的政策是不是太宽厚了?还记得那个震惊中外的服装厂火灾案吧?一场火烧死八十多名正值青春年华的打工仔打工妹,可那个玩忽职守的香港老板只判了三年徒刑,关了半年就放了。你想想,如果这场事故的责任者是本地人,或者这场大火发生在美国、欧洲、日本,法律还能这么仁慈吗?即便这样,听说好多香港人还为那个老板鸣不平呢!这些不明是非的家伙,如果看到狼与羊厮咬在一起,他们肯定会拿起棍子驱打那只羊的。”
何彬是广州人。有些广州市民与香港人传统上就相互看不顺眼,但姚纲没想到何彬这个吃了这么多年宫饭的人,也对他那些还要在殖民主义残暴统治下生活一段时间的骨肉同胞有如此多的意见。
何彬狠狠喝了一口洋酒,继续道:“这年月,同志最好对付,怎么整他连个屁也不敢放,放了也没人听得见;同胞就最难办,你碰他一下,他‘吱呀’一声全世界都能被惊动了。林宝强要是内地人,早就先抓起来再说了。就因为他是香港人,还揣着本加拿大护照,我请示了好几次,上边都不让动他,总说要等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他身上找到足够证据时再行动。林宝强又不是白痴,谁有那么大把握一定会找到足够的证据!再说多少证据才算足够呢?是不是要等到他钻到国家主席的办公室里撬保险柜,或者扛着颗原子弹大摇大摆地闯关时才可以动他呢?
“不过,我这次把他放走也的确是犯了个大错误。他不仅是犯了刑事案,而且很可能也带走了一些……”纯子从洗手间回来了,何彬赶紧停住不讲了。
纯子刚刚出院,身体已大不如前,原先白皙红润的脸蛋儿已变得蜡黄蜡黄的,苗条健美的身材变得纤细而娇弱,走起路来轻飘飘软绵绵的。如果再让她去跳舞,大概只能演“飞天”一类的角色了。何彬今天到这家酒吧来,就是想让纯子在一个幽雅舒适的环境里轻松一下心情。纯子近来总感到周身乏力,时而呕吐,不思饮食,大腿内侧起了许多紫色的肿块。如果不是纯子向来乐观豁达,也许早就病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大夫对她的病已没有多少信心,在她天天喊着要出院的情况下,大夫也只得同意了,但交代说在她感觉不太好时要赶紧回来。
何彬本来说让阿华也一起来,但阿华对姚纲那天晚上偷偷溜走还耿耿于怀,与他赌气不愿意来。其实,只要姚纲多说几句好话,阿华肯定也会跟他出来的。女人与男人的脾气不同。男人有的吃软不吃硬,有的吃硬不吃软,而女人则是软硬都吃,只欺负不软不硬的。姚纲这个书痴,对女孩子的脾气禀性知之甚少,他给阿华打电话去,说了几句好话,见阿华不肯出来也便不再坚持了。他不知道,其实阿华在说不愿意的时候,心里时刻都想着与他见面。只要姚纲再主动一些,再坚持一会儿,再装腔作势地作出点虚假的保证,煞有介事地发几句不可信的誓言,阿华便会高高兴兴地挽着他的胳膊同他随便到什么地方去。可惜姚纲对这些全然不懂,因此他就只能单刀赴会,坐在何彬与纯子的对面望梅止渴了。
不过,在这两个男人当中,其实纯子更喜欢姚纲,只是她知道姚纲同阿华要好,她不好再插一杠子,而何彬一直很照顾她,这次住院期间更是几乎隔日便去看望她一次,所以至少在表面上她应当把自己摆得与何彬更近些。纯子刚才去洗手间坐了许久,并非是去方便,而是在那里吸了一支白粉,提一提精神。这种事她不敢当着何彬的面做,何彬看到了会坚决制止她的。但她从姚纲的眼神里,看出姚纲已猜到她去洗手间做了些什么,于是冲着姚纲扮了个鬼脸,狡黠地笑了笑。姚纲很怕纯子那勾魂摄魄的目光和笑态,赶紧把视线移开了。
自从上次在“紫蔷薇”与纯子做了那事之后,姚纲的心里像添了块病似的,想起来便觉得不是滋味。他以前总是看不起那些在生活上把握不住自己的人,可没想到自己到了那种地方到了那种时刻,竟然也比别人强不了多少。看来人性的弱点真是难以克服。自那以后他虽然没有再去过“紫蔷薇”,但是不是真的一点不想去了呢?他实在不敢为自己做出肯定的回答。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忙,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装着个阿华,他说不定哪天又在桑拿浴里做着那种做时真痛快做完真后悔后悔完了还真想再做的鬼事!想到这里,姚纲直感到心里发虚,脊梁骨上渗出了冷汗。
何彬看着纯子衰弱的身体但仍然乐观开朗的表情,不禁有些心酸,边给纯子加饮料边长长叹了口气,说:“好端端的演员不当,非要去做什么桑拿小姐,看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不是!”
何彬也真是个怪人。什么样的女人他接触不到?可他惟独视纯子为红粉知己似地处处关怀体贴,时时挂念不忘。为了让纯子离开桑拿浴重新登上舞台,何彬一直在设法联络一家能够接受她的文艺团体,直到发现纯子患了绝症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何彬对纯子仍然十分关心和怜爱,一次与姚纲谈起纯子的病情时竟劈里啪啦地落了一通眼泪,搞得姚纲又是惊愕又是感动。姚纲与何彬相识十几年了,以前可还从未见他红过眼圈呢!
纯子对何彬的关怀很是感激,但喜开玩笑的纯子在这个时候也没丢掉她这种天生的性格:“你不觉得桑拿小姐比演员更重要吗?”
“是吗?那你说说桑拿小姐怎么个更重要法?”何彬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
“对于你们男人来说,演员是一片云,虚无缥缈,桑拿小姐是一坛花,实实在在。如果天下只有演员在台上喷唾沫星子,那你们男人就只能在台下尿裤子了。有了我们这些桑拿小姐供你们任意欺凌,你们的生活才变得现实而充满乐趣呀!”纯子说着便去搂何彬的脖子。何彬当着姚纲的面不好意思与她亲昵,赶忙往一旁躲闪。
“喂,纯子你这话可不公平。要说谁欺负谁,我看是你们桑拿小姐欺负我们男人。我们一进你们那禁闭室,你们便在我们身上胡敲乱打,有时还站到我们背上去扭秧歌,跳迪斯科。还有你们那所谓泰国式按摩,拉着人家的胳膊呀腿呀脖子什么的便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扭,死力地拽,凶得龇牙咧嘴的,好像要将人四马分尸。等我们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们便伸手要钱。你说,我们受够了罪还得给钱,这事公平吗?”何彬边说边用手夸张地比划着,逗得纯子咯咯笑了起来。
姚纲听着二人的对话,脑子里也在想着自己在桑拿浴里的经历。他想起了阿华、阿童以及屈死的阿梅。这些美丽的女孩子,本应当有一个同她们的相貌一样美的青春,一样美的生活,可她们一个个像被打人另册的薄命女,生活中充满磨难与不幸。眼前的纯子正是青春年华,为了生活而遭人毒打,又得了不治之症,恐怕不久于人世了。而那个小妹妹阿梅,更是在她刚刚步入人生之际,于她十八岁生日的前一个夜晚被人残害而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姚纲想来想去,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合情理之处,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不禁长吁了一声。
“姚大哥,想什么心事呢?于吗这么唉声叹气的呀?”纯子伏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颏儿,瞪着一双目光略显黯淡却仍然十分动人的大眼睛看着姚纲,作出一副天真的神态。
姚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何彬接过话来说:“阿纲在为你们这些桑拿小姐伤心呢。天下没有他这么好心的人,整天都是为别人操心。”
何彬真是太了解姚纲了,总是一看他的面部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纯子却不屑地说:“胡猜!你又不是孙悟空钻进入家肚子里去了,人家心里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看姚大哥是想阿华了。要不这样吧,你先委屈一会儿,我坐到姚大哥那边去陪一陪他,看他孤苦零丁的好让人心疼啊!”
纯子边说边要挪动座位。何彬一把将她按在座位上,说:“别胡闹。阿纲要跟我讨论正事了。”
“什么正事呀?”
“国家政策,社会规律,哲学原理……总之都是大道理,小孩子家听不懂。”
“是吗?这么说你们要开政治局扩大会议,要么就是科学院院士研讨会了?”
何彬不再理她,转过脸来对姚纲说:“阿纲啊,你是不是看到‘紫蔷薇’出了几件事,有些为它担心了?”
姚纲想的正是这一类问题,见何彬已经猜到了,便接下来说:“我们国家本来是个法制国家,可许多事到了‘紫蔷薇’里面便无法无天似的。如果说阿梅的死无法直接归罪于‘紫蔷薇’,但纯子被打却肯定是因为桑拿浴的‘小费’引起的吧。
按理说雇人工作就要给工钱,可桑拿浴里的小姐不仅一分工钱没有,小费也要被扣去很大一部分。而且名目繁多的押金、罚款、培训费之类,完全是经理说了算,似乎没有一样是合理合法的。“
“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谁愿意挨呀?”纯子对何彬的话听不顺耳了,“我们对蒲德威残酷的剥削压迫恨透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呀,要在这里做就只能听人家的。”
“哎呀,忘记黄盖坐在这里了。算我说错了,姑奶奶。”何彬赶紧笑着赔不是。“这年月,女孩子混生活不容易,要找个收入高的差事就更难了。桑拿浴虽不发工资,但‘小费’收入也是普通打工妹的几倍到几十倍。成千上万的女孩子都在抢这份工作,已经做上的自然要忍气吞声一些了。”
“国家对这个行业的经营就没有管理标准了吗?”
“有是有,但如果完全按照国家的规定去经营,照目前的标准收费,就不会有几个客人乐意去那里扔钱,任何一家桑拿浴都会变得门庭冷落。桑拿浴是一种投资大、成本高的行业,而且还有政策风险,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政府会一声令下让所有的桑拿浴都关门。听说你们北京有一段时间把桑拿小姐全都换成了‘桑拿少爷’,那跟让桑拿浴关门停业也差不多了。所以,投资者都想尽快收回成本,然后再大捞一笔,以后出什么事也就不用管它了。又想高标准收费,又想大量吸引顾客,不挖空心思搞点花样能行吗?”
说到这里,何彬停下来看了看纯子,然后才又接着讲下去:“在这一方面,桑拿浴的小姐们和她们老板的想法是一致的。不敢说全部,至少大多数女孩子都觉得自己是在吃青春饭,混不了几年,也都想尽快捞点钱了事。所以,小姐们也便乐意去搞那些花样。即使有些人不愿意做,但要想在那种环境里混下去,最后也很难不同流合污。”
“可是照现在这样,这些女孩子的日子也实在很不好过。公司内任意摊派苛捐杂税,外面来的某些客人又肆意胡为,她们无依无靠的,既无能力反抗,又没人为她们撑腰讲理,只能任人欺凌。长此以往,不知道还会出什么问题!”姚纲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些问题谁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谁也没办法解决。按照国家法律,劳动者的权益是应当得到保障的。但同样按照法律,任何Se情活动也都是被严厉禁止的。这些女孩子既是劳动者,同时他们当中有些人也在自愿或被迫地从事各种形式的Se情活动。所以即使她们受了欺辱,也常常只得忍气吞声,不敢据理力争,更不敢到主管部门去申诉。这就叫长疮的不笑别人秃。据一个国际组织的研究报告讲,目前在南方几个城市的娱乐场所活动的女孩子至少有五十万之多。真不知道咱们这美丽的南国大地对她们来说到底是天堂,还是陷阱哟!”
“听说桑拿浴被列为特种行业,要由公安部门批准成立和监督检查的。既然有公安监管,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问题呢?”姚纲始终忘不了那天在保龄球馆里周飚的一席谈话。周飚说他们会对桑拿浴实行严格管理正规经营的,而有了他们的管理,桑拿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近来桑拿浴出现的问题几乎都同管理人员的土政策歪主意有关,姚纲对那些人是否真的会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