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先生啊,您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过来玩呢?”
“我明天就过去。你这几天上什么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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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班,下午四点到夜里两点。”
“那么明天晚上我到‘紫蔷薇’去找你。明天不去后天一定去。”
“为什么不今天来呀?现在才十一点多,时间还早呢。”
“今天?今天可去不了,我离你有好几百里路呢!”
“那好吧,明天我等你。一定来啊!”
阿华回到座位上,还未坐稳,电话机旁的小姐又喊起来:“39号,电话!”
阿华有些不耐烦了,盼电话时一个都没有,一有电话便全都赶在一起打来了。
不知是谁打来的?估计十有八九又是那个萧老头,放下电话后想起什么事忘讲了便又打来了。反正他们这些人打电话都是公家花钱,多打几个也没关系。阿华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刚要跟萧老头说句玩笑话,电话里却传出了姚纲的声音。阿华已到嘴边的话赶紧咽了回去,把听筒用力向耳边贴紧,屏住呼吸,好像要仔细辨别一下讲话的到底是谁,或者生怕听不清对方讲些什么。
“是陈小姐吗?我是姚纲。你今晚几点下班?”
“两点。不过如果没事做也许会早些放工的。”即使没事做早放工也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你自己“买钟”请假。
“何处长要我明天同他们一家人到‘中华民俗园’去玩,他要我请你一起去。
不过,就怕你下班太晚了休息不够,再说明天晚上又要上班,白天不休息恐怕也受不了。“何彬根本没有说过请阿华一起去,那纯粹是姚纲假传”圣旨“。
“那倒没有什么,明天正好轮到我休班。只是……只是我怕早晨醒不来呀!”
“没关系的,你把传呼机放在枕边,早晨我呼你。再说也不会走得太早,你十点之前能起床就可以。”
放下电话,阿华又是兴奋又有些失望,兴奋的是姚纲到底还是打来了电话,并且明天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同他在一起,失望的是姚纲竟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含义,没有邀请她晚上下班后就到他那里去,却非要到早晨再用传呼机呼她。这样想着,阿华便赶紧找周慧慧请假去了,说是明天家里有人来,而她刚刚答应的明天晚上等萧老头的事却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姚纲确实没有听出阿华话中的含义,即便听出了他也不会邀请阿华晚上过来的。昨天晚上秦孝川的一通胡同使姚纲仍心有余悸,再说明天早上何彬一家会开车来接他,让他们看到阿华在这里过夜会很尴尬的。
“中华民俗园”位于离市区仅几公里处的海滨,是由一家旅行社筹资兴建的大型园林景观。据说这座建筑于从前的烂海滩上的人造园林,不管是就其投资额之巨大,建筑规模之宏伟,管理水平之先进,还是门票之昂贵而言,在全国均属手屈一指,无人能望其项背。
园内景观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将全国各地最有名的建筑群或自然景观按比例微缩后仿建于国内,使人足不出国便可领略祖国瑰丽的历史遗产和大好河山;二是将全国各民族最具代表性的房屋宅院等按实际规模仿建于园内,有的还有真人驻守和表演,使人在一日之间便可见识各民族的文化风俗和生活习性。
姚纲来到这个城市一年有余了,竟还从未踏足这座蜚声海内外的园林一次,一是工作忙无此闲暇,二是他走过的地方太多了,对这些缩小仿造的景观总觉得可能没什么好看的。阿华倒是来过一次,不过那已是两年前她刚来南方不久的时候,同公司的几个伙伴一起来的。至于何彬一家,到这里来讨多少次就几乎不记得了,反正家里有成堆的“赠票”,空闲时全家人开车过来,进到园里也许随便四处看看,也许在草坪上乘会儿凉喝瓶汽水便走了。
在何彬五岁的儿子何远鹏一手拉着他爸爸,一手拉着姚纲蹦蹦跳跳四处张望的时候,何彬的太太凌毓娟则同阿华走在后面闲聊着。同何彬一样,凌毓娟也是广州附近的人,并且家中有族谱可查的几代人全部是在广东土生土长的。毓娟的外貌具有岭南女人的典型特征,高额头,凹眼窝,厚嘴唇,平淡的身材,略黑的皮肤,确实谈不上有多漂亮,但其温文尔雅的谈吐与和善慈祥的为人却也很易使人产生好感。
广东这个地方有两件人所共知的事实,一是广东经济的高度开放,一是广东女人的极端保守。在沿海这些经济发达的城市里,欢场上的女郎几乎是清一色的外来妹,本地女孩虽不敢说绝对没有但至少也是凤毛麟角。至于闹离婚的,搞婚外恋的之类,本地女人也比外地来的女人少之又少。毓娟便是这样一位贤淑本分的广东女人。尽管何彬经常出差在外,不出差时也常常半夜整夜的不回家,毓娟始终耐得住寂寞,老老实实地在家带孩子,料理家务,等着丈夫归来。有时单位里组织舞会什么的,毓娟也会参加,但仅局限于与同事们一起唱唱歌,跳跳舞,从不会搞出一丁点儿桃色新闻来。
毓娟在市政府某部门搞“计划生育”工作,每天主要是同女人打交道。谁都知道,这“计划生育”在当代中国被称为第一难做的工作,急不得,火不得,但也拖不得,懒不得,没有点过人的耐心和高度的责任心是很难把工作做好的。要说这责任心,其实毓娟也没有多少,他同许多广东人一样,觉得只要扫干净自家的门前雪也就尽到自己的责任了。他们决不会像许多外地人那样好管闲事,不仅要把整条大街都扫了,甚至还要扫到别人家的炕头上去,更不会像北京人那样张口闭口都是国家大“雪”,好像他们每个人都肩负着拯救中华民族于雪灾中的历史重任。而且,这广东的大部分地区似乎也从来不下雪,许多广东人对所谓的自扫门前雪也没什么概念,他们最多也就是扫一扫自家厅堂厕所里的垃圾,如果这厕所是合用的则干脆连厕所也不用扫了。
要说这耐心,毓娟可就是富富有余了,她可以听别人牢骚一两个小时而不急不躁,也可以被别人骂上个狗血喷头而不温不恼,直到你牢骚够了骂累了想安静地休息一会儿了,她才不慌不忙不屈不挠地给你做工作,直烦得你上天不成|人地不能只好举手投降低头认输为止。毓娟的顶头上司是个北方来的女强人,工作主动,责任心极强,与毓娟相互取长补短总能把工作做得很好,她们那个部门经常受到上级的表扬。但在群众的舆论中,那位女强人却几乎是个一无是处的母夜叉,而毓娟则成了十全十美的大好人,几乎年年被选为先进工作者。
早上凌毓娟一见阿华,便以她那和善的目光仔细打量了阿华好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在考虑给她搞个“生育指标”什么的,那可是比出国护照还难搞到的东西。
此时,两个人走在后面慢吞吞地闲聊着,差不多都是毓娟问,阿华答。毓娟问陈小姐几多岁了,阿华答二十四岁了。毓娟问老家哪里呀,阿华答湖北呀。毓娟问来我们这里多久了,阿华答两年多了。毓娟问有没有男朋友哇,阿华没有回答,心里却骂了一句“神经病”。毓娟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姚纲,也感觉到这句话问得不合时宜,于是又问阿华近期内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呢,阿华先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妖婆”,但最后还是吭吭吃吃地回答说没……没有呢。毓娟又问那么近期内有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呢,阿华气得心里也骂不出来了,只是怀疑这女人恐怕真是精神上不正常,人家连结婚的打算还没有怎么就先打算生孩子了呢!
但这样责怪毓娟其实是冤枉了她。这个地方搞计划生育工作可不同于外地,只要是尚有生育能力的人,不管他们多大年岁,结没结婚,你都得盯紧了他们,稍不留意他们就给你惹出麻烦来。前段时间对在本市常驻的外地人口进行计划生育普查,发现不少七八十岁的退休工程师没办理计划生育证明书,理由是他们同自己的孙子一起去申请这种证明书面子上太难看,但结果呢,他们同样被作了罚款处理,一点情面也不讲的。如果他们逾期不补办,还要被赶出本市去呢!还有,这地方没结婚就怀孕生孩子的女孩子也多得很,他们这些做“计划生育”工作的人对此司空见惯早已习以为常了。所以,毓娟看到阿华正处于最佳生育年龄,职业习惯引导她很自然地问出了上面那句话,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他们这些先进工作者往往心地比较单纯,好心办坏事的时候是常有的。
走在前面的何彬实在听不下去了,回过头对着凌毓娟嚷道:“喂,我说你是逛公园来了还是上班来了,怎么张口闭口全是你们单位里那一套?你要是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牢,别在人前丢丑好不好!”
毓娟不再说话了,但似乎并没有生丈夫的气。给何彬这种脾气的人当老婆,如果没有凌毓娟这样的好脾气,恐怕也早就没有他们今日的和睦家庭了。这年头,给人当老婆确实很不容易,传统型的在社交场合人家不愿意往外带,怕太土气了在人前丢丑,摩登型的参加社交活动倒是很挣脸面。但留在家里或放到外面去全都不放心。
女人难,男人也难。女人难在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做女人,男人难在不知道找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人们的永不能得到满足的心理,造成了丈夫与妻子之间连绵不断的战争,只要大家还在一个锅里吃饭,战争就会永远延续下去。何彬与凌毓娟结婚快十年了,其间发生过多少次战斗谁也记不清了。经过无数次战斗的洗礼,何彬的性格几乎丝毫未变,毓娟的脾气却似乎越来越好了。现在一有家庭战争,往往是何彬一个人冲锋陷阵,毓娟则一声不吭以逸待劳,何彬冲累了也便自觉没趣地休兵罢战了。这种鼓不起劲儿来的战争,时间一长便更觉没意思了。何彬与毓娟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全家人一起出门散散心还可以,但一遇有外人参加的社交活动,何彬是很不乐意带毓娟参加的。今天为陪姚纲,何彬把老婆孩子全都带了出来,觉得这样生活气息会浓一些。但阿华的加人却又使何彬有些不自在,他怕老婆在外人面前丢丑,阿华回去一讲桑拿浴所有的小姐可就都知道了;他也怕阿华无意中把他常去桑拿浴的事给毓娟讲出来,那种事让老婆知道了可没有什么好处。
“我说阿娟呀,你看阿鹏这小子四处乱蹿,带着他谁也玩不好。是不是我们带他到游乐场那边玩耍,让姚纲跟阿华他们自己去转呢?”
毓娟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何彬又对姚纲和阿华说:“你们随便走走吧,玩够了想回去时就打我的‘手提’。”
阿华正巴不得有这样的安排,也赶紧说可以可以。姚纲见大家已众口一词地做了决定,也便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姚纲叮嘱何彬不必等他和阿华,他们一家玩够了可以先回去,他和阿华回去时可以打电话要公司的司机来接,说完才拉着阿华转到另一条路上去了。其实,姚纲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公司的司机来接他,他不愿意在假日里麻烦别人,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下属看到他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一起,他只是怕何彬一家等他才这样讲。这里离城里不算很远,到时拦辆“的士”回去就可以了。
姚纲与阿华转过一座假山,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激奋的鼓乐声,二人循声而上来到了一处写着“苗寨”的宅院。院子里有一块不小的空地,空地四周围了好几层游客。阿华找个空隙钻到了前面,姚纲也只好跟了进去。此时上演的节目是一台歌舞,只见八名身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少男少女正在场中央跳着节奏欢快的舞蹈。男的每人抱着一柄长长的竹笙,边吹边跳;女的则每人手擎一管牛角,边唱边舞。姚纲一看就知道这个节目的名称是叫“献酒歌”或“献酒舞”什么的,几年前他到四川出差时曾在某个苗寨里看到过,他还知道那些少女手中的牛角,装的是苗民自己酿制的米酒。不过,眼前的这几个少女,比他在真正的苗寨里看到的女人可要漂亮得多。看来这块神奇的土地就是有些神奇,不仅物到了这里会升值,人到了这里也会变美的。
舞跳到最后,那几个漂亮的苗族少女便跑到游客面前,请站在前面的人品尝牛角里的米酒。阿华品了一日,却含在嘴里不肯咽下,回过头以一脸痛苦的表情对着姚纲,献酒的苗族女孩刚一转身阿华便把酒吐在了地上,说又酸又涩好像刷锅水。
姚纲笑了,说那是因为你不会喝酒,其实那米酒应是甜酸的味道,喝惯了会上瘾的。阿华不以为然。姚纲说我在四川的苗寨里喝过那米酒,开始时也是一位女孩子唱完歌后献给我的,但接下来如果你喜